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行！」二兒媳婦沒客氣，轉身就走了出去。
「吃吃，別管她，一會兒涼了。」祈大爺讓玉嬰和老三，臉上掩不住的憂心忡忡。
就像是回應他的話，突然屋子一黑，斷電了。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老三一拍桌子，把祈大爺嚇了一跳。
「她還會斷水的，不讓我進屋打水，只能求鄰居。鄰居也是擔心受怕的，她要是知道誰讓我們接水，就堵人家門口罵。」祈賀大了，人情冷暖都懂。
「她這麼做為什麼？」老三不解地問。
「為了錢，這還用問？」玉嬰冷冷一笑。
「對，我爺賺點錢，她總想弄過去。」
祈大爺已經默默抹淚了，這桌子飯是吃不下。
「算了，這地方不住也罷了，又沒電又沒水的，你們跟我走吧。」玉嬰是不能坐視不管了。
「去，去哪？」祈大爺緊張地問。
「我爺爺那裡有個空房間，你們先住進去，等過完年我再安排地方。」玉嬰站起身，她是坐在炕里的，這一站沒留神，一頭撞到頂棚上，灰灑下來，桌上的飯菜不用吃了。
祈大爺現在還在懵的狀態，也不知做什麼，扎著手傻呆呆看向他們。
老三可是最能領會玉嬰意圖的，本來也是氣憤打抱不平，一聽說接這爺孫二人走，一百個贊成，馬上起身讓祈賀簡單收拾一下隨身的東西。
「鋪蓋和洗漱用品都不要，你把書帶齊了就行。」玉嬰囑咐道。
祈大爺直到被他們架到門口，才回過味來，這是真要搬家了。
「等下！」他叫了一聲，沖回到桌邊，把落了灰的饅頭仔細吹了吹，放進口袋裡。
「還能吃兩頓，別浪費了。」
「咱不帶了，都落灰了怎麼吃，家那邊啥都有。」老三把饅頭搶過來，丟到桌上。
祈大爺和祈賀坐到老三的車上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緊張的手都無處安放，一看就是沒坐過車。
「沒事兒，祈大爺，我爹娘和爺爺奶奶都是好說話兒的，到那兒見到他們您就安心了。」玉嬰安慰他。
春節正好立春，節氣到了，雖然還在下雨，可天氣明顯就暖和起來，地上的雪也留不住，悄悄地融化著。
玉嬰爺爺奶奶原來都是種地的，最懂時節，現在已經閒不住了，再不肯關在屋子裡，沒事兒就溜達出來。
老三的車他們是認識的，早早看到孫子和孫女在車上，嘴都合不攏了，快走幾步迎過來。
「玉嬰回來了？吃飯沒？」
「奶，我吃了。」玉嬰下車撲進奶奶懷裡，撒了一個嬌，這才回身介紹，「這是祈大爺，他孫子祈賀，現在沒地方住，在您那裡屋安置一下。」
「哦哦，快進屋。」玉嬰奶奶一瞧祈大爺這年齡，跟他們相仿，這歲數了，無處安身，本來就是可憐的事，她當時心就軟了。
「還好這樓房不用自己燒，屋子空著也不冷。」玉嬰奶奶引他們進裡屋。
原來裡屋給玉嬰姥姥住了一段時間，現在她搬回大舅家，說什麼也不肯回來，屋子就空了。
那年頭住房很擁擠，都習慣了，所以家裡住進兩個人，並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事，親戚借宿也很正常。
祈大爺還沒住過樓房，看得眼花繚亂，老三就帶著祈賀講了一下怎麼用馬桶，讓他教給爺爺。
「玉嬰，回來怎麼沒過那屋兒？這是有客人？」孟巧蓮從窗子見女兒回來，一直不回屋，就過來找了。
玉嬰拉過她，簡單把祈大爺的情況說了一下，孟巧蓮也氣夠嗆。
「不理他們，人作孽自有天收……你們還沒吃完飯吧，是過去吃還是我喊人送過來？」孟巧蓮忙問。
「老人家沒吃好，送過來吧，那邊人多，他們拘謹。」玉嬰輕聲說。
孟巧蓮忙過去讓呂大娘準備飯菜，轉眼就準備了一桌酒菜過來，玉嬰爺爺和宋老蔫兒過來陪席。
祈大爺活這麼大歲數，還沒看過這陣勢，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您就把這裡當家，沒事兒，以後您的事我們宋家管定了。」老三給他吃定心丸。
「這太勞煩你們了，過意不去吧。」祈大爺為難地說。
「哪兒的話，舉手之勞。」宋老蔫兒難得拽句詞兒，他給祈大爺倒上酒，「這是北大倉，53度的。」
「好好，還沒喝過這麼好的酒，嘿嘿。」祈大爺雙手去接，手抖得厲害，還是灑了一些。
「大爺，以後日子過得更好，什麼好酒都能喝到。」老三笑嘻嘻地湊過來，給祈賀夾了塊鍋包肉。
祈賀從進屋就一言不發，眼睛裡含著一包淚。
玉嬰明白，他是受到衝擊了。
他跟爺爺生活在豬圈一樣的地方，現在仿佛置身天堂，屋子裡窗明几淨，滿桌的美食，溫暖舒適，光線明亮，比起他羨慕的叔叔家也不知好多少倍。
「小賀，吃呀。」玉嬰也幫他夾了一塊排骨。
「謝謝。」少年諾諾擠出兩個字，已經跟剛才見到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人生有時就是要一個契機，所帶來的改變，會影響一生。
祈賀的人生已經不同了。
祈大爺畢竟也算是生意人，走胡同串小巷，賣糖葫蘆四十多年，很快就適應了環境，跟宋老蔫兒他們聊起來。
孟巧蓮最後端來一大碗丸子湯，算是把菜上齊了，也坐到桌邊陪著。
丸子湯是牛肉丸加上粉絲和白菜絲，還放了些海米，香氣撲鼻。
祈賀長這麼大沒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一口氣吃了一大海碗，孟巧蓮直接給他續上一碗，他又吃掉了。
「慢點吃孩子，還有呢，別撐壞了。」孟巧蓮也是當媽的，帶過孩子，關切地說。
「他長身體呢，能吃也正常。」玉嬰見祈賀臉紅了，忙給他下台階。
「是唄，你哥他們這麼大時，一頓能吃一大鍋，把我都愁死了。」孟巧蓮秒懂，也笑著說。
正好呂大娘端著一籠屜包子進來，進屋說介紹，「蒜苗餡的還有四個，豬肉蔥花的還有三個，不夠我再去蒸。」
「夠了，吃不完！」祈大爺兩眼模糊，已經感動得說不出來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