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枂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
她動了動脖子,發現後頸雖然不疼了,但還有種鈍鈍的腫脹感。
用手撐住地面,奚枂慢慢坐起身子打量周圍。
與此同時,她伸手摸了摸口袋。
果然沒摸到手機。
不知道許鑄有沒有看到她出事……
緩了一會兒,奚枂站起身,在屋內轉了一圈。
空蕩蕩的房間布滿灰塵,空氣里全是霉味,看起來像是一個倉庫。
而且不知為何,奚枂總覺得有些熟悉。
房子的南面牆上有幾個窄高的小窗,奚枂走過去,透過巴掌寬的玻璃向外看。
嗯?
這……
吱嘎。
門從外面推開,刺目的陽光照進來,一個半頭銀髮、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來:「奚小姐。」
奚枂詫異地看著對方:「您是……?」
透過窗戶,她已經認出這裡是宗宅。
可眼前這個男人,她從沒見過。
「奚小姐,請。」銀髮男人並不解釋,反而讓了讓位置,讓奚枂出去。
奚枂抿著唇,走出屋子。
果然。
一出門,就來到了宗宅的後院。
宗家日常主要在前院活動,後院雖然有人在打理,但平時沒人會過來。
剛才奚枂待的地方,正是後院雜物房。
她一邊跟著銀髮男往前走,一邊小心看著周圍。
沒走幾步就到了紫藤花廊下,宗太太正坐在石桌旁泡茶。
奚枂心底一沉。
不對勁。
如果宗太太找自己,完全可以讓管家把自己叫回來。
回個宗宅而已,她回來得光明正大理所應當,可對方為什麼要找人來擄自己?
再一看周圍。
宗太太一個人坐在石桌前,五米開外的地方站著至少五名黑衣保鏢。
奚枂看了眼給自己帶路的銀髮男,闔下眼皮。
這些人都不是宗家的,卻又給宗太太做事……
奚枂忍不住想起一個傳聞。
據說宗太太還沒嫁人的時候,曾經把持過一段時間的尤家。不知道她當時做了什麼,傳出了心狠手辣的威名。
所以,這些都是宗太太自己的人。
奚枂恭順地走到宗太太面前,低頭問好。
宗太太譏誚地看著她:「奚枂啊,你還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
奚枂心底一墜,穩住聲音:「我不明白太太的意思。」
「不明白?」宗太太將手裡的茶壺往石桌上一放,噠的一聲,「有什麼不明白的,肚子裡連種都揣上了,現在裝無辜,是不是晚了點。」
奚枂的手抖了一下。
原來是因為這個。
奚枂先閉了閉眼,才抬起頭看向宗太太,揣摩著對方的心理:「太太,您都知道了。」
宗太太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涼涼道:「怎麼,不想讓我知道?」
「不是,我本以為……」
「你以為什麼?」宗太太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眼底儘是鄙夷,「以為我會讓你生下這個孽種,讓你嫁進宗家?」
「我沒敢這麼想!」奚枂知道豪門忌諱什麼,坦然道,「太太,這個孩子不是我想要的,是少爺——」
「行了,」宗太太直接打斷她,「解釋什麼解釋,我懶得聽。」
奚枂咬住唇。
不想聽?
那她把自己弄回來做什麼?
奚枂本以為對方會甩一張支票給自己,逼她打掉孩子、離開宗家。
可如今看來,宗太太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
「太太,您叫我。」
奚枂正遲疑著,突然聽到莊怡的聲音。
一抬頭,就見莊怡從前院過來,臉上帶著茫然。
走到宗太太身邊,莊怡詫異地看著奚枂:「枂枂,你怎麼在這裡?」
「我……」
「行了,人到齊了。」
宗太太將手裡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發出咔嗒一聲:「莊怡啊,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三。」莊怡又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四十三,」宗太太笑了聲,「四十三就能當外婆,你還真是有福氣。」
莊怡愣了一下,接著瞪大眼睛看向奚枂:「枂枂?」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滑落到奚枂的小腹上,眼底緩緩漏出驚喜。
「看她做什麼,是我在跟你說話!」宗太太的聲音突然變得刻薄,銳利的眼神像針一樣將莊怡扎了個徹底,「不懂規矩,給我打!」
話音落下,莊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立刻有兩名保鏢上前,一左一右鉗制住莊怡。
銀髮男面無表情走上前,朝著莊怡的臉就狠狠甩了上去!
啪——
一聲皮肉脆響,莊怡的臉被打得歪到一邊。一顆牙齒從莊怡的嘴裡飛出來,砸到不遠處的花盆上,發出叮的一聲。
奚枂瞪大眼睛:「媽!」
她下意識要過去查看情況,卻被保鏢攔住去路。
「讓開!」
奚枂伸手推了對方一把。
卻反被對方一把擒住胳膊,死死扣住。
肩膀傳來咔嗒一聲。
「啊!」
一瞬間,冷汗唰地流了下來。
宗太太站起身,走到奚枂面前:「怎麼,覺得自己懷了宗渡的孽種,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
她的目光冰冷鋒利,有種亟待將人凌遲的尖刻。
那雙瞳孔里,仿佛盛滿了濃到化不開的仇恨。
更讓奚枂詫異的是,這仇恨似乎不是對自己的,而是透過自己,看向了……其他人?
奚枂一愣。
對誰?
對宗渡嗎?
為什麼?
宗渡不是她的孩子嗎?
就算宗太太再生氣,對宗渡最多恨鐵不成鋼。可為什麼她的眼神那麼……
那麼的可怕?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導火索,點燃了宗太太壓抑許久的滔天憤怒。那把憤怒的火,眼看就要炸開,要燃燒,要焚盡!
奚枂看向不遠處癱軟手腳的莊怡,心顫了下。
不對。
如果這怒火是因為她懷孕而起,宗太太為什麼要對莊怡動手?
除非……
奚枂的心沉到了谷底。
宗太太將她神色的變化看在眼裡,冷笑一聲,走回到莊怡面前。
銀髮男只給了莊怡兩耳光。
但他是個練家子,使盡全力的兩記耳光,足以讓莊怡受到教訓。
保鏢鉗制著她的肩膀,將人托在半空。
莊怡已經軟得像灘爛泥,見宗太太走過來,一張嘴,血就從唇縫流出來:「太、太太,奚枂錯了,我讓她認錯,我讓她——」
「行了,」宗太太嫌棄地看著她,「別說話,髒。」
莊怡第一次見到宗太太這樣的表情,愣住了。
「莊怡,你以為你跟宗鈺海的那點事,我不知道?」
莊怡的眼睛一點點瞪大:「什、什麼?」
「我忍你這麼多年,不過是看你比外面那些賣的乾淨。你們怎麼玩怎麼鬧,我不管,至少能讓他少得點病。」
宗太太的表情極盡嘲諷。
「可如今,一個充氣`娃娃,居然連省心都不讓我省心了。」宗太太又看向奚枂,「你一手調教出來的賤貨,還真是把你那點功夫學了個滿滿當當。」
莊怡這才回過味來,意識到宗太太什麼都知道了,她克制不住地開始發抖。
雖然不知道宗太太要做什麼,但她猜到自己怕是落不了好。
莊怡這次的眼淚真心了許多,她顫著唇開口:「太太,您別生氣。我,我這就跟先生一刀兩斷!
我,我帶著奚枂滾出宗家,好不好?
等、等她生下孩子,我們就走,我跟她一起搬出宗家!
太太,她懷的是您的孫子,您看在他是宗家繼承人的份上,高抬貴手吧!
您不是一直苦惱主支那邊的事嗎?現在有了這個孩子,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啊!
太太,太太——」
宗太太厲著眼睛看她:「哦?你對我的事,倒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