「我是聽鄰居說的，就去報個名，你們是……」祈大爺有些明白了。
「我姓宋，是零食小鋪的。」玉嬰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
「哎呀，哎呀！」祈大爺當時就慌了，把手在身上左擦右擦，試探著伸向玉嬰，又覺得不合適，轉向老三。
老三上前一步，把老人的手接住，用力握了一下。
祈大爺的臉上才綻開笑意，他滿口的牙還在，看樣子身體挺健康。
「賀兒，你去買點吃的回來，留客人吃飯。」大過年的，走到哪吃到哪兒是傳統，其實老三沒那麼高的要求，給個糖葫蘆就行了。
「大爺，別忙了，我們剛吃了過來的。我哥吃個糖葫蘆就行。」玉嬰替老三說心裡話了。
「那哪成啊，不行，一定要吃，賀兒快去！」祈大爺掏出十元錢，遞給祈賀。
祈賀應了一聲就跑出去。
「大爺，你怎麼沒住在下面？」玉嬰一呶嘴。
「說來話長了。」祈大爺嘆口氣，「剛出去的是我大孫子，是我大兒子生的。大兒子大兒媳出車禍走了，扔下個孩子，是我養大的。下面住的是我二兒子，他們嫌賀兒礙眼，沒辦法，我就帶他搬出來了。」
「原來這樣。」玉嬰聽罷，心裡沉重起來。
「我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還能支棱多少年，這孩子怎麼辦？」祈大爺黯然神傷。
「那您是打算一個人經營鋪子？」玉嬰聊到正題。
「也沒想那麼多，就是有一步走一步。我聽說大家都搬進去，不進去的沒活路，所以……」
「我懂了。」
「我這手藝吧，也沒傳下去，賀兒學習好，一直不想牽扯他的精力。還是想辦法供孩子上大學吧。」祈大爺捅上一下爐火，又扔里一塊木頭，火星四濺，臉上刀刻般的皺紋更深了。
「這樣吧，大爺，您要信得過我，我幫您籌劃一下？」玉嬰知道這家人是不能不管了。
「哎呀！閨女，一看你就是好人，你能幫我，我還有啥信不過的？」
「我這樣想的，您年紀也大了，還不想讓賀兒接班，那就收學徒吧，你出手藝，學徒出力氣，到時把鋪子建起來，你們分錢。」
「好呀！這辦法好！」祈大爺一聽，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兒了。
「還有，您這年齡大了，慢慢地就不能出力氣，這樣吧。簽好合同，您的手藝算入股的，教會徒弟也別餓死師父，以後您不能去鋪里了，他也得給您分紅。」
「還有這好事兒？祈大爺激動得手都抖了。
「他願意學，就必須簽這個合同，不想學，咱也不強求，您說呢？」玉嬰一笑。
「這，我就怕到時不賺錢，把人家給坑了怎麼辦？這一年能賣多少糖葫蘆，還得養著我？」祈大爺不安地說。
「您呀，只管教手藝，別保留就行，剩下的事，交給我。」玉嬰一聽就樂了。
祈大爺越是這樣瞻前顧後的，她越覺得幫對人了。祈大爺沒有自私地只想自己的利益，能考慮到別人，這就足夠了。
「要不也別分紅了，一個月給我開點錢就行，供得起賀兒讀書，這也沒幾年了，他以後自己賺錢，我就不要錢，怎麼也吃口飯不是。」祈大爺的卑微讓人心疼。
「大爺，您聽我的安排，行不行？」玉嬰輕聲勸道。
「好好，聽你的。」祈大爺的膽有點小。怕自己說多了，玉嬰反悔。
這工夫祈賀回來了，現在還在春節期間，食品商店開門也是半天，去晚了什麼都沒有。
祈賀倒有辦法，在小賣部買了兩瓶罐頭，一瓶是太平果，一瓶是青魚，這就兩個菜了，又弄了一包油炸花生米，還在糧店買了十個大饅頭，就算是一桌飯菜擺上了。
玉嬰見祈賀把剩下的兩塊多錢塞給祈大爺，這孩子還挺會過的。
四個人擠在炕上，祈大爺翻出一小瓶紅星二鍋頭。
老三也沒客氣，陪著祈大爺喝了一鍾兒。
「今天就是過年了。」祈大爺眼睛都有光了，看著祈賀小心翼翼吃東西的樣子，心裡暖暖的，孫子有著落，他就安心。
玉嬰看出來了，爺兩個平日裡的生活並不寬裕，拿出十塊錢買吃的，也是了不得的事兒。
祈賀幾口一個饅頭，卻捨不得吃菜，只夾了一筷子青魚，就再不肯動了，可能是怕不夠吃。
這時門突然開了，冷風卷進來。
「這幹嘛呀！喲，還吃罐頭，你們小日子過得不錯呀！」來人是祈家二兒媳，叉著腰，黑著臉。
「嬸兒你坐，一起吃。」祈賀還挺會來事兒，馬上把地方讓出來。
「我又不是沒吃過，眼皮拉淺的，什麼好東西！」二兒媳就是找茬兒來的，滿有的不悅，掃了一眼桌上的人。
祈大爺嚇得恨不能鑽到桌子底下，拿饅頭的手都在抖。
「別廢話了，把電費交了吧。你們這邊的電費比我們都多，天天白天開燈，晚上開燈到半夜，吃電啊？」
「那啥，是賀兒得學習，寫作業。」祈大爺小聲解釋。
他們剛是開始吃飯才把燈打開的，房間小，窗子就一小條，還為了防風釘的塑料布，不開燈都看不清桌上的菜。
「你看你屋這燈多少瓦的？弄這麼亮幹嘛！」二兒媳婦又挑刺兒。
「也不亮吧？太暗了孩子累眼睛。」祈大爺小聲解釋。
玉嬰看了一下，燈泡並不算亮，是這屋太小，顯得亮。
她也不出聲，靜觀其變。
「我不管，你把電費給我，要不今天晚上就給你斷電！」二兒媳婦還挺厲害。
「多少錢啊？」祈大爺一聽斷電慌了。
「一百三。」
「什麼？」祈大爺差點嚇哭了。
「什麼家庭啊，電費130元？」玉嬰實在忍不住了。
「你哪根蔥兒？我家多少電費跟你有屁關係？」二兒媳直接就把玉嬰給懟了。
「你什麼意思？」老三一見她敢懟妹子，當時就炸了。
「哥，沒事，讓她說。」玉嬰把老三給按住，這樣人就要讓她表演個夠。
「交錢，有錢吃罐頭，沒錢交電費？」二兒媳婦冷笑一聲，繼續施壓。看得出來，她也是有備而來的，就等這個機會呢。
「我是真拿不出來，真的。」祈大爺汗都下來了，他也是無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