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穆辰的視線穿透她的魂魄看向地上的屍首,看著那條被扯碎的襦裙,眼底寫滿厭惡與嫌棄,似是懶得再多看一眼,下令道。
「來人,去買口薄棺,將人斂了。對外就稱——夫人產後虛弱,身子沒有調養過來,病逝了。」
魏卿玖瞪著血紅的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所以,她就這樣被草草的裝了棺,胡亂就被葬掉了嗎?
她生下來就被養在莊上,養成了小心翼翼的人格,嫁人後更是處處以夫為天。
伺候老夫人,努力學著打理庶務,受了委屈從不敢爭辯,這般委曲求全只為能得夫家人認可。
可她得到了什麼?
她魏卿玖是他娶回來的妻子啊,她被人殘害至死,連查都不查就草草埋掉?
早知祁穆辰是如此心盲眼瞎之人,當年泗渭河上就不該救他,也不用嫁到冰冷無情的國公府里。
她無助地大喊,「祁穆辰,魏家人,你們都不配活著!我要詛咒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可是她的詛咒就如同她的魂魄被禁錮住了一般,丁點作用沒起。
她的貼身婢女珊瑚被人亂棍打死,從槐樹後的角門用一張草蓆抬了出去。
與她相伴多年的小狗阿福滿身是血,拖著殘破的身子來到槐樹下,似是感應到她在此,嗚咽了兩聲含著淚離世。
她看著晨起夕落,經歷風霜雨雪……
聽府上鼓樂銘,府里下人喚魏依柔為世子夫人。
聽她的旭兒喚那個魏依柔為母親。
五年後看著府里掛滿白布,旭兒死了……
又三年,定國公世子祁穆辰戰死!
八年,她的魂魄在槐樹下拘了整整八年,總算有一件事能讓她吁一口悶氣。
可是這份暢快沒持續太久,花匠將她棲身的槐樹伐了…
魏依柔畏畏縮縮地跟在一個老和尚身後,看向正在砍伐的槐樹。
「無寂大師,你說我姐姐的魂魄真的在這裡?」
大師嘆了一口氣,默默念了一句,「不該,不該如此!」
大師沒有回魏依柔的話,只是盤坐在地,手捻佛珠念起了往生咒。
魏依柔怕的很,雙手向空中揮舞,嘴裡念叨著惡毒的話語:「大姐,殺你的人是三妹妹,你剋死親娘,又剋死你兒子。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你為什麼不魂飛魄散,又要剋死我們的夫君?」
魏卿玖多想看著仇人一個個都死,可她的願望還沒達成,魂魄在無寂大師的經文中慢慢變淡。
「不要,她們還沒有死,不要,我不要魂飛魄散!」
*
「不要!」
隨著一聲尖叫,魏卿玖猛地睜開雙眼,床板微微搖晃,一時忘記身在何處。
「小姐,您又做那個噩夢了嗎?」
魏卿玖的心還沉浸在夢中,呼吸急促。
十年,她重生十年了,可前世的記憶依舊頻繁出現在夢裡,她的恨一刻都沒有忘記。
魏府,我的親人們吶,若是你們曉得接回來的魏卿玖再不是無知少女,而是厲鬼轉世,你們今後的每一天可還笑得出來?
珊瑚拿著帕子仔細地幫她擦著汗。
「俞公子的醫術不是很了得嗎?為什麼唯獨治不好小姐的離魂症呢?」
魏卿玖苦笑,哪裡是治不好她的離魂症,是她壓根沒有服過藥,她要記住前世受的一切委屈與羞辱,今生才好要他們血債血償!
看著珊瑚擔憂的眼神,她輕鬆地回了一句,「師兄的醫術自然是好的,不然哪有我現在紅潤氣色,你去把窗子推開換換氣吧,是艙內太悶了。」
一會,那個人怕是要來了,前世所經歷的事情,很快就要上演了呢。
珊瑚才推開窗子,看到栓小福子的繩索斷了,她呼了一聲,「小姐,小福子不見了,奴婢現在去尋。」
幾乎是珊瑚前腳才離開船艙,後腳一個黑影便閃進了內室,緊隨著,燭火被他撲滅,房中陷入一室黑暗。
「乖乖聽我的吩咐,保你無礙,不然…」
還是那個溫潤的聲音,自己若真是個無知少女,恐怕真就乖乖聽話了,可惜經歷一世的委屈,她聽到這個聲音除了噁心,還有厭煩。
「不然如何?」
祁穆辰眉頭跳了跳,這個小姑娘有意思,尋常女子遇到歹人不是都要驚慌無措嗎?她怎麼這樣冷靜,怕不是嚇傻了?
一柄尖利的匕首抵在魏卿玖肋下,「不然,我可不保證會憐香惜玉。」
魏卿玖重生後就沒想再救他,眼瞎心瞎的男人就不配活著。
只是下一瞬,她的手中豁然多出一物,是一粒小小的珠子,她險些沒攥穩。
男人急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道:「拿著此物去定國公府,可許你一件事!」
魏卿玖恍惚間感覺這一幕似曾發生過,時間太久遠了,久遠的她有些記不清細節了,一個愣神,她就被男人拉進了淨房,帶入了浴桶當中。
「咳咳!」
饒是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嗆了一口水,剛想破口大罵,唇被男人手捂住。
「姑娘,定國公府掌著皇城衛,這個人情你不想要?」
魏卿玖這才發現,手中的那個小小的珠子在落水的時候不見了,難怪前世祁穆辰懷疑她不是救命恩人,會在遇到二妹時,盯著她腰間的纓絡出神。
魏依柔常年腰間佩戴的纓絡上,可不就有一顆琉璃珠!
她手在桶底摸著,很快那珠子又被她抓到手中,未等她拿出來看一眼,房門便被人踹開了。
「搜,人受傷了,跑不遠。」
魏卿玖吞咽了一口口水,饒是經歷過一次,七八個男人闖進她的房間,她還是有一瞬的緊張。
看著沉進水底躲在她裙擺下的男人,她伸腿踹了一腳,水裡翻出一個水花…
魏卿玖對著房中象徵性地喊了一聲,「誰?」
幾個黑衣人聽到屏風後的聲響,一把將遮擋物給拉開。
魏卿玖本能地將身子陷進水裡,聲音清冷。
「你們是誰,擅闖女子閨房,損毀官家小姐清譽,在我大慶乃死罪!」
「官家小姐?」黑衣人沒想到會惹到官府的家眷。
魏卿玖咬唇,報出父親的名號,「我乃左諫議大夫嫡長女,你們是什麼人,還不快滾!」
領頭黑衣人並沒有被嚇走,反而向她身下的水桶里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