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羈絆與證明
路遠明面色一沉，不過面對的是父親母親，他也不可能板著一張臉，所以就只能夠苦笑著道：「爸媽，你們不用每周都過來的……太費錢了。」
這個世界的精神病治療是不用付錢的，精神病患進入到精神病院後，所有的開支全部都是由政府負責，還是那句話，力量就該被尊重，那怕這個力量並不由精神病人所掌控，但他們自身就屬於比核武器還恐怖的模因了，卻又不能夠直接殺死或者困束，那麼政府花費巨大人力物力來解決精神病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真正費錢的是路費以及探望時的食宿費。
因為精神病患的巨大破壞性，精神病院是絕對不可能在城市裡或者其周邊建立的，而且也不可能每個城市都有精神病院，整個國家只有一線省會級大城市才會有精神病院，而且都在遠離該城市的遠郊之外，從城裡出發，來回一趟都需要六七個小時，這還只是單純的來回，若是還要探望什麼的，那這一天就必須在外住宿了。
在路遠明記憶中，這個世界的父母雖然都有工作，但是家庭條件其實是中等偏下的，這個中等可不是什麼中產階級，而是真的是工薪階級的中等偏下。
這個世界因為精神病患的存在，不但科技科學發展速度極慢，同時整個世界的經濟，農業，文化等發展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簡單些說，這個世界遠比路遠明出生的地球世界要窮，這是一種整體性的窮。
路遠明的家庭本就不算富裕，現在路遠明又成了精神病，而每一周有一天探望時間，每一周他的父母都會來，而他妹妹因為上學的緣故倒不是每周都來，但是只要有機會也都會來看望他。
如此一來，家裡的情況就是越加貧窮了，但是即便如此，在他記憶中，他的父母和妹妹也從未想過放棄他，依然是對他抱著巨大的期待，希望他能夠恢復正常。
這樣的親情亦如當初的地球那樣，他成了植物人，但是他的家人們對他不離不棄……
看到了路遠明後，路爸路媽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連同他妹妹也是滿臉詫異。
「兒啊！」路媽直接撲到了路遠明面前，抱著他就哭了起來。
路爸也是滿臉激動的急走了幾步，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激動的搓著手。
路媛旻收起了滿臉詫異，試探的說道：「這次你能清醒幾天？」
這個世界的路遠明很小就被檢查出了精神病，一開始還是病症很微弱的那種，但是隨著年齡增長，他的精神病越來越嚴重，到最後不得不被投入到了精神病院中。
而來到精神病院後，路遠明也不是一直都陷入精神病症狀中，偶爾還會甦醒過來，還可以與父母親人交談，但是隨著時間，他的病症越來越嚴重，上一次和他們交談已經是兩年多前了。
路遠明心中黯然，雖然這並不是他所在的真實世界，但是這記憶這敢情卻是真實不虛的，這讓他心中難受得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路爸喃喃說著，也伸手揉了揉路遠明的頭。
路遠明就看向了路爸道：「爸，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路爸下意識的摸著臉上的淤青，用無所謂的語氣道：「這是上班時摔倒的，最近啊，找了一個很賺錢的工作……」
「什麼很賺錢的工作啊！」
路媛旻立刻提高了聲線道：「就是去工地搬磚，而且還是要不到工資的搬磚！」
路爸眼神都暗淡了些，路媽立刻就說道：「這不是幾天後就將工資送來了嗎？而且連醫藥費都給了，領導也來慰問了……」
路媛旻打斷了路媽的話道：「要不是我找關係叫來了記者，他們會付工資嗎？他們都雇黑社會的來打人了，他們會付工資嗎！？」
路遠明聽到這裡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事在地球上也發生了許多，雖然地球上他的家庭不至於經歷，但是二十一世紀跨入資訊時代後，網絡發達了，這些事被披露了許多，甚至因此發生了很多慘案。
那怕是地球上，二十一世紀了都還在發生，而這個世界既貧窮了許多，又沒有徹底跨入到網絡的資訊時代，那發生得可就更多了。
這讓路遠明捏緊了手掌，他就對路爸說道：「爸，還有媽，其實真的不必每個星期都來，我這邊真的還好，吃得好，住得好，大家說話都好聽，我還捨不得出去呢……真的，聽我的吧。」
路媛旻立刻就將矛頭對準了路遠明道：「不來看你，爸媽就在家裡長吁短嘆，你真以為我們想要來看你啊，要不是伱，要不是你……」
說著說著路媛旻就哭了起來，路爸路媽都是紅了眼睛。
路遠明心中更是難受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腦海里閃爍著這個世界的各種情況。
這個世界遠比地球世界還要艱難許多，精神病人的特殊存在，導致了科技的發展不順，而又沒有超凡之力來填補，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活得很艱難，而家中有精神病患者的家庭，也會受到周邊人的疏遠與歧視，但這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別人……
如果他要改變這一切，那麼首先是必須要有自保之力，擁有權柄，然後慢慢拿出一級宇宙文明科技，二級宇宙文明科技……然後慢慢進行工業革命變革，使得這個世界的文明得到提升，提高生產力，獲得更多的資源，使得物資極大豐富，真到了大家都不愁吃喝時，精神文明其實慢慢的自然就會提高，這些全部都是他的經驗之談。
如果他要改變……
路遠明猛的一驚，不知不覺間，他仿佛已經將自己當成了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居然真心的想要改變與拯救這個世界了。
「……莊周夢蝶啊。」
路遠明呢喃了一聲，這時路媛旻就輕聲的對他說道：「對不起，哥，我不是責怪你，我也知道這病不是你想要得……對不起。」
「沒什麼，確實是我拖累了家裡。」路遠明搖搖頭，他就認真的對路爸道：「爸，不要再去那個工地了，我這邊……每兩個星期來一次，行嗎？醫生說我最近恢復得不錯，但是長時間會面你們，可能會影響到我的治療，如果可以，其實我更希望你們一個月來一次。」
路爸路媽彼此對望，他們都是不信。
因為自路遠明進入精神病院後，他們就與主治醫生交談過許多回，也自己查詢過精神病人的治療情況，無論從任何渠道得到的信息，都告訴他們要經常看望路遠明，家人的陪伴更有助於精神病人的恢復。
路遠明就無奈的說道：「不信的話，一會你們可以去問一下醫生，放心吧，我最近恢復得真的挺好的，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可以正常和你們說話了嗎？」
路爸路媽聞言都是微微點頭，他們有些將信將疑，而路媛旻就對路遠明說著自己學業上的事情，她已經要考大學了，其實與其是與路遠明交談，倒不如說是路媛旻自言自語，向自己的哥哥傾述這些生活瑣碎。
路爸路媽也時不時插話。
這些語言，這些態度，這樣的親情與羈絆，與路遠明再真實宇宙中的家庭沒什麼不同，都是生活上的瑣碎雜事，但這才是真實的生活。
當初地球上，如果他沒有變成植物人，沒有發生後面一系列的大災變，或許他的人生也是如此，或許他的家庭也是如此。
這讓路遠明覺得很溫馨，他耐心的聽著家人們的嘮叨，感受著他們對待他的真心。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待到下午五點時，醫生準時出現，接著就帶著路遠明回到了病患區。
在路上時，路遠明直截了當的對醫生說了他家庭的情況，希望醫生幫著圓謊，最好讓他們每個月來一次，而不是每個星期都過來。
主治醫生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的走著，待走到了路遠明的病房外時，醫生才說道：「本來按照條例來說，你的要求是不可行的，因為治療你們的病症才是最緊要最主要的事項，而家人的陪伴有助於你們勇敢對抗病症，也有助於你們看清楚現實……不過你最近恢復得確實很好，我想你應該是可以得到獎賞的，我不會直接告訴他們一個月來一次，但是我可以稍微暗示一下，這其實已經有些違規了，但是我願意幫助你。」
路遠明微微點頭，就再次直接的問道：「那需要我做些什麼？」
主治醫生就微笑著道：「我對你所幻想的世界挺有興趣的，如果之後你願意將那個世界分享給我，這不但有助於你的治療，也可以讓我得到更多的信息來幫助你。」
這本就在路遠明的預料中，他就點頭認可道：「那麼，成交。」
接下來的兩天，路遠明都沒有再被任何形式所束縛，每天早餐之後都有護士來記錄他的身體情況，再之後就是安保人員押送著他去屋頂花園散步，接著是醫生問詢，治療，還有就是吃一些精神方面的藥，而下午則回押送他去一些類似超聲的儀器上檢查大腦以及腦電波，晚上則會安排他看一小時的電視劇之類。
很顯然的，隨著他可以交流，他的「自由」度在提升。
同時，他與主治醫生的交易也開始了生效，每一次醫生治療時，他都會得到半小時的敘述時間，來講述他的真實宇宙。
關於這些講述，路遠明並沒有打算編造撒謊。
真誠是最大的殺器這句話且不說，另一方面，他不信這個世界的人不懂得分辨謊言。
這個世界對於人的意識，精神領域，以及測謊之類的研究，甚至還超過了地球的二十一世紀時，若是他編造撒謊，他相信從微神態，表情，語速方面，肯定會被這個世界的專家戳破，所以他反倒是直接全部說了實話。
也就是他所在的世界，地球，他在地球上的經歷，他成為了植物人，他來到了暗物質世界，他獲得了超凡之力，他回歸了現實世界，他對戰來自暗物質世界的怪物，他成了人類唯一的超凡者，他成為了人類的決定者，他帶著人類突破重圍進入到了宇宙之中……
因為這是一個位面晶壁世界，單獨位面中是不可能有所謂宇宙的，所以路遠明所講述的宇宙讓主治醫生幾乎無法理解，同時，暗物質世界被其認定為恐怖死寂位面，除此以外，什麼超凡之力，什麼人類決定者，這些也都被主治醫生詳細記錄了下來。
另一邊，每一次路遠明講述現實宇宙時，果然也被許多人所圍觀，更有心理學的專家確認其所說是否屬實，是否是編造等等。
路遠明其實已經出名了！
他從精神病晚期忽然間恢復甦醒，這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外加上這個世界是有復甦者的，所以他的名字早已經進入到了政府高層的視線中，與此同時，隨著他的狀態披露，這種既不是復甦者，也不是精神病的狀態，也讓更多學者關注著他。
坐在監控室內的眾人，莫不是這個國家，乃至外國鼎鼎有名的精神病學者，便是派來確認真偽的專家，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他所說都是屬實，沒有任何撒謊與編造痕跡，從詢問細節所得到的答案，這些確實都是他所『經歷』的，在他精神病所製造的幻覺中所經歷的事情。」專家說道。
這時，一名學者就說道：「那會不會『靈魂』理論就是真實的呢？」
「靈魂理論所說的內容想必大家都熟悉，這個理論認為，精神病人所發生的那些精神病症狀其實都是真實，不過是他們的靈魂出竅後，在別的位面所經歷，雖然看起來怪誕不經，但是卻是那些位面的怪誕，而非精神病人的怪誕。」
旁邊的眾多學者都是搖頭，另一名學者立刻說道：「這是已經證偽的理論！在九十三年前，已經覆滅的阿爾拉及城，就是為了驗證靈魂理論，特意從全世界挑選那些可以述說自己怪誕精神病經歷的病人，然後仔細分析他們所說的經歷，之後在他們徹底病入膏肓時，於武裝埋伏圈中引爆『門』，先儘可能消滅門中的恐怖，然後派遣精銳進入查探，結果如何？進入者全滅，怪誕橫行，最終該城徹底覆滅，而所得到的信息證明了這些精神病的病症與他們所吸引到的位面恐怖毫無關係！！」
另一名學者也立刻說道：「精神病的病症分類極多，僅就人格方面都分了幾個大類，什麼多重人格，虛擬人格，非生物人格……等等，那怕是沒有出現幻覺的精神病症狀，依然會在末期時化為『門』，所以精神病人所描述的那些世界，全部都不是穿過他們『門』的位面，這一點我們也驗證過無數次了，包括那些講述美好精神病幻覺的病人！！」
眾多學者都在發言，顯然全部都否決了靈魂理論。
這個世界對精神病的研究非常深入了，他們所收集的病例幾乎無數，而其中不是沒有精神病幻想出了美好如天堂一樣的世界，這些世界也符合邏輯，也有條有理，但是最終他們化為的門依然引來了恐怖死寂位面的入侵。
所以沒有人會將精神病所幻想的世界當真。
院長也是這個世界有名的精神病學者，他這時就說道：「所以我們不必將路遠明所說的世界當真，這些都是他的幻想，但是其中有一些信息我們還是可以參考的，比如他所說的暗物質世界對物質地球的入侵……這像不像我們世界所遭到的死寂恐怖位面的入侵？」
眾多學者這才提起了精神來，這也是他們到來的主要原因。
「雖然靈魂理論確實已經證偽，但是我們也基本確認，這些精神病人發作時，他們的意識精神波動確實會被外位面的信息所干擾與連接，所以他所說的那些經歷可以當成虛假，但是這些經歷中的信息卻可能是真的。」
「按照目前所知的信息來推論，他或許連接到了一個有生命的秩序位面，但是這個位面也遭到了死寂恐怖位面的入侵，那暗物質不可名狀的入侵，與我們所遭到的外位面入侵是如此的相似，而路遠明只是一個從小開始的精神病人，他顯然不可能接觸到那些外位面入侵信息。」
別的學者們都開始紛紛說話著，一個學者就說道：「或許他接受到了那個世界最後的信息，那個世界最終毀滅了，而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大恐怖，所以就將其過程美化了，同時想像出了自己是救世主。」
另一名學者也同時說道：「或許沒有完全被毀滅，或許那個世界最終逃脫了出去……總之，他的敘述還在繼續，我們就繼續分析關注他好了。」
另一邊，路遠明結束了今天的敘述，他在今天早上時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是某種夢境，或者睡眠即將結束的徵兆，他就對主治醫生說道：「醫生，我感覺得到，我可能藥回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持續時間不知，接下來如果我無法交流了，就麻煩你們將我束縛起來好了。」
主治醫生聞言一愣，他隱蔽的看了一眼監控鏡頭，就微笑著對路遠明說道：「為什麼會這麼感覺？你可以控制進出兩個世界嗎？」
路遠明就搖頭道：「暫時控制不了，所以接下來就麻煩你了，對了，醫生，我該怎麼證明另一個世界是真實的呢？」
主治醫生再度一愣，就繼續微笑著道：「那這就說明我們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咯？」
路遠明也笑了一聲道：「或許兩個世界都是真實的呢？所以還是剛剛的問題，醫生，我該怎麼證明另一個世界是真實的呢？」
主治醫生道：「缸中之腦嗎？那這證明起來可就……」
「超凡之力可以嗎？」
路遠明自顧自的道：「我在另一個世界是決定者，是人類的拯救者，是人類的領袖，起因就是因為我是人類唯一的超凡者，如果我的超凡之力能夠在這個世界使用，那能夠證明另一個世界或許也是真實的嗎？」
路遠明也沒等主治醫生回答，轉身就走出了房間，跟隨安保人員向著自己的病房而去。
主治醫生則有些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接著就苦笑著道：「這是幻覺啊，路遠明……不然，恐怕瘋的人就不是你了，而是我們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