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姬晏禮道：「即便我還做臨安王的時候，對她也只是兄妹之情，需要我發誓嗎？」
陸安錦「哼」了一聲，不依不饒的道：「那怎麼聽說你倆已經議親了呢？徐瑩瑩可是說你們青梅竹馬，早就私定終身了。」
「一個瘋子的話你也信嗎？」姬晏禮這回真急了，深怕陸安錦真的誤會了，趕緊解釋道：「什麼青梅竹馬，不過是他家和我家是世交，小時候見過幾面罷了。」
「還有什麼私定終身，更是沒有的事。至於議親……」
見陸安錦微微眯起眼睛，他簡直想舉起雙手求饒了。
「我出征前的送行宴上，她父親確實開玩笑的提了一下，不過他是喝多了酒，根本不作數的。」
陸安錦還是盯著他不肯罷休。
姬晏禮無奈的捏了捏眉心，「我說的都是真話。」
「好吧，放過你。」陸安錦也不糾結。
她腦中百轉千回，得到了他親口的證實，一時間湧入腦子裡的信息太多，竟不知道先問哪個好。
默了默才正色的問：「那……你可以跟我講講從前的事嗎？」
她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從顧卿塵變成姬晏禮的。
姬晏禮笑容慢慢沉了下來，眼神逐漸幽深，像是回到了曾經的歲月。
「其實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給你的話本大差不差，這話本是我曾經的以為師父些的，他善占卜，說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有些誇大，但我的事確實被他一語中的。」
「在我兒時的時候，他看了我的面相，說命里大劫，父王和母妃為了讓我避劫，便讓我隨他上山修煉。直到十二歲入世，一舉名揚天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沒有驕傲和炫耀，有的只剩下孤獨的回憶。
「彼時，下山時師父便告誡我，若想保命便不可入仕。我謹遵他的教誨，回府後整日縱情山水，但名聲漸漸的還是傳出去了。」
「當時皇上剛上位不久，位子坐的不穩，邊境看準了這個時機突然來犯，滿朝文武都束手無策，而我年少氣盛，在一次公子哥的聚會中隨口說了破敵之策。」
「我的話被傳到皇上耳中，皇上龍心大悅招我進宮，一番遊說之下，在國家大義面前，我不入仕也不能再獨善其身了。」
姬晏禮眸光中充滿悔恨和哀痛，「若是當時我堅定的拒絕他，也不至於發生後面的事。」
「這不怪你。」陸安錦心疼的捧著他的臉，徑直望著他眼睛道：「晏禮，命運的齒輪不會因為誰的告誡而轉移，就算你這次沒入仕，以後總會有其他的節點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這不怪你，別自責好嗎？」
姬晏禮搖了搖頭，聲音愈發低沉，「皇上採納了我的諫言，這場仗勝了。從此，我仁德睿智的名頭便傳遍天下，皇上是因為打贏了仗獎賞也好，收買人心也好，竟賜了我獨立建府的特權，封臨安王。」
「一姓朝臣竟封兩個王爺，這在史書上都是從未有過的。父王心覺不妙，上疏婉拒，卻被皇上強硬拒絕。」
「而我見辭爵已經無望，便只能身感皇恩，捨身以報。」
「但我還是天真了，我怎麼能忘記了皇權的至高無上？我屢立戰功，無論是治水治民還是打仗，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名聲也越來越大，慢慢的百姓只知臨安王，卻不知皇上……」
陸安錦聽到這，已經預感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了。
歷朝歷代皇權都不容挑釁，側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功高震主一詞，是多少忠臣良將的招魂幡。
「我被皇上忌憚以深卻不自知，只想著一心報國，不負皇上隆恩，卻沒想到他算計的竟是我的性命。」
「黑風嶺一役之前，皇上的態度就讓人懷疑，他平定戰爭的態度堅決，無論朝臣們怎麼勸阻避其鋒芒都置若罔聞，他召我進宮密談，為解君憂，我自當請戰。」
「可皇上給我的兵馬只有三萬人，而敵軍卻有十萬之眾。兵馬欠缺，糧草也供給不上。那場戰役本就難打，北夷驍武憑陵驍勇善戰，我們的將士簡直是在送死。」
姬晏禮眸光中刻骨銘心的悲涼和痛楚，讓陸安錦心裡微微發疼。
她輕輕抱緊他，希望給他一些力量。
「打到最後我手下只剩五千人，被困黑風嶺，正當我想突圍的時候，卻突然接到皇上的密旨。」
他漸漸眯起眼睛，眼中的狠毒和寒意似是要刺穿整個空間。
陸安錦問：「什麼密旨？」
姬晏禮咬著牙道：「密旨上寫著援軍已在路上，不出半日便會到達。」
徹骨的恨意將他的眼眸染成了紅色，他厲聲道：「我信了他的話，錯過了最佳突圍時機，我從日出等到夕陽西下，最後等來的卻是北夷的進攻號角！」
陸安錦雖然已經知道了結局，但聽到這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姬晏禮深深的閉上眼睛，像是在承受著徹骨的悲痛。
「五千保家衛國的將士，就這麼被他們全部殲滅葬身火海了。」
「我那一直跟隨我的副將，為了讓我逃跑獨自引開了三百敵軍，以一人之力殺敵一百七十人，最後力竭站著死在了山崖上，後來據好心給他守屍的百姓說，光槍頭就在他屍體上起出了三斤。」
陸安錦瞪大了眼睛，她甚至能想像出當時的悲壯，她為那段悲涼的歲月所震撼，連眼眶都紅了起來，「那你呢？」
「我？」
姬晏禮自嘲的笑了一聲，「我與敵軍浴血奮戰了三天兩夜，最後身體力竭，從懸崖上跳下去了。」
陸安錦倒吸一口涼氣，像是看到了他存了死志與敵軍血戰，最後以死報國，在懸崖上縱身一躍！
她驚懼的馬上抱緊他，「不！你還活著，你沒事。」
姬晏禮的思緒被她拉了回來，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是，我沒事，我還在這。」
陸安錦把頭深深埋在他懷裡，大口的吸著他身上的冷香，以此來抵禦心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