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這該死的萬象陣……噢,我想我先應該做個自我介紹?」
男人一刀劈開了他的手銬。
「我是你,或者說,你是阿喻,而我是千面之影。」
虛幻和現實一線之間,阿喻看著面前比他高了半個頭的自己,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手指間把弄著兩片紅色的花瓣。
「嘿……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親眼看見彌天大火將酒樓和親朋好友化作廢墟,像你和我這樣壞的人,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千面之影打了個響指,金碧輝煌的大殿開始坍塌,塵土掉落壓死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阿喻下意識的四處轉頭去看,臉卻被面前的千面之影不由分說地,硬生生掰了回來。
「由萬象陣法塑造出來的虛幻輪迴,這一次,我……不,是你,想要的又會是什麼呢?」
阿喻瞪視著對方。
他知道應該清醒過來,然後在少管所陽台上抽根煙,又或者,把面前自說自話的傻逼一腳踢開,但是他的情感強制押著他繼續聽下去。
建築物崩塌,巨石砸在地板上震碎的聲音讓他腦子都快要炸開,只覺得下一秒就要徹底聾掉。
而千面之影抽出短刀,將刀猛地扎入了阿喻按在被告席上的兩手之間,鋒利的魚骨刃深深扎入桌案之中,只留下了刀柄和半個呈亮的刀刃露在外面。
「拿起刀,摘下花,沉浸於無上的饋贈,接受我的禮物!」千面之影捏著阿喻的下頜說,「你不再是少管所那個少年犯,不再是他們口中的殺人狂縱火癖,你從來不必畏懼世俗法則,你和我一樣,本該是『千面之影』!」
阿喻對他的話聽的不甚清楚,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更想把面前的傻逼一刀砍死。
「你他娘的……」阿喻頂著頭痛罵人,他罵了句髒話,勉強扯了個譏諷的笑容出來,「你tm有病就去治,誰是『千面之影』了?」
面前的人卻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鬆開了他的下巴,又開始自說自話。
「光明世界否定了我,那我便要自己創造一個——光明世界!」
夢境另一角的東璧看著面前的大殿一臉無語。
同樣的大殿,同樣的花,同樣交鋒的石像——還有遠處的,那個上次挖他肉的千面之影,和吞藥的小當事人在對峙。
哦,等等,當事人站著的地方,是被告席嗎?
真是奇幻的夢境,東璧下了定義。
準備看著自己的當事人和千面之影,要在夢裡說些什麼東西。
另一頭的千面之影停下了手舞足蹈的動作,看著阿喻,突然嘆了口氣。
「你又要幹嘛。」阿喻微微抬頭,把自己的臉上下打量了一遍,一臉懷疑。
「我太高興了,我以前可都不知道我居然這麼有活力。」
千面之影眨巴了兩下眼睛,難得吐出了能被人聽懂的話,像是突然從剛才的瘋子變成了正常人,他槽道:「終於能說點人話了……在這座宮殿裡頭幹這種尷尬的事情,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千面之影說完,低頭看著阿喻臉上難以言容的神色,嗤笑一聲,抬起手來搓亂了阿喻的白毛。
他打量了阿喻兩眼,然後不由分說的用右手挑起阿喻的下巴,在阿喻和遠處東璧震驚的神色下,在阿喻唇上蜻蜓點水的親了一口。
阿喻看著千面之影的臉愣了一下,緊接著一拳就揍了過去。
「別啊~你對著你自己的臉都能下得去手嗎?」千面之影避過一拳,訕笑道,「還挺好親的,這機會難得,我還是頭一回親自己,再給我親一口?小阿喻。」
這簡直不知道算是自戀還是什麼,阿喻第二拳就要過去的時候,千面之影將左手提到額頭上,食指和中指併攏,沖他揚了一揚,緊接著抽出腰間彎刀,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東璧看著千面之影衝著自己走來,又和莫名其妙被親了的阿喻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隔得太遠,交換不了眼神,但似乎對方沒有過來幫忙的打算。
東璧心底警鈴大作,有一點懊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定一個半夜三更的鬧鐘。
東璧四下掃視了一眼,從附近撿了一把劍,這把劍原先的主人已經變成了碎石,悽慘的躺在一旁,越來越近的千面之影手裡玩著刀,對著東璧眨了一下眼睛,笑意盈盈。
「速戰速決吧,待的日子夠久了。」
東璧不太能理解千面之影在說什麼,但是下意識的感覺到了危險。
果不其然,在這句話說完的下一秒,千面之影便直衝他而來,他拿著長劍匆匆迎戰,劍與刀相撞的一瞬間,東璧覺得自己的虎口麻掉了。
果然是疏於鍛鍊了嗎?
夢境另一頭的阿喻坐山觀虎鬥,欣賞著這略顯古怪的夢境。
看見自己的律師和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神經病打架,倒還挺有意思的。
只是東律師很快就處於下風,他又看了半分鐘,最後無趣的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你們接著打,我先走……呃!」
劇痛從心口傳來,刺入他後心的刀瞬間又拔了出來,阿喻吐出一口血,震驚的轉過頭去,看見了上次做夢時,同樣殺了他一次的人。
那個東璧帶著奇怪的帽子,和那邊的東律師長得一模一樣,他手裡提著沾了血的長刀,阿喻下意識的又轉過頭去,看著和千面之影爭鬥著的東律師。
身後一隻溫暖的,帶著血腥味的手,輕輕捂住了阿喻的眼睛,也捂住了那血腥的畫面。
千面之影手起刀落,割開了東律師的喉管。
東司馬將帶血的刀插回腰間,鬆開了捂著阿喻眼睛的手。
他看著另外一邊倒在千面之影刀下的東璧,又移開了視線,什麼都沒說。
千面之影那邊抹完了東璧的脖子,站起來和東司馬對視,然後看了一眼阿喻倒在夢境裡的屍體,笑出了聲。
「不愧是東司馬,下手一如既往的狠啊。」
他哎呀一聲,鬆開了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的石像在一瞬間化成粉末,千面之影用食指戳了戳旁邊那個倒在血泊之中,穿著睡衣的東璧左臉:「可惜了,這個還蠻可愛的,哎,我真羨慕我自己,不用被迫念著奇奇怪怪的台詞,還有律師陪著。」
東司馬看著宿敵用一種可疑的表情,用著「可愛」這種詞彙,評論著自己的臉。
他抱著刀倚靠在一旁的殘柱上,半闔著眼不去看那令人心煩的畫面:「回去之後再玩萬象陣,我就把你拷起來。」
「我真的只是無意的~」
「我看你玩的倒是挺開心。」
東司馬掀開眼皮,看見怪盜的眼裡蘊滿了笑意,對方順手又捏了一把身旁東璧的臉。
「把兩個人的夢境都攪走了,我以為你打算自力更生,順手再把自己幹掉。」
「喔,你還順便親了自己一口。」東司馬頓了頓,接著說道。
千面之影伸直手臂,活絡了一下筋骨,接著從地上竄起來,蹭到了東司馬耳朵邊,衝著他的耳垂咬了一口,輕笑道。
「這個話題沒意思,不如猜猜,明天早上他們倆記憶恢復的時候,那個東律師~要不要順便給自己判個三年以上?」
「律師沒有判決的權利,而且如果沒有被起訴的話,這個概率直接等於零。」
「那再猜猜小阿喻會不會起訴東律師?」
東司馬看著千面之影寶石一般的眼睛,聽出了他話里的弦外之音。
阿喻不會。
但三鮮脫骨魚會。
東司馬用憐憫的眼光看了一眼血泊中的東律師,然後捏著千面之影的後頸,唇唇相貼。
在這片殘垣斷壁之中,他們悉數化作星點,溺於擁吻曼達之花的晚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