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年節

  像是等了一世,陸槿才終於等到酒兒點頭。

  他臉上的神情頓時一松。

  酒兒也沒騙他,她本來就沒打算再去惜山。

  如今和母親已經在果鮃鎮安定下來,再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也可以,而且這裡遠離都城,不會被唐府的人打擾。

  「那侯爺能回都城治傷了嗎?」酒兒問。

  陸槿捏了捏她手心:「聽說明日鎮上會有踩花,海州的踩花在整個大京都是有名的,我也想看看。明日過了年節,看了踩花再走。」

  酒兒猶豫了下,說:「明日年節會有些忙,需要在家幫著我娘幹活,可能沒空來看你。」

  「你娘?」陸槿故作吃驚。

  酒兒點頭:「我找到我娘了,帶著她一起來的這。」

  「那我應該去拜見一下伯母。」陸槿道。

  酒兒趕緊擺手:「不用了,我娘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你突然出現會嚇到她的。」

  她現在主動提起母親,是想讓母親的存在更加合理,免得引起他的懷疑,畢竟以前在藥廬的時候她說她是賀老怪帶大的,可沒說有母親。

  陸槿皺眉:「原來我這般見不得人。」

  酒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槿笑起來:「逗你的。」

  剛給他點好臉色,他就戲弄自己,他剛才說要去拜見母親她是真的慌了一下。母親現在戴著人皮面具,陸槿是認不得她,可她卻認得他。

  如果知道自己跟當時要殺她們,還將她關了好幾個月的人在一起,母親非嚇出病不可。

  所以母親那裡急不得,得找個好的時機,慢慢跟她說明白。

  酒兒不滿地將他甩開,轉身要回去。

  可陸槿又將她拉回去,可能是用力過大,扯到了身上的傷,他悶聲咳起來。

  酒兒趕緊停下腳步。

  陸槿一手放在胸前:「我胸中又有些疼痛,你再多陪我一會。」

  「是不是剛才被打到了。」酒兒擔憂地走回去,阿大一身的蠻力,打起人來自然也沒有輕重,也不知道他挨了多少悶棍。

  她扶著陸槿:「你趕緊躺下,我給你揉揉。」

  陸槿見自己的苦肉計得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酒兒不放心陸槿一個人待在客棧,但自己又不能陪著,所以將雪寶弄了過去,還跟陸槿交代,如果有事,就讓雪寶去通知她。

  第二日是年節,因為要去街上看踩花和游龍,所以今日她們早早就開始準備年夜飯。

  雖然只有她與母親兩人,可這是她們母女在外面自由自在過的第一個年,意義非凡,準備當然也不能馬虎。

  一早她就將她給顧大娘準備的新衣讓她換上,還拿出一隻玉鐲給她戴上。

  快接近傍晚時,一切準備就緒,顧大娘突然問起雪寶。

  按照往常,家裡有這麼多吃的,雪寶一定在廚房裡面上躥下跳個不停,可今日已經一天沒見到雪寶了。

  酒兒安慰她:「肯定是貪玩,在外面不想回來了。」

  顧大娘擔憂,讓酒兒出去找找,今日鎮上的人多,它在外面亂逛不要被人逮了去,外面可是有人專門在收購雪貂皮毛。

  酒兒答應著正要出去,雪寶突然自己回來了,它從房檐上跳到桌上,對著做好的菜不住的嗅。

  酒兒笑了笑:「我就說它鼻子最長了,知道我們要開飯了,自己就回來了。」

  可是心中卻擔心陸槿,是不是他那裡出了什麼事,讓雪寶回來報信?

  她將菜端到桌上,又拿出一壺酒,給顧大娘倒上一杯酒,又端起自己那杯站起身:「娘,年節快樂,祝娘來年安康,歲歲如今朝。」

  顧大娘笑著與她將酒一同飲盡。

  喝完後,酒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娘,酒兒再敬您一杯,感謝您將女兒帶到這個世上,將女兒養大。現在女兒已經長大了,您可以放心了。」

  顧大娘欣慰地看著她,不知不覺眼眶紅了。

  酒兒也紅了眼眶:「您以前一直護著女兒的周全,因為女兒吃了很多苦,以後由女兒來護您的周全。女兒會賺好多好多錢,好好孝順您。」

  顧大娘抹著眼角,搖頭比劃:我不要很多錢,我只要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

  酒兒笑著說:「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賺大錢呀。」

  顧大娘也笑起來,給酒兒夾菜,讓她趕緊坐下吃飯。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雪寶啃完給它準備的那隻雞後又跑了。

  酒兒假借出去找雪寶,來到陸槿落腳的客棧。

  她推門而入,陸槿正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街景。他看到酒兒,朝她伸出一隻手,臉上綻出笑意。

  「侯爺,雪寶剛才回去了,你沒事吧?」酒兒走進去問。

  陸槿:「我傷口的藥需要換了。」

  他帶著酒兒往屋子裡面走去,酒兒發現裡面的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

  「侯爺,你還沒吃飯?」酒兒問。

  她以為青山今日會過來,就算城中的事情沒有忙完,但今日是年節,他總該來陪侯爺過年節的。

  陸槿將筷子遞給她:「你陪我吃點。」

  酒兒接過筷子。本是一個闔家歡樂的節日,他為了來尋她,獨自在客棧中過節,想到這酒兒心裡就有些難過,一難過,她就特別殷勤地伺候起陸槿。

  吃完飯,她又替他換了藥。

  今日看踩花的人多,他擔心他的傷被人碰到,勸他不要去了。

  可陸槿卻堅持要去:「聽說相愛的兩個人踩花祈福最是靈驗。」

  酒兒心口一滯,所以他是為了她,才堅持要去看踩花的。

  「可是,我會和母親一起去。」酒兒道。

  陸槿笑了笑:「我不會讓伯母看到我的。」

  從客棧回來天色就已經黑了,酒兒和顧大娘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禮花走出家門。

  這些禮花是等會游龍的時候她們要向游龍拋灑的。

  今日的街上人著實的多,街道兩邊被擠的水泄不通,有本地的,也有外地來看熱鬧的。

  他們走了好一段,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稍微好點的位置。

  酒兒抬頭四下張望,尋找陸槿的身影,看了一圈沒看到,倒是參加游龍的阿大看到了她,以為她是在找他,於是高興地朝酒兒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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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兒朝他揮手回應,指給顧大娘看:「娘,你看,那是阿大哥。」

  幾聲鑼鼓響起,游龍很快開始了,一時間鑼鼓喧天,熱鬧非凡,五彩游龍在游龍隊的控制下,騰飛穿梭,空中的禮花更是落成一片。

  酒兒和顧大娘簇擁在人群中間,跟著游龍巡遊了一段,酒兒建議先去踩花那裡占地方。

  可顧大娘卻說累了,人又太多鬧得她頭疼,她想先回去,讓酒兒自己去看踩花,替她一起祈福就行。

  酒兒要送她回去,順便給她看看頭痛之症,她不讓,還叮囑她一定要去踩花祈福,聽說很靈驗。

  酒兒看著顧大娘穿過人群,往家的方向去後,轉身往踩花處走去。

  可顧大娘走出酒兒的視線後,卻並沒有再繼續往家裡去,而是往鎮外走去。

  剛才她在街道的一處拐角發現了獨屬於惜山的標記,她那日去定琅城中留下了標記,今日有回應了,而且他們還找了過來。

  她沿著標記的示意,將年節的熱鬧甩向身後,一路走出鎮子,走向鎮外的楓木林。

  酒兒以為自己到舉行踩花的地點挺早的,可等她趕到的時候,踩花已經開始了。

  踩花並非是踩真正的花,而是以通紅的火炭撲在地上,一群男子踩在上面跳舞祈禱,最後再將火炭灑向夜空,形成絢爛壯觀的火花。

  酒兒站在外場,踮著腳尖往裡看,也往四周尋找陸槿的身影,他說他一定會來看踩花的。

  一旁的幾個外鄉人見到她臉上難看的紫紅色胎記,臉上露出好奇和嫌棄,有一個小孩直接被她嚇哭了,說她是醜八怪。

  那小孩的父母嫌惡地瞪酒兒一樣,抱著小孩往一邊擠去,這到給酒兒擠開了一條路,她趕緊順勢往裡面走。

  丑到一定程度,被人嫌棄也是有好處呀。

  可還是沒見到陸槿的身影,他是將自己藏得太好,還是沒有來?

  她有些失望地輕嘆一口氣,看向踩花的漢子,此時他們正向空中拋灑出炭火。

  周圍的人頓時一陣驚呼,也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好像那些炭火隨時會掉到他們身上一樣。

  酒兒也下意識地想往後躲,可這時,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

  她轉頭看去,看見陸槿站在她身邊,垂眸含笑看著她。

  「你剛才在找我?」陸槿問。

  「才沒有。」酒兒口是心非,用力掙了掙,現在這麼多人,她可不想被人看見。

  陸槿笑意更甚,將他們相握的手藏進寬大的衣袖裡面:「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

  酒兒抿著嘴笑:「你怎麼過來了?不怕我娘看見?」

  陸槿:「我確定她沒來,我才過來的。」

  十幾個光著膀子的大漢在遍地通紅的炭火上來回舞跳,還有那拋向空中的花火,真就像一朵朵開在夜空下的絢爛花朵。

  周圍的人會向炭火上拋灑一根繫著紅繩的小木棍,還有的投擲錢幣祈福。

  既然是要來祈福,酒兒也早早替陸槿準備了一根繫著紅繩的木棍。

  她將木棍握在手心,然後閉上眼睛祈福,等下一次火花再起時,她將木棍跑向炭火的上空。

  陸槿也學著她的樣子祈福,他向來不信這些,但是與她在一塊,他願意相信。

  踩花祈福完後,酒兒往回走,陸槿一路陪著她,兩人都走得很慢,可還是很快就到家了。

  看著不遠處的屋子,酒兒停下來:「侯爺,我到了。」

  陸槿看一眼房子:「那我就送你到這裡。」

  酒兒點頭,頓了會,她朝他走近一步,將一個福袋繫到他腰間。

  這是她昨晚連夜給他趕出來的,挑了上好的料子,繡工比其他福袋做得都要精細些。

  「祝侯爺來年平安順遂,無災無痛。」她說完後就要退開。

  陸槿將她拉住:「這是專門送給我的?」

  酒兒小心地看四周一眼,只想快點將他哄住,讓他放開她:「嗯,我專門給侯爺繡的。」

  可他還是抓著她不放。

  陸槿:「我很喜歡。」

  「侯爺。」酒兒喊。

  陸槿這才將她放開,可突然又將她拉住。

  酒兒的心跟著一緊,生怕他不管不顧做出些不得了的舉動來。

  「將雪寶留給我。」陸槿道。

  酒兒趕緊將雪寶從她袖口裡掏出來塞到他懷裡,然後逃也似的往家裡跑去,這人是一點也逗不得。

  她推開門,喊叫著顧大娘往裡走,屋內卻沒有人回應,她朝屋子裡面走去,找了一圈也沒有見到顧大娘的影子。

  她早就說累了要先回來,按道理早應該回來了,為何不在屋中,是回來後又出去了?

  她從後院出來,打算出去找顧大娘,這時才發現大廳的一根立柱上用飛鏢插著一張紙條:鎮外楓木林,如想見她,只身前來。

  顧大娘沿著標記,一路來到鎮子外面的楓樹林,只見林中立著一個黑衣人,背對著她。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轉過來,打量了顧大娘良久,用惜山話問:「標記就是你留下的?」

  顧大娘打量他,不答反問:「你是惜山何部的人?」

  「你不用知道,你是何人?有何事要稟報?」那人道。

  顧大娘頓了頓:「我需要你安排一條安全的路徑回惜山。」

  「無事稟報,卻想回惜山?你應該知道,我們派出的人可不是那般隨意,想回就能回的。」

  「而且僅憑一個標記,我怎麼知道你是真是假?」那人抱著雙臂。

  顧大娘:「你不認得我,總認得我留下標記,那並非普通的標記。你只需將我帶回去,其他的無需多問。」

  那人冷笑:「口氣倒不小。我可以給你安排回去的路,今晚就可以離開。」

  顧大娘:「不行,今晚太急了。」

  那人卻然大笑:「所以,你當真是惜山人?哈哈,急得很,今晚正好趕路,只不過不是回你的惜山,而是回我們東烏。」

  他的話一說完,林中立刻出現數名黑衣人,將顧大娘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