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縷白月光

  四十六縷白月光

  蘇蘿憤怒地打字。

  [你在趁機占便宜!]

  [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她還發了好幾個感嘆號,以表示自己內心的憤懣。

  季臨川:[抱歉]

  季臨川:[我沒辦法拒絕你]

  蘇蘿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這兩行字,忽而把手機丟掉一旁,拿被子把自己悶起來。

  季臨川這是在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啊啊啊!

  他該不是準備撩她吧這個傢伙!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這條消息,想了想,烏龜一樣的自暴自棄,把手機悄悄咪咪地放了起來,假裝今天下午的對話從未發生。

  她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

  —

  季扶風這兩天過的逍遙自在。

  一個孟書月就把周昭影的全部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有時間再催促季扶風相親。

  上次蘇蘿來探望季老爺子,她和季臨川表現的就像是一對模範夫妻;周昭影暫時放棄了叫季扶風挖牆角的打算。

  不放棄也沒有辦法,季扶風實在挖不動啊。

  深入接觸後發現了,蘇蘿和季臨川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嘴炮MAX,擁有不動聲色間把人氣到吐血三丈的能力。

  前幾天季扶風瘋狂搞事,就差把季臨川燒傷臉後的照片給她發過去了;但蘇蘿始終不為所動,反而把他說到險些自閉。

  季扶風和季臨川小時候的關係還挺不錯,季扶風最愛這個寡言少語的哥哥,時常跟在他身後跑來跑去。

  季臨川那時候性格也和現在不同,自小就被當做季家唯一繼承人培養,季臨川性格溫和,行事果斷,是所有長輩見了都要誇獎的人物,也是常常拿來教育自家孩子的標杆。

  若不是南郊的那場火,說不定他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

  季扶風私藏了一張季臨川的照片。

  那是周昭影在季臨川剛出院的時候偷偷拍攝的,原本英俊少年臉上是燒傷後留下來的疤痕,尚未接受相關的祛疤治療,在蒼白的皮膚上蔓延,瞧上去格外的可怖。

  那場大火中,季臨川毀了被無數人誇讚的臉,而季扶風失去了同胞的姐姐季扶搖。

  周昭影抱著年幼的季扶風哭,一遍遍在他耳側強調,那火是季臨川放的,若不是他的一時大意,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但季老爺子和季同光,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依舊是把季臨川當做心尖寶一樣的疼著,寵著,甚至不肯去追究往事。

  周昭影鬧的那麼厲害,季臨川得到的「懲罰」依舊不過是去送到松林鎮上靜養。

  季家繼承人不能是一個被燒傷到面目全非的人,他需要接受祛疤治療;而第一次和第二次治療之間必須要隔上三個月。

  火災和燒傷毀容的事情都被季老爺子壓下來,季臨川暫時從梁京圈中銷聲匿跡,暫時休學,對外也只是說他去俄羅斯深造。

  依照周昭影的意思,讓季扶風把那張季臨川毀了容的照片發給蘇蘿,叫她看看季臨川最不堪的一面。

  可季扶風沒這麼做。

  到底是不忍還是懶,他自己也說不清。

  書房門被敲響,季扶風懶洋洋地說了句「請進」,下一秒,看到了寒著臉的季臨川。

  重新修復臉上疤痕之後的季臨川像是個機器,待人接物,禮儀標準,卻也失去了幾分人情味兒。

  季扶風惱他害死了季扶搖,不肯再為這個哥哥鞍前馬後;季臨川也不曾再對他照拂過半分。

  兄弟倆就是這麼開始,感情生疏。

  季扶風甚至懷疑當初為季臨川做修復手術的人暗地裡動了什麼手腳,怎麼現在的季臨川會冷淡成這個樣子。

  就像現在,襯衫的扣子一絲不苟地繫到最上方,指節蒼白修長,氣質內斂光華。

  季臨川說:「以後別再給蘿蘿發什麼奇怪的話。」

  季扶風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男未婚女未嫁,正當追求是我的自由。」

  「正當追求?」

  季臨川重複了這四個字,如同聽到天方夜譚,冷冷地笑了。

  他走過來,揪著季扶風襯衫的領子,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提起來:「扶風,我看你年紀小,才容忍你做些蠢事。

  你先前替周家那混小子瞞下綠洲項目的意外,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後,你少在蘿蘿面前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季扶風笑的沒心沒肺:「呦呵,哥哥您也怕了?

  你自己不做什麼虧心事,我說了人家也不信啊。」

  這話說的他心裡有點酸。

  可不是嘛,他都那麼努力地把孟書月推出去了,結果被蘇蘿劈頭蓋臉一頓嘲諷。

  這樣的信任太難得了。

  季臨川鬆開手:「我沒什麼好怕,不過覺著你這樣像蒼蠅一樣嗡嗡嗡的,很招人厭。」

  季扶風:「喂,有這麼說自己弟弟的嗎?」

  「你在蘿蘿面前詆毀我的時候,有想過我是你哥嗎?」

  季臨川比季扶風高出七公分,這點身高差足以叫他輕蔑地瞧著季扶風:「有這點時間和精力該放在工作上,父親花費了那麼多錢和時間在你身上,不是想培養出一個天天裝女生騙男人的廢物。」

  季扶風氣的跳腳:「蘇蘿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你了?」

  「不關她的事,」季臨川平靜緩和地說,「同時和我隊中三位研發員談戀愛的感覺如何?

  下次你可以換種變聲軟體,這種太好破譯了。」

  不顧季扶風逐漸紅成熟蝦的臉,季臨川像是個毫無感情的懟人機器:「我竟然從來不知道,自己弟弟這麼喜歡叫人老公,還要給人看自己那堪比亞馬遜平原的胸部和圓潤的腹部,真是奇特的愛好。」

  季扶風:「……求您別說了,我再也不騷擾蘇蘿了,好嗎?

  我發誓,要是我再騷擾她,就叫我不孕不育,子孫滿堂!」

  季臨川十分滿意:「你有這種覺悟就好。」

  近期公事頗多,他暫時沒辦法抽出時間來陪伴蘇蘿。

  只知道她近期尚在梁京,仍舊住在清水灣。

  約出來吃飯完全不可能,季臨川嘗試了幾次,蘇蘿給出的理由五花八門。

  「今天早晨起床前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不宜出行」

  「昨天吃過了,今天不想吃了」

  「從樓梯上摔下去癱瘓了」

  「剛剛火化,有事燒紙」

  ……

  季臨川毫不懷疑,再約下去,她連「投胎轉世失敗,冥界待機中」這種理由都能夠搬出來。

  他按了按眉心。

  蹙眉。

  哄小姑娘比他想像之中要困難的多。

  季臨川自知先前忽略她不少,現在想彌補,卻也找不到人了。

  臥室中,蘇蘿當初走的匆忙,還有些小東西遺留下來。

  譬如粉色流沙瓶的香水,還有些名稱功能不一的護膚品,都被前主人留在了這裡。

  季臨川紋絲未動,一切都停留在她離開時的模樣。

  蘇蘿走的第一天,他還沒有覺出什麼來。

  只是深夜中驚醒,懷中不再有那麼一片香軟。

  提醒著他,把人家給氣跑了。

  那時候的驟然失落,難以言表。

  他與蘇蘿見第一面的時候,正因為臉上的傷疤遭受孤立和惡作劇。

  暫時就讀的班級中,不少同學叫他「赤面怪」,在郊遊時惡意把他騙人當地人捉野兔的深坑。

  她還不過是個白生生的七八歲小姑娘,笑起來眼睛都彎成一條線,朝他伸出手,奶聲奶氣:「哥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這個社會毫無防備之心。

  哪怕他臉上有那樣可以算的上是猙獰的疤,哪怕有小孩子被他嚇哭,而那個小姑娘看他時的眼神,毫無畏懼,只有一片澄澈。

  ……

  那是他黑暗時候,能夠觸碰到的唯一一縷光芒。

  季臨川摸了摸手上的疤痕。

  那是被狗撕咬留下的,有的傷口太深,甚至見骨,饒是後期做了緊急處理,仍舊是沒辦法恢復到原樣,留下來淡淡的白色疤痕。

  他從不後悔遇見過那時的蘇蘿,更不後悔為了救她而在醫院中躺了整整一個周。

  但這些事情,他永遠都不會講給蘇蘿聽。

  那次被惡狗圍攻給她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如今忘掉是件好事,何必再想起。

  —

  天氣漸漸轉涼,夜裡的雨綿綿下到清晨,蘇蘿清晨連打好幾個噴嚏,多加了一層衣物。

  已經有一周沒有看到季臨川了。

  正看著書,無意識中冒出的念頭把蘇蘿自己嚇了一跳。

  幹嘛突然間想這個人?

  難道是今天他沒有例行約飯而自己沒有例行拒絕從而引發的嘴炮技能無處安放嗎?

  撐著臉頰,她晃晃腦袋,強迫自己把這個名字趕出腦海,努力學習。

  看了沒兩頁書,剛剛趕出腦海中的人發了消息過來。

  季臨川:[想吃東星斑嗎?

  ]

  蘇蘿的眼睛因為這三個字瞬間亮了起來。

  不得不說,季臨川做東星斑是一絕。

  蘇蘿吃過那麼多次,唯獨季臨川做的那份滋味令人念念不忘。

  蘇蘿艱難地拒絕:[不要]

  季臨川:[新學了一種做法,過橋東星斑,要不要試試?

  ]

  嗚嗚嗚這個人怎麼這麼會誘惑人啊!

  蘇蘿的心已經動搖了。

  她打了一段話,又慢慢地全部刪掉,斟酌著語句:[外面太冷了,我不想出門]

  要是去靜安公館的話,來回那麼長時間,懶癌發作,克制著她對東星斑的渴望。

  要是季臨川能夠上門,服務就好了。

  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早晨印第安老斑鳩還和她嘰嘰喳喳地說季臨川這幾天忙到爆炸,有時候連靜安公館都不回,晚上就睡在公司里,加班加到不可思議。

  這樣的工作狂魔,怎麼可能會花費這麼長時間,跑這麼遠來給她做一條魚?

  剛剛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季臨川的消息發了過來。

  [不用出]

  [開門吧,我就在你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