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入輪迴

  而他……已經不能再失去。

  「我是。」

  他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但能明顯聽出沙啞,那如同在烈火沙碩中滾過的聲音,穿過硝煙戰火爾虞我詐,連著恨帶著血,就那麼輕輕的說了出來。

  陸安錦一瞬間潸然淚下,只覺得心臟像是被誰猛地攥緊了,疼的滴了血。

  她抬手把他抱緊懷裡,就像是抱著曠世珍寶。

  姬晏禮身子僵硬的像塊木頭,卻在她堅定的懷抱之中,慢慢彎曲,慢慢軟化。

  最後,他弓起身將頭放在她的肩上,像是在外面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了避風港。

  陸安錦抱著他,自己卻哭的泣不成聲。

  她無法想像他經歷了什麼,她甚至不敢去猜測去判斷,她怕自己只要知道了那些過往,會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宮裡去殺了那個昏君。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啊……她不能。

  姬晏禮最後的坦誠,是愛她的最有力的證明。

  她能想像到他是經歷了怎樣的權衡,煎熬,無奈與絕境才敢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

  他也就這一條命,但他要用這殘破的命去背負一百八十條命的血海深仇,要用這殘破的心臟抗住滔天的仇恨。

  他的每一步算計,不能出哪怕一絲的錯漏,他輸不起,他也不敢賭。

  更別說承認自己的身份了,那簡直是自尋死路,是對千百萬葬身火海的將士的不負責,是對顧府一百多條性命的枉顧。

  他算無遺策,步步驚心卻步步為營,他不允許出任何偏差。

  而陸安錦,可能是他人生路上最大的出乎意料了吧。

  但他仍然坦誠的告訴了她。

  賭上自己的性命和一切。

  陸安錦,你相信了嗎?

  你看啊,他有多愛你啊,你看,他壓上了不入輪迴之苦,終於能坦誠的,坦然的面對你了。

  陸安錦的心都要碎了,但她必須要一個答案,要一個肯定!

  這是她一輩子都要跟隨的人,這是她孩子的父親!

  她不能跟著一個不明不白的人身赴刀山火海。

  姬晏禮無力的抱著她,哽著喉嚨啞聲道:「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陸安錦拼命的搖了搖頭,泣不成聲的道:「晏禮,辛苦你了,這麼些年,不好過吧?」

  姬晏禮的情緒一下就崩了,他眼眶發紅,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

  「不,」他喉嚨滾動了一下,「再苦,有了你和孩子們,都不算什麼。」

  陸安錦不由得把他抱得更緊,連指尖都泛了白。

  她泣不成聲的哭倒在他懷裡,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想逼你,但我必須、必須知道你是誰,而我又是嫁了誰。」

  姬晏禮平復了下情緒,摸著她的頭哄道:「我知道,我知道,乖,我沒事,我很好,我在這裡。」

  「你受苦了!」陸安錦甚似悲鳴般的在他懷裡嚎啕出聲。

  姬晏禮在一瞬間,覺得自己走過的種種坎坷生死一線都得到了救贖,那是一種來自遙遠的,久違的,期待又不敢奢求已久的溫暖。

  他終於敢用本來面目面對她,再也不用心懷愧疚,暗藏算計。

  在這條滿布荊棘的復仇路上,總有那麼一個人與他同行。

  他不舍她哭的太傷心,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她:「錦兒,只要有你就足夠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並不苦,是我對不起你才對。讓你跟著我過這樣心驚膽戰的樣子。」

  他看向窗外,不知道自己這樣選擇對不對。

  他本應該一直瞞著她,或是把她推開,就像從前無數次一樣,每當要衝動的宣之於口的時候,口暗自壓下來。

  至少,這樣她才是安全的。

  但在面對她如此誠懇的需要知道真相的時候,在她還在他懷裡的時候,他該怎麼再捨得欺瞞她,怎麼捨得推開她……

  他已經做不到了。

  若說他的生命是為復仇而活,那可不可以也有一絲絲是懷有私心,祈求一點溫暖呢?

  「怪我麼,錦兒?」

  陸安錦被他哄了許久,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了下來,她抽泣的道:「怎麼會呢,你已經夠難了。」

  姬晏禮低下頭,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逗道:「再難也挺過來了,還娶了一隻可愛的小花貓。」

  陸安錦破涕為笑,自己也覺得方才哭的十分丟臉,白了他一眼道:「哦,那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姬晏禮正色的道:「我的命都給你了。」

  陸安錦當然知道他這句話的分量,也鄭重的點了點頭道:「定不負君之信任。」

  姬晏禮倏爾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髮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被小朵知道了還不笑話咱們。」

  說罷,便拉著她走到椅子邊,自己做下後又把她抱到膝蓋上,輕聲問:「你是怎麼猜到的?」

  陸安錦撅了撅嘴,「哼」了一聲道:「你那麼多蛛絲馬跡,我想猜不到也難好不好。」

  其實姬晏禮做的非常嚴謹,嚴謹的甚至已經到了苛刻的地步,自己若不是太過留心關於他和他做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想到他就是死去的臨安王,從而去查證。

  但是姬晏禮這麼問了,她忽然想到一事,馬上陰陽怪氣的道:「就說徐瑩瑩那冷宮吧,若不是身邊親昵的人,怎麼會布置的跟她閨房一模一樣呢?」

  「什麼親昵的人,」姬晏禮失笑道:「不過是去了兩次,多少有些印象,照著以往的樣子吩咐人做了一下罷了。」

  「哦,都已經男婚女嫁了,還那麼護著她,連她進了冷宮都不捨得吃一點苦呢。」

  「什麼話?」姬晏禮笑著說:「我確實對她心存不忍,但絕無半點私情,她如今已經瘋了對我們的大計沒有威脅,何苦讓她再受折磨呢。」

  他看著陸安錦越來與懷疑的目光,無奈的道:「相信我,我對她真的沒有過男女之情。」

  陸安錦半信半疑道:「從前也沒有過?」

  她裝作雲淡風輕的眼睛亂飄:「顧卿塵的時候也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