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黛不是很喜歡打架,但若武力能解決問題,她也不會手軟。
「寫、寫作業?」女生一臉懵逼地看著她。
「嗯,寫完後明天早讀到三班給我。」
阮黛無意多留,說完就想走。
「對了,」打開門時,她似乎想起什麼,又回過頭道,「提醒你一下,別動什麼歪腦筋,這作業是周曜的,弄壞什麼後果你知道吧?」
女生低頭一看,練習冊的藍色封皮上果然寫有周曜的大名。
落筆遒勁有力,十分漂亮的藝術體。
確實是周曜的字跡,一般人仿寫不來。
女生咬唇,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在阮黛快要走時大著膽子叫住她:「你就不怕我在眾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嗎?如果被周曜知道你一直都在裝純,大概會噁心得想吐吧!」
「你覺得有人會信?」
阮黛覺得好笑,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頭也不回走了,聲音飄蕩在空氣中,「不是你自己說的,這裡沒人沒攝像頭。」
女生啞言,不甘心地目送她的身影離去。
阮黛回到教室時,老師已經開始上課了,問她為什麼遲到。
阮黛神色如常,「我去上廁所了。」
她平日乖巧聽話,表現良好,老師沒太為難她,擺擺手就讓她回座位了。
阮黛剛一坐下,旁邊的夏瑩西立刻靠過來,小聲問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記得你很快就從周曜那裡出來了啊。」
「遇到了點麻煩,」阮黛一邊把課本拿出來,一邊低聲回道,「周曜的一個迷妹把我堵在廁所里。」
「啊?」夏瑩西緊張睜大眼,「那她沒事吧?」
阮黛無語,「你關心的對象錯了吧?」
「你肯定沒事啊。」夏瑩西笑嘻嘻道,「三年的散打又不是白學的。」
阮黛翻了翻白眼,沒接話。
「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是對周曜死心吧。」夏瑩西話題一轉,「他這樣對你,換哪個女的都受不了,咱不受這氣了好不?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可我只喜歡他。」阮黛輕輕嘆息,「要是有那麼容易放棄就好了。」
「他到底哪裡好了?」夏瑩西不能理解,「除了那張臉還有其他優點嗎?」
阮黛低頭翻開課本,「你不懂。」
「……」夏瑩西撇了撇嘴,不懂就不懂,誰稀罕。
如果談個戀愛要這麼卑微,她情願不懂。
身邊終於靜下來,阮黛手撐著下巴,靜靜看著黑板,看似認真聽講,其實心思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想到周曜,想到他對自己的排斥和不耐,胸口就無法自控地難受起來,悶悶的,像堵了塊石頭。
那些禮物她準備了很久,按照他的喜好認真挑選,為了搶到那雙限量版球鞋,她還熬夜到凌晨兩點,最後卻被他當成一文不值的垃圾,隨手丟給了別人。
……也是,像他這種出身的大少爺,應該也不會缺這些東西吧。
阮黛垂下眼帘,自嘲地想。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老師沒講什麼實質內容,而是給他們講了一堆大道理,闡述學習的重要性,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們現在努力還不晚,不要讓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
老師講得慷慨激昂,然而阮黛沒怎麼聽進去,大多時間都在走神,一天很快過去。
放學後,她和夏瑩西結伴走出學校,接送她的私家車一如往常停在校門口。
阮黛和夏瑩西道別後,打開車門上了車。
車緩緩駛進市中心的別墅區,這裡寸土寸金,洋樓高聳,是富人的天堂。
司機載她到家門口後便去地下車場停車。
阮黛站在門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望了一眼隔壁洋樓,那是周曜家,大門緊閉,冷冷清清,看樣子他還沒回來。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視線,調整好面目表情,然後輸入密碼打開家裡的電子鎖。
「大小姐,歡迎回來。」
管家站在玄關口迎接,穿著一身灰色西裝,微微朝她鞠躬,「老爺和夫人正在等您用餐。」
「他們竟然在家?」阮黛有些意外,換上涼拖走進屋內,看到餐桌前坐著一對中年夫婦,衣著端莊得體。
阮黛腳步頓了一下,禮貌叫道:「姨媽,姨夫。」
「黛黛回來了。」
溫秋凝笑著朝她招手,「那就快過來吃飯吧。」
「好。」
阮黛也笑了下,走過去落座,坐姿非常標準,矜持而文雅。
她斂著眉眼,看到他們動筷後,才開始吃飯。
「今天你升高二了,怎麼樣,有沒有不適應?」溫秋凝給她夾菜,笑容溫和。
「沒有,班上都是以前的同學,所以不陌生。」阮黛乖乖回答,「不過我們馬上就要分文理科了,到時可能會調班吧。」
溫秋凝:「你決定好選文還是選理了嗎?」
阮黛還沒說話,坐在主座一直沒出聲的阮澹卓突然開口:「她選理。」
他語氣很淡:「我打聽過了,周家那小子選的就是理,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多,必須把握這次機會,我會找學校讓你們分到同一班。」
溫秋凝蹙眉,「不太好吧,應該問問黛黛的意見。」
「我沒意見。」阮黛表現得無比懂事,「我本來就打算學理,撇開別的不說,以後也更容易找工作。」
「那就好。」溫秋凝便沒再說什麼了,又陸續問了她別的問題,阮黛一一作答。
「話又說回來,」阮澹卓也跟著開口詢問:「你跟周曜相處得怎麼樣了?」
阮黛沉默幾秒,如實回答:「他還是很討厭我。」
「這怎麼行?」阮澹卓不滿,「你們畢業後就要訂婚了,這麼生疏以後怎麼辦?你要趕快和他搞好關係才行。」
溫秋凝打圓場:「老公,他們還小,以後機會多的是,不急這一會兒。」
她轉移話題般道:「對了,黛黛,你父母忌日快到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祭拜吧。」
「……嗯。」阮黛頓了頓,垂眼應道。
算算時間,距離父母過世已經快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她父母都是警察,兩年前雙雙因公殉職,後來她被母親的妹妹,也就是溫秋凝一家收養。
溫秋凝早年嫁入豪門,是個標準的闊太太。
阮黛一直清楚,阮澹卓之所以會收養自己,不過是看她長得還不錯,想培養她去商業聯姻。
他讓她改名換姓,還對外宣稱她是他親生女兒,無非是將她當作聯姻工具。
阮家近些年越來越不景氣,需要強有力的合作夥伴。
阮黛之前不明白阮澹卓為什麼會把周曜給她,畢竟周家財大勢大,背景雄厚,嫁進去前途不可限量,阮澹卓竟然沒把周曜留給自己親生女兒。
很久以後阮黛才漸漸明白,周曜性格乖戾,叛逆桀驁,抽菸打架逃課無所顧忌,在阮澹卓眼中,他簡直就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實屬不是良人,阮澹卓那麼寶貝他女兒,怎麼會讓她嫁這種人。
於是便讓阮黛代替。
若未婚夫是別人,阮黛怕是早打包行李跑了,但周曜的話,她心甘情願,甚至還有點竊喜,覺得自己賺到了。
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好。
阮黛吃完飯後回到房間,洗了個澡上床,打開手機,立刻有十幾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酸梅可樂】:「軟軟!你上【甜糖】看了嗎?你上次發的跳舞視頻點擊量破百萬了,現在還掛在首頁,你要火了!」
「甜糖負責人一直在找你,想和你簽約直播,承諾年薪百萬啊,而你留的聯繫方式竟然都是假的!要不是我在宅舞群里看到他們在找你,你就錯過一個億了!」
「我把他們聯繫方式給你,你趕快打電話過去,姐妹沖啊,乾巴爹!」
……
阮黛看完一愣,然後迅速點開【甜糖】app,打開自己的作品專欄,被七萬的評論數嚇了一跳。
【啊啊啊!軟軟跳舞太仙了,白紗裙漢服美哭我!】
【首頁通知書警告,不得不說小姐姐身材真的好好,腰又細又柔,我也看了一些別的漢服視頻,妝容都太艷了,沒有古典美。】
【老粉來驕傲說一句,我們軟軟可鹽可甜,能駕馭多種風格,特別是現代舞,小蠻腰賊他媽性感,不信你們去翻她以前的視頻,簡直不要太帥!】
【話說軟軟,作為百萬粉絲福利,你是不是應該摘掉面具了?嘿嘿嘿。】
……
阮黛一路看下去,又點開作品集,發現上個禮拜發的漢服視頻點擊真的破了百萬,比以前的作品火了好幾倍,粉絲數一下就暴漲了三十萬。
她有點愣,只不過幾天沒登錄而已,發生了什麼?
【甜糖】是一個視頻分享軟體,也是國內目前最火的直播平台,許多知名網紅都出自這裡,很受年輕人歡迎。
她當初為了賺點錢,就在上面註冊了號,發了一些跳舞的視頻上去。
她學跳舞也是近幾年的事,阮澹卓為了培養她,花大力氣讓她上形體課和舞蹈課,努力把她包裝成一個大家閨秀,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阮黛為了不被認出來,每次錄視頻時都會戴面具蒙住臉,聲音也用的變聲器,效果竟還不錯,靠著播放量和打賞,她每個月都能賺個萬把塊錢。
周曜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送他禮物的錢其實都是自己賺的,她又不是阮澹卓親生的,每個月有五百零花錢就不錯了。
如果被阮澹卓發現她在做這個,後果不堪設想。
阮黛猶豫許久,忍痛點開微信對【酸梅可樂】道:「你還是幫我回絕了吧,我家裡管得嚴,不可能讓我在網上拋頭露面,直播暴露風險太大,萬一被發現就慘了。」
【酸梅可樂】是她早年認識的圈內up,她們從萌新一起混到現在,關係一直不錯。
「那真是太可惜了。」對方很快回道,「不過你現在在讀高中,是應該先專注學業,那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會從事這行嗎?」
阮黛:「不確定,再看吧。」
聊了一陣後,阮黛便找藉口遁了,然後點開周曜的微信,猶豫著要不要發消息問他在哪兒。
聊天框裡,大多都是她單方面的信息,周曜的回覆少得可憐,偶爾回了,也是「哦」、「嗯」、「知道了」之類敷衍的話。
就算問了他也不會回吧。
阮黛嘆氣,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微信。
手機返回桌面,她看著右下角的私密相冊,指尖頓了頓,小心輸入密碼打開。
周曜的照片瞬間跳出來。
她像個變態似的偷拍過他好多次,少年表情總是很淡,像是對這世間一切毫不在意,漫不經心卻又別具一格。
他有著一張極為出色的臉,鼻樑高挺,嘴唇削薄,精緻而俊秀,氣質斐然,猶如高山白雪,走哪都是最矚目的一個。
阮黛光看照片,心跳就忍不住加速,想到夏瑩西問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喜歡?
她的思緒一下飄到很久以前,那個絕望的雨夜。
那時父母剛剛去世,她接受不了現實,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寄人籬下的生活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拯救她的是周曜。
那晚下大雨,冷得刺骨,她從學校回來時發現阮家沒人在,院子也鎖了,她只好去隔壁庭院的屋檐下避雨。
「餵。」
一道懶散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變聲期的沙啞,「你蹲在我家門口乾嘛呢?」
穿黑色襯衫的少年打了把傘突然出現,奇怪地低頭看她。
主人回來了。
阮黛有些尷尬,連忙站起來,「對不起,我馬上走。」
可能是蹲太久沒有力氣,她腳沒站穩,身體不受控地往前倒,不小心栽到他身上。
周曜挑眉,看著倒在他懷裡的姑娘,柔美瘦弱,嬌得像朵花似的,他要笑不笑,「故意的?」
阮黛臉漲得通紅,窘迫至極:「才、才不是!」
……
少年遠比現在要熱心腸,聽說她家沒人,便將她拽進自己家躲雨,扔給她一條嶄新的毛巾。
「頭髮全濕了,擦擦吧。」
阮黛站著沒動,周曜不耐煩了,直接上手,粗魯地搶過毛巾擦她的臉,「你被雨淋傻了嗎?」
「……謝謝。」阮黛不自在地別開臉,「我還是回去吧,姨……爸爸回來沒看到我會生氣的。」
周曜無所謂,「生氣就生氣,又怎樣?」
阮黛垂著眼,「他們就會不要我……」
「這種騙小孩的話你也信?」周曜覺得荒唐,嗤笑了聲,「放心吧,只要你是他們生的,就算是頭豬他們也必須養著。」
「……」
可問題是,她不是他們生的啊。
阮黛說不出口,緊緊抿著蒼白的唇,眼眶有些紅,表情空洞無神。
「行了。」周曜受不了她這一臉苦相,有些煩躁地把毛巾蓋在她臉上,「他們不要你,我可以勉為其難收你做傭人,餓不死的!」
阮黛怔住,說不出是什麼的感覺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又酸又澀,還帶著一絲甜,讓人想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也許他只是隨口一說,卻被她記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