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決定意義的硬仗

  嚴正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夜白頭。

  彼時的他,不過三十多歲。

  而他能在五十多歲就已經蒼老成如此模樣。

  那天晚上所經歷的一切,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最終,嚴正妥協,暫時不與世家為敵。

  後來蘇世又在世家們的支持下,一路南下收復那些割據政權。

  北邊擊退北夏的侵擾。

  對內重用嚴正為相。

  蘇世本人又勵精圖治。

  皇后陳鶯母儀天下。

  開創了大楚開國的一個盛世。

  後來蘇世和陳鶯,在壯年雙雙暴斃。

  甚至沒有來得及立太子。

  僅僅留下蘇禾一個嫡女。

  於是,信服陳鶯的那些開國功臣們,紛紛支持蘇禾。

  但由於彼時沒有女皇登基的說法。

  同時蘇禾性格軟弱,不堪大用,又無心帝王權術。

  於是在她的建議下,不得不擁立蘇政為帝。

  後來的嚴正,作為託孤大臣,幾乎是全權打理著大楚朝的一切。

  但他仍舊沒有對世家們動手。

  因為世家們早知道與嚴正有仇,便又紛紛運作,通過聯姻、收取門生的方式,與那些開國勛貴們深度綁定。

  由於蘇政沒有實權,勛貴們只服的蘇禾又無心朝政。

  所以現在大楚朝仍舊處於一個危機的情況。

  嚴正再度為了大局考量。

  直到五十多歲,他早已經蒼老成了七老八十的模樣。

  他這一生,與世家積怨頗深。

  每每想要動手復仇。

  都會有人勸他:

  隱忍一下,為了大局考慮。

  他為了大局考慮半生,已經是油盡燈枯。

  只能每每在半夜,揉捻著那串念珠,黯然神傷。

  念珠從哪來的?

  那是花兒留下來的東西。

  花兒在生前,其實是一個禮佛之人。

  她經常朝寺廟跑去,上香祈願。

  後來寺廟師傅看她心誠,便送了她一串念珠。

  嚴正曾笑著問道:

  「你天天祈願,祈得都是什麼願?」

  花兒笑著回答:

  「一來,希望正哥能考取功名,飛黃騰達!」

  「二來,則希望天下再沒有挨餓受凍之人。」

  嚴正聽到這兩條後,忍不住愣住了。

  他也沒想到,花兒大字不識一個,居然會有如此有格局的願望。

  花兒只是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笑:

  「只是最近感覺不太太平,東邊老有逃難的人過來,我看他們好多凍死餓死的,心老是軟,就想讓他們都幸福一點。」

  嚴正又問:

  「那為什麼不為你自己祈個願望?」

  花兒又認真的回答:

  「寺廟的師傅說了,願望求多了,就是貪心!」

  「那就不靈了!別的也沒法實現了!」

  「我覺得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有正哥,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好了!」

  時隔數十年,嚴正依舊清晰的記著這番話。

  每每想起來,總是會有眼淚忍不住落在念珠上。

  他又忍不住自嘲的想:

  當年花兒為所有人都著想了,唯獨沒有為她自己祈願。

  如今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自己也為了所有人著想了,唯獨沒有為自己著想,為死去的花兒著想。

  但他想,就這麼守著天下人的幸福,也挺好的。

  起碼下去之後,可以給花兒一個交代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勸嚴正,要為了大局著想的時候。

  一個聲音卻響了起來:

  「不用多想,殺就完了。」

  嚴正愣住了,再一抬頭,看到了那個狐狸眼的謀士。

  謀士臉上掛著標誌性的壞笑,十分淡定的說道:

  「誰說大局和你的仇怨,不能同時考量的?」

  「你只管殺就可,大局交給我。」

  ……

  「嚴相!嚴相!」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嚴正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他錯愕的扭頭,發現床邊的人,是自己的義子嚴涼。

  「怎麼了?」

  嚴正詢問道。

  「沒什麼。」

  嚴涼回答道:

  「今天照例為義父守夜,您不是常說最近做噩夢嗎?」

  「但你剛剛,卻是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嚴正沉聲問道。

  「您出了一頭大汗,臉色蒼白,身體也在不住的顫抖……嘴裡好像一直在念叨一個詞兒……」嚴涼思索道。

  「什麼詞?」

  「花兒……」嚴涼如夢初醒,便又問道:

  「您是夢到義母了嗎?」

  嚴正慘笑著搖了搖頭:

  「今天不是噩夢,是一個走馬燈?」

  「走馬燈?」嚴涼蹙眉。

  「我夢到了自己的一生……從剛出生起,到和先皇揭竿起義,再到如今……我想,離我的大限不遠咯!」

  嚴正說著,站起身來,僅僅穿著白色的襯衣,走到了窗前。

  看著外面皎潔的月色,沉重的夜色,還有滿地的新雪。

  嚴涼聞言,嚇得當即跪在地上,道:

  「義父莫要說笑!義父還正值壯年,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情的!」

  嚴正卻冷笑道:

  「死有何懼?」

  「這人間本就沒有多少我留戀之人,早點去陰間,倒是早點能和夢中人相見。」

  嚴涼沉默了,低著頭,一言不發。

  嚴正再度開口,打破了凝固住的氣氛:

  「對了!讓你處理的事情怎麼樣了?」

  嚴涼回答道:

  「王家謝家孟家,皆是拔地而起,幾乎一個不留,全部斬殺!」

  「其他大小世家,也殺了個七七八八!總之,今夜過後,天下再無名門。」

  「好!」

  嚴正的聲音忽然抬高。

  他似乎難得有些高興。

  但片刻後,又是沉重的嘆息:

  「但不得不說……我這般肆意殺戮,確實殺害了不少無辜之人……」

  「但……政治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事情不做得乾乾淨淨,就沒法高枕無憂啊!」

  「義父說得是!」嚴涼應承道。

  「好了!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要打一場硬仗了。」

  嚴正又吩咐道。

  「硬仗?」嚴涼仍舊詫異,似乎沒聽出義父是什麼意思。

  嚴正依舊看著窗外,但目光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似乎穿過了這層層的夜色,直至皇都郊外:

  「是啊!是一場,決定意義的……硬仗!」

  「這場戰鬥,將會左右整個大楚的未來。一切嘔心瀝血的籌謀,也全看明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