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終於慌了

  說實話,在他們沒有婚約前,周曜對阮黛還不錯,把她當妹妹看待,平時出去玩也會叫上她,比阮家人還要上心。

  阮黛一點點淪陷在少年的溫柔里,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一切的轉折發生在他們定下婚約後。

  阮黛那時才知道,周曜有個刻骨銘心的白月光,據說是他的初戀,他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過一段時間,絕望之際,有一個小女孩救了他,幫助他脫離苦海。

  長大後他回去找那個女孩,卻發現人去樓空,她早就搬家不知去向。

  周曜極其排斥商業婚姻,再加上厭惡父親,連帶著討厭起了阮黛,把她當作階級敵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對她的抗拒。

  阮黛的性格同樣倔,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不肯輕易放棄,她打聽到他的白月光天真可愛,善良美好,用五個字概括,就是聖母瑪利亞,純潔小白花。

  於是她就偽裝成這樣去追他。

  可是半年過去了,好像沒什麼用。

  阮黛嘆了口氣,關了手機放在枕邊,正打算睡覺時,手機鈴聲乍響,打破了一室靜謐。

  阮黛一怔,這麼晚了會是誰?

  不會是周曜吧?

  黑夜給了她胡思亂想的勇氣,心跳開始加速,伸手拿過手機一看。

  是周曜……他爸。

  阮黛表情迅速回歸冷漠,按了接聽,面無表情發出溫柔的聲音。

  「喂,伯父,有事嗎?」

  「黛黛,你知道周曜跑去哪兒鬼混了嗎?」周父的聲音聽著很疲倦,「這麼晚還沒回來,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阮黛張了張嘴,下意識維護周曜,「……今天他一個朋友過生日,他和丁嘉豪他們去KTV慶生了。」

  「那你幫我叫他回來,都九點多了,還在外面像什麼話!」

  「好,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嗯,拜託你了。」周父欣慰,「有你在我省心多了。」

  於是便掛了電話。

  阮黛有些頭疼,周曜和他爸的關係一直不好,自從他母親得抑鬱症自殺後,直接降到冰點,更別說周父還無縫娶了第二任妻子。

  這導致父子倆矛盾徹底激化,周曜現在之所以這麼叛逆,很大原因是因為這個。

  而她被夾在他們中間裡外不是人。

  事不宜遲,阮黛立刻打電話給周曜,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轉而打給了丁嘉豪,這回倒接得很快。

  「餵?」丁嘉豪聲音帶著醉意。

  「周曜在哪兒?」阮黛開門見山問,語氣不太好。

  丁嘉豪愣了愣,不敢相信這麼粗暴的聲音來自溫柔的阮黛,難道是喝多了出現幻聽?

  他打了個酒嗝,斷斷續續道:「在、在酒吧啊,我們在一起喝酒呢。」

  阮黛臉色冷下來,邊起床邊問:「哪家酒吧?」

  「藍調。」

  「哦,知道了。」

  阮黛掛掉電話,匆匆換了身衣服出門,在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趕過去。

  深夜正是酒吧最熱鬧的時候,【藍調】里,一群年輕男女占據角落位置,喝酒划拳,嬉笑怒罵,撲克牌散得滿桌都是。

  周曜懶散靠在沙發上坐著,沒加入他們,只歪著身子看著,偶爾捏著手裡的啤酒罐喝一口,耷拉著眼皮,看起來興致缺缺,話都沒說一兩句。

  在場有不少女生是班上的,目光總是忍不住飄向他,王靜晶就是其中之一。

  她坐在周曜旁邊,一門心思全都系在他身上,根本沒心思打牌。

  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

  少年微微低著頭,細碎黑髮半遮眉眼,眼睫似鴉羽般又濃又密,長得過分。

  昏暗燈光下,他的面容被打上一道陰影,卻依舊掩蓋不住英挺的五官,輪廓清冽,下顎瘦削,皮膚在燈下泛著冷光,自帶低氣壓,難以接近。

  王靜晶心跳很快,她就是為了他來的,怎麼能錯過這次搭話的機會,於是鼓起勇氣沖他笑道:「周曜,一起來玩呀,光看著多沒意思。」

  周曜掀了掀眼皮,聲音寡淡,「不玩。」

  「來嘛~」王靜晶不依不饒,「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呀。」

  「免了。」周曜已經喝了許多酒,卻一點不見醉意,眼神清醒又冷淡,「對著你我喝不下。」

  王靜晶一噎,有些難堪。

  「阿曜,給個面子行不?」陸浩遞了根煙過去,嬉皮笑臉地勾住他的肩膀,「這裡好歹是我家開的,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那司馬臉?」

  周曜接過煙,偏頭躲開他的手,「滾。」

  「再來一打啤酒!」丁嘉豪喝上頭了,使勁拍著桌子,已然神志不清,「媽的,真爽……」

  他忽然想起什麼,大大咧咧沖周曜道:「對了,曜哥,剛剛阮妹妹打電話過來問你在哪……」

  周曜表情終於有了波動,皺眉看著他,「你告訴她了?」

  「說了啊。」丁嘉豪不以為意,「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總不可能找到這種地方來吧。」

  周曜面無表情盯著他。

  丁嘉豪一個激靈,「應、應該不可能吧?」

  好巧不巧,這時陸浩突然指著正門方向叫了一聲:「草,我沒眼花吧,那不是阮黛嗎?」

  丁嘉豪聞言差點沒把酒吐出來,驚悚地望過去,真的在吧檯前看到了阮黛!

  她穿得簡單利落,墨綠色T恤和牛仔長褲,清瘦秀美,長髮披肩,氣質乾淨,和這裡格格不入,像是誤闖成人世界的小孩。

  周曜微微眯眼,遠遠望著阮黛,將手裡的煙咬進嘴裡,沒點,莫名有幾分煩躁。

  阮黛找了好久,又問了酒保,才在角落卡座里找到周曜他們,眼角一亮,立刻切換成小白花模式小跑過去,「周曜哥,我找了你好久,我們快點回去吧。」

  「該回去的是你。」周曜擰起眉,身子往後仰了仰,嗓音沙啞又不耐,「又是我爸叫你來的?」

  丁嘉豪細心發現,其實周曜對阮黛還算客氣了,都煩成這樣了都沒說髒話。

  如果是其他人,直接一個字——「滾」。

  「伯父他很擔心你,」阮黛頓了頓,聲音輕且淺,「我也是。」

  周曜沒什麼感情地「哦」了一聲,「看到我還活著就行了吧,你可以走了。」

  阮黛脾氣也上來了,犟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隨你。」周曜輕嗤,拿掉嘴裡的煙又喝了一口酒,不再搭理她。

  反正待不住了自然會走。

  「阮妹妹,來都來了,別站著,快坐啊,今天我做東。」陸浩見阮黛站著不動,笑著拍了拍身旁座位,「阿曜不疼你我疼你啊!」

  阮黛直接拒絕,「謝謝,不用。」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再管她了,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對阮黛還是有點瞧不起的,特別是王靜晶,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總算在她身上找回了點顏面。

  至少比起阮黛,周曜對她還算好的。

  酒吧里烏煙瘴氣,煙味很重,阮黛待了不到五分鐘就有點受不了了,捂住嘴不舒服地咳了咳,像是怕影響到別人,她把聲音壓得極低,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場幾乎沒人注意到,除了周曜。

  他目光略過阮黛有些蒼白的臉,明明難受,卻始終不肯離開一步,脊背挺得筆直。

  以前怎麼不知道她這麼犟?

  周曜有些心煩意亂地嘖了一聲,又抿了口酒。

  就在這時,前方走來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醉眼朦朧,嘴裡說著胡話,看到阮黛後眼前一亮。

  少女低垂著眉眼,俏生生地站著,肌膚勝雪,像只迷路的羔羊,純得不像話,她捂住口鼻不斷輕咳,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他瞬間起了色心,笑眯眯伸手拽她,「小妹妹,是不是迷路了?叔叔帶你回家好不好?」

  「放開!」阮黛從煙味中回過神,噁心感頓生,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畢竟周曜他們都在旁邊看著。

  遲疑間,男人已經把她拽了過去,嘿嘿笑道:「來嘛來嘛,不要害羞。」

  阮黛忍不住了,正要一腳踹過去時,旁邊的周曜動作比她更快,手中的酒罐砸在了那男人臉上,冷冷掀起薄唇:「滾。」

  「你、你敢打我?」男人捂臉大怒。

  這一下就惹了眾怒,男人有同夥,就坐在隔壁桌,看到他被揍了,立刻擼袖子站起身,個個凶神惡煞,「小子,你不想活了?敢動你爺爺的人!」

  「來啊,誰怕誰!」丁嘉豪從來不怕事,興致高昂地拍桌而起。

  「加我一個。」陸浩也摩拳擦掌站起來,笑得不懷好意。

  於是阮黛眼睜睜看著他們就這樣打起來,一片混亂,周曜以一敵二,出手又快又狠,應付得很輕鬆,陸浩則有點吃力,但也壓得過,丁嘉豪就是渾水摸魚的,挨了好幾個拳頭。

  中間時不時摻雜女人尖叫,王靜晶驚慌失措地大喊:「別打了!別打了!」

  阮黛沒想到自己還有成為禍水的一天,她看著激烈的戰況,也有些急,恨不得跳進去摻一腳,這時,她眼尖地看到一個矮個子男生偷偷繞到周曜後面,掄著啤酒瓶想要偷襲他。

  阮黛腦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衝過去,從後面抱住周曜的腰,硬生生幫他擋了一下,啤酒瓶碎在她的肩膀。

  那男生驚呆了。

  阮黛動作微頓,吭都沒吭一聲,轉身便把他踢開。

  身體突然被抱住,周曜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酒瓶碎裂的聲音,他皺眉轉身,看到阮黛一臉無辜地站在他後面,地上還躺了一個男人。

  周曜難得一愣,大概猜到了事情經過,頓了兩秒,剛要問阮黛有沒有事,就見她下一秒撲進他懷裡,嚶嚶地哭,聲音細軟無助,「周曜哥,好可怕呀,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邊說,腦袋邊往他懷裡拱,撒嬌得非常自然。

  光線太暗,也看不出她有沒有受傷,不過聽聲音想必是沒事了。

  周曜面無表情把她從懷裡揪出來,「離我遠點。」

  這場架打了差不多十五分鐘才停歇,地上倒了一片人,還有很多是喝酒喝吐了的。

  惡臭熏天。

  這下誰都待不下去了,遂了阮黛的願,一起回去了。

  周曜叫了兩輛的士,要丁嘉豪送阮黛回去。

  「的勒!」丁嘉豪爽快應下。

  「哎?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去。」阮黛眼巴巴瞅著周曜。

  周曜睨她,「再吵你自己回去。」

  「不嘛,我就要和你回去!」阮黛似乎打定主意要賴他,「要不然我寧願走回去。」

  然而對面的人鐵石心腸。

  「行,有骨氣。」周曜根本沒有哄的心思,轉身上了車,「那你一個人走回去吧。」

  陸浩也跟著上車。

  丁嘉豪看著難以置信的阮黛,訕笑,「我們上另一輛吧,我保證身上沒有狐臭。」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阮黛勉強平復情緒,撇開他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丁嘉豪無奈,只好自己坐一輛車回去。

  與此同時,陸浩朝窗外看去,見阮黛真的用走的,孤零零的身影被路燈拖得老長,和他們漸漸拉開距離。

  他忍不住道:「阿曜,你真的不管阮妹妹啊?人家好歹是來找你的。」

  周曜望著窗外吹風,心情並沒有因打架贏了而舒緩半分,聞言淡道:「那你去送。」

  陸浩同情地搖頭,忽然瞥見周曜搭在窗前的手上有一抹血色,當下吃驚:「阿曜,你右手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

  周曜微愣,低頭翻開手一看,手指和掌心處真的沾滿了粘稠的鮮血,襯著白皙的皮膚特別明顯。

  他皺了皺眉,很確定自己沒有受傷。

  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什麼,臉色徹底黑了下去,立刻直起身,冷聲朝司機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