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是長江北岸的一座小城,隔江與柴桑相望,距離武昌也僅僅只有三百多里的水路,朝夕可至。
本來這座無名的小城一直以來都是籍籍無名的,但隨著諸葛恪移駐於此,尋陽陡然間成為了吳國僅次於建業和武昌的存在,畢竟太傅諸葛恪可是吳國的重臣,兼任著丞相、荊揚二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等職務,諸葛恪到那兒,那兒就是行政中心,吳國朝廷的公文奏章,雪片一樣地向尋陽湧來,前來拜會的官吏更是絡繹不絕。
諸葛恪自從新城兵敗之後,便退兵濡須口,在江渚上停留了數月,調養身體。
這次的新城之敗,讓諸葛恪是顏面掃地,先前東興之戰所積累起來的聲望,此刻化為了烏有,諸葛恪心情簡直是糟透了,他遲遲不肯回建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怕遭到別人的非議和指責,那怕現在諸葛恪位高權重,無人敢當著他的面來指責,但背後被人戳脊梁骨,也是一件比較難受的事。
更何況諸葛恪一向自負聰明,視天下英雄為草芥,可這次新城之敗敗得如此之慘,吳軍士卒十死六七,諸葛恪臉上帶是掛不住,所以他乾脆不回建業,留在江渚調整心情。
可吳國的皇帝孫亮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還沒有到親政的時候,所以朝廷的大小事務都需要輔政大臣諸葛恪和滕胤來處理,而滕胤只不過是衛將軍兼職尚書事,朝廷的真正大權則決於太傅兼丞相諸葛恪。
諸葛恪長期留駐江渚不回建業,可苦了那些官吏,他們只能是一次次地往返於建業和江渚之間,大事小情都得奏明諸葛恪,由他來決斷,舟船勞頓,苦不堪言,自然是埋怨之聲四起。
再加上這一次諸葛恪出征魏國失敗,勞命傷財,損失慘重,吳國也平添了不少的寡婦,自然讓民怨沸騰起來。
戰場之上的事,永遠也是成者王敗者寇,東興大捷之後,諸葛恪聲名鵲起,威震江東,吳國上下,無不交口讚譽,都認為孫權有識人之慧,選了諸葛恪來做輔政大臣,真是太明智了!
但新城之戰後,諸葛恪的聲望立刻是一落千丈,人們似乎都很快地忘記了東興之戰的勝利,而只記得新城兵敗之過,諸葛恪也瞬間從神壇上跌落了下來,成為吳人誹怨的對象。
有些話也自然會傳到諸葛恪的耳朵裡面,諸葛恪是勃然大怒,他為朝廷竭心盡力,鞠躬盡瘁,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打仗這個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就是常勝將軍,打了勝仗你們歌功頌德,大肆褒揚,打了敗仗卻是人人怨恨,這些人也太不厚道了吧。
所以諸葛恪是大為光火,暗底里派人去調查這些謗言是誰傳出去的,然後大肆抓捕了一批人,上百人被處以極刑,斬首示眾,上千人被流配交州,不毛之地。
諸葛恪處理這件事倒是雷厲風行,該捉的捉,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以現在諸葛恪的權勢,不管涉及到那個層面上的人,一律照抓不誤,照殺不誤,諸葛恪絕不能讓自己的聲名,毀在這些搬弄口舌是非的口中,不管是殺一儆百,還是殺百儆萬,諸葛恪下手都是極快極狠的,目的就是為了消除這些流言蜚語對他造成的影響。
鐵血的手腕倒是可以讓人噤若寒蟬,但百姓和官吏對諸葛恪的怨言卻是有增無減,只不過沒有人再敢再明面上編排他了,在暗地裡,人們對諸葛恪已經是失敗透頂,也怨恨之至。
諸葛恪對這個鐵血的鎮壓手段卻是十分的滿意,殺戮之後,公然敢站出來埋怨諸葛恪的人已經是絕跡了,至於背後是不是還有人敢繼續議論,反正諸葛恪已經是聽不見了,可如果一旦讓諸葛恪派出去緝查的人拿住,就會被就地正法,諸葛恪倒想看看,是他們的嘴賤,還是人頭重要?
諸葛恪是非常愛惜自己的羽毛的,聲望這個東西,就是靠人口口相傳捧出來的,立之不易,毀之卻很容易,諸葛恪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聲名就這麼毀於一旦,所以寧可用鐵血的殺戮手段,也要挽回自己的聲名。
諸葛恪也並不擔心會激起民變,畢竟人永遠是一種健忘的動物,只要時間隔的久一些,人們自然會淡忘這些血腥往事的,只要諸葛恪找機會對魏國再打上一兩個勝仗,那麼他在東吳,依然是神一樣的存在。
朝廷召到回建業的詔書是一道接著一道,名義是皇帝孫亮簽發的,但諸葛恪知道,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知道什麼軍國大事,這背後肯定是有人在竄唆著,所以孫亮才會下旨來召他。
諸葛恪本來是對這些詔書愛搭不理的,但一封封的詔書不斷地發來,搞得諸葛恪都有些心煩了,正準備打道回建業呢,手下的一個謀士叫張約的勸阻道:「朝廷之中,不滿太傅的人甚眾,太傅此次回建業,必定是凶多吉少,倒不如以屯田養病為由,前往尋陽,暫不回朝,只要太傅手握重兵,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中的那些宵小自然也就奈何不了太傅。」
諸葛恪一聽言之有理,自己這幾年當上了太傅丞相輔政大臣,朝裡面眼紅的人比比皆是,都恨不得取諸葛恪而代之。這次諸葛恪兵敗之後,這些人蠢蠢欲動,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這些誹謗諸葛恪的流言傳出來,肯定會這些人有著密切的關係,只是這些人出身名門士家,地位崇貴,諸葛恪派去的人不得不停止詳查下去。
這些人的手段和伎倆諸葛恪可是清楚的很,完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權力之爭,永遠是充滿著爾虞我詐,一個不留心,很可能就會掉入到了敵人的陷井之中,萬劫不復。
諸葛恪聽從了張約之計,沒回建業,反倒是稱病前往了尋陽,到那兒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