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當太陽剛剛從東邊的群山之中升起時。
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已經在皇都的郊外開始行動了。
這支小隊大概百餘人,都是身手矯健的騎手,由兩名蒙面女子領銜。
披髮女子摘下自己的面罩,她正是牛子公社的一期班長,已經逐漸展露出領袖風範的朱玉。
朱玉扭頭,詢問身旁的高馬尾女子,道:
「按照長公主殿下的吩咐,咱們需要在南門停下來……」
高馬尾女子也摘下了面罩,正是上官落。她點了點頭:
「我明白。」
朱玉深呼了一口氣:
「南門守軍很多,咱們這麼點人肯定沒法攻城,最多起一點震懾作用……儘量爭取時間吧!」
誰料,上官落卻搖頭,又反問道:「誰告訴你,我們是要攻城的?」
朱玉聞言卻愣住了:
「可是長公主殿下……」
……
原來,在昨天晚上,蘇禾就安排好了一切的工作。
首先,整個藥王谷大概有五百號人。
一百多名牛子公社的學員,一百多名在牛子公社工作的士兵。
還有二百多名原公主府府衛。
而與此相對的,嚴正和蘇政那裡,卻有整整一千三人。
七百名嚴正手下的甲兵。
還有六百蘇政這些年培養的死士。
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蘇禾卻依舊將目前自己的所有人拆分成兩支隊伍。
一支由朱玉和上官落領銜,前往皇都南門。
那裡是整個皇都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也是離藥王谷直線距離最短的地方。
按照慣性思路,公主府眾人,最大可能就是全部兵力殊死一搏,衝擊南門。
所以蘇政自然就在那裡設防嚴重。
當然,還有一支隊伍,由蘇木和骷髏領隊,前往北門。
畢竟北門是防守相對最弱的地方。
……
以上便是朱玉回憶起來的,關於前一天晚上,蘇禾所有的戰術布置。
她思忖道: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的戰術布置究竟是為什麼?」
「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她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是主攻南門還是北門?」
「對方也不傻,肯定兩邊都設防……他們的兵力還比咱們多,咱們再一拆開,不是更難打了嗎?」
上官落點點頭,回答道:
「所以讓咱們停在南門口啊!」
「蘇木那邊估計也是讓他們停在北門口。」
朱玉的神色愈發變得不解了:
「那究竟是為什麼?」
「很簡單。」
上官落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目光也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因為,真正的主戰場,既不是南門,也不是北門。」
「那是哪?」
「是……藥王谷。」
隨著上官落緩緩說出答案,朱玉神色一愣。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上官落聳了聳肩,解釋道:
「你的視角還是有點狹隘了。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我們的確不得不及時拿下蘇政,以阻止一場浩劫,甚至國家分裂的事情產生。」
「但其實從蘇政和嚴正的角度來看,他們同樣想要及時拿下我們,因為他們也不想夜長夢多。」
「所以我們要殺進皇都……但蘇政他們,同樣要攻進藥王谷。」
此言一出,朱玉頓時恍然大悟。
她又想起來,按照昨天蘇禾的安排。
蘇禾與林易、秦必,以及二百名府衛,留守在了藥王谷內。
彼時的朱玉以為,他們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
但現在來看,其實他們才是真正要迎接決戰的人!
「那我們的作用,其實只是為了牽制地方!」
「一南一北兩撥騎兵,站在城門口。」
「這就讓對方襲擊藥王谷的時候,不敢傾巢出動!」
「他們一旦沒有人守門,咱們自然就能進去,把他們的老家偷了!」
「這也就讓藥王谷的那場決戰,變得對咱們更有利一點。」
「而且咱們有騎兵,而對方沒有,咱們機動性更高,可以隨時來回支援!」
朱玉分析的頭頭是道。
上官落點了點頭,又笑道:
「不錯,你現在的戰術思維已經進步很大了。」
不過很快,朱玉又有了新的疑惑:
「不過話說回來,那為什麼昨天晚上,長公主殿下不全部說清楚呢?」
上官落又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她要留守藥王谷,但那裡又將成為主戰場,她害怕大家擔心她,從而不遵守她的安排吧!」
「原來如此。」
……
與此同時。
一隊身穿甲冑,步伐整齊的士兵,正在皇都朝著藥王谷的方向前進著。
而在這支隊伍之中:
皇帝蘇政、帝王謀士東方詹和左丞相嚴正,也赫然在列。
「其實陛下本可以不必親自前來,還是坐守皇宮更穩重一些。」
嚴正正一邊騎著馬,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蘇政瞥了他一眼,道:
「畢竟抓捕……哦不,請回我皇姐這種大事,我不親眼看見,還是不放心啊!」
「更何況,嚴相身體抱恙,又已經年邁,不也騎著馬就來了嗎?」
嚴正仍舊假模假樣的笑道:
「瞧您這話說得!您和我能一樣?您可是帝王,是九五至尊……我一個當臣子的,能拿來比嗎?」
蘇政冷笑道:
「平時可沒見到你們拿我當帝王。」
「誒!一碼歸一碼!」
嚴正擺了擺手,繼續苦口婆心的說道:
「那不一樣!這畢竟真刀真槍的打!刀劍無眼,再給您傷到了,出什麼閃失,我這當臣子的,豈不是遺臭萬年了?」
蘇政聞言一愣,扭頭看向了一臉猥瑣的嚴正,皺了皺眉,道:
「嚴相,是忠誠於我的吧?」
「那當然了!」
嚴正拍著胸脯保證道:
「天地可鑑!我對陛下忠心不二。」
嘴上這麼說,但他的笑容卻愈發猥瑣了。
猥瑣到讓蘇政已經開始背上冒冷汗了。
但他還是很快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錯覺!肯定是錯覺!嚴相的為人,肯定是忠誠我的!」
就在此時,一匹快馬跑了過來。
正是嚴正的義子——嚴涼。
嚴涼麵對蘇政和嚴正,拱了拱手道:
「皇都北門和南門,都出現了公主府的人……加在一起,總共三百人。」
「三百人……」
蘇政用手指搓了搓下巴,又問道:
「那……對方在藥王谷,還留有多少人?」
嚴涼愣了愣,隨後回答道:
「粗略估計,大概二百人。」
「那咱們這趟帶了多少人?」
「八百人。」
蘇政頓時振奮了起來,抖了抖肩膀,笑道:
「八百對二百,優勢在我!」
「林易和皇姐,我一猜就知道。」
「他們派了兩隊騎兵,到南門北門晃蕩一下,想牽制我們一部分兵力,他們再隨時支援。」
蘇政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的說道:
「這個計謀是好的,但是問題是什麼呢?咱們的人數差距太大了!就算我們有人必須被牽制住!」
「但我們依舊可以帶八百人來打他們老巢!」
蘇政越說,就越顯得驕傲,他甚至扭過頭,看著那一眾嚴正手下的甲兵,紛紛手舉「嚴」字旗,大聲問道:
「你們說!對不對!」
「對!」
嚴家甲兵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高聲迎合。
但蘇政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些甲兵的目光,並沒有聚集在自己身上。
而是紛紛盯著他身邊的嚴正。
嚴正同樣回頭看著自己的士兵們,目光意味深長。
蘇政扭回頭,背對著那些甲兵,突然臉色一邊,不太舒服的活動活動脖子:
「怎麼感覺,後脊有點發涼啊?」
嚴正則好言相勸:
「錯覺!都是錯覺陛下!」
「說的也是。」
蘇政點了點頭。
但是他胯下的馬還沒走幾步。
他還在低著頭思考,忽然頭一疼,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
他錯愕的抬起頭。
面前正是那個碩大的石像。
狐狸眼的謀士正向著遠方招手。
笑容猥瑣而又精明。
蘇政懵逼:
「這他媽是什麼?」
他的謀士東方詹,那個一直眯眯眼的男人,則好心低下頭提醒道:
「回陛下的話!這裡是林易開的冰紅茶工廠……好像也是他那什麼『林帥比集團』的總部,自然就建了一個這個雕像。」
「不是!什麼工廠?」
蘇政錯愕了,隨後又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問道:
「他為什麼有個這麼大的雕像?怎麼沒人來給朕弄一個?」
「呃……」
東方詹愣了愣,又回答道:
「宮裡沒錢給你弄雕像。」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他一個當臣子的有錢,我當皇帝的沒錢?這對嗎?」
蘇政罵罵咧咧的說著,又扭頭看向嚴正:
「嚴相!你來評評理!」
嚴正撓了撓頭,目光閃躲,道:
「確實!這太不對了!林易這傢伙天地共誅!」
但蘇政,似乎沒有聽進去這個說法。
他的目光又忽然被什麼東西吸引,愣愣的轉向了一旁,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草坪里,同樣豎著一排雕像。
其中包括鐵浮屠統領秦必、長公主蘇禾,以及……左丞相嚴正。
「等等!」
蘇政一愣,隨後又看向那三個雕像,問道:
「這是什麼?」
東方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嗷!這個啊!這個是林帥比集團的三個大股東的雕像!」
「對!三個大股東!」嚴正也笑眯眯的重複道。
「嗷!三個大股東啊!」蘇政也點了點頭,同樣笑眯眯的。
但很快,他的眉頭一凝,瞪向嚴正:
「那為什麼會有你啊?」
「我雖然是丞相,但賺錢的事情不能不做吧?這個集團很賺錢,我當個股東……沒問題吧?」嚴正正色道。
「那你既然是林易集團的股東,那又為什麼會幫我攻打林易?」
蘇政質問道。
「呃……那個……」嚴正已經流出冷汗了,但仍舊是侃侃而談道:
「你看啊陛下!我雖然是林帥比集團的股東,但我更是咱們大楚朝的丞相啊!有利於我政治抱負的事情不能不做吧?跟著您打他,我當丞相的……沒問題吧?」
此刻,他的邏輯徹底完成了閉環。
蘇政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具體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撓了撓頭,一臉懵逼:
「嘶……總感覺不對。」
「唉!」
嚴正卻繼續循循善誘的指著前方的石壁裂口,道:
「陛下,別的您不用多想,只用您快馬加鞭,衝進那個藥王谷!」
「林易和長公主殿下,都在裡面等著您呢!」
「您只要一進去,我們就能瓮中捉鱉……」
蘇政:「你說瓮中捉什麼?」
嚴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便立刻找補道:
「捉的當然是林易那隻憋了!肯定不是您啊!」
「可我明明沒問你是誰。」
蘇政慢慢的虛起了眼睛。
他眼中的質疑之色更濃了。
嚴正背上的冷汗也冒得更厲害了,甚至額頭上都開始往下流了。
「嚴相……為何流這麼多汗啊?」蘇政又問。
「那啥,天兒有點熱!」嚴正抬起頭,看著天空,找補道。
「可現在明明是冬天!」
蘇政吶喊道。
嚴正徹底沒話說了。
蘇政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因為他的餘光瞥見,身後那一眾嚴家甲兵,都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刀了……
就在現場氣氛陷入僵局的時候。
「皇弟!別來無恙啊!」
一個嘹亮的女聲響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藥王穀穀口的位置。
一襲紅衣,頭戴金冠的絕色女子,正腳步輕盈,體態端莊的從中走出。
此人正是長公主蘇禾。
雖然她的目光依舊清澈,但其中已經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決。
「皇姐……好久不見啊。」
蘇政看到蘇禾之後,目光也逐漸變得狠毒了起來。
尤其是看到林易、秦必,皆是從後跟出。
蘇政惡毒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嫉妒。
「沒想到!皇姐都如此落魄了,仍舊有手下如此衷心的追隨。」蘇政陰陽怪氣道。
蘇禾搖了搖頭:
「是你從來不得衷心,所以會質疑和嫉妒其他人獲得的衷心。」
一針見血。
這讓蘇政臉色扭曲難看了起來:
「但你現在已經被包圍了!就早點束手就擒吧!」
「呃……其實被包圍的,應該是我們……」
東方詹的聲音,忽然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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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字的章節。十一點多發了前半章,後面又補了,沒看到的可以補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