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休息室門口,溫擇琤卻沒進去,「你去休息吧,我到後台看看。」
容鈺珩點點頭,推門進去。
休息室里坐著五六名學員,其中兩人都有拉傷,正在噴藥。邊宸像尊煞神黑著臉坐在角落裡,方圓兩米無人靠近。
容鈺珩自認有佛光加持,就慢慢踱過去。
邊宸感覺到前者的靠近,就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別來煩我。」
容鈺珩充耳不聞,樂顛顛地坐在他旁邊,發出關愛的光波,「宸哥,你心情不好?」
邊宸,「關你屁事。」
容鈺珩思索了一會兒,「要不我給你開花?」
邊宸一口氣卡在胸口,差點沒呼出來,「誰他媽要看你開花了!」他說完還不解氣,又補充了一句,「有屁用。」
容鈺珩嘴角動了一下,他怕自己沒憋住笑得太大聲,被暴躁的邊宸錘爛。
但是邊宸罵人真的好好笑啊,丟。
邊宸吐完芬芳,心裡頓時舒暢了不少,他抄起手開始逼逼,「傻逼抄襲狗,抄都抄得那麼爛。」
容鈺珩愣了一下,「誰抄襲?」
邊宸從嘴皮子裡發出一聲輕嗤,「於符。」
容鈺珩從他的金魚腦子裡搜颳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深處提溜出一張臉來,「你室友?」
邊宸似乎被這個詞噁心到了,「狗屁的室友,就是個瘟豬!」
容鈺珩,「……」噗噗。
邊宸,「我寫的詞放在桌上,我他媽就沒防過誰!我都是剛剛聽到他上台唱原唱,才發現裡面有好幾句都是我的詞,就他媽改了幾個字!」
容鈺珩義憤填膺,「太過分了!」
邊宸,「我呸!」
容鈺珩,「呸!」
……
兩人齊心協力的謾罵終結於徐蓀的電話。
幾次被終結,容鈺珩對於徐蓀的感官已十分微妙,他打算把他的備註改成「終結者」。
容鈺珩把電話接起來,「蓀哥。」
徐蓀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支吾,他先是對容鈺珩的比賽表達了一大通關愛,接著發出一堆「生活不易」的自怨自艾……
容鈺珩聽到一半就知道他有話要說,便貼心地沒有打斷。
果然,徐蓀繞了一大圈,終於回到正題,
「小容啊,上次和你說的那個綜藝,競爭其實是有點激烈的。你才簽練習生,又還沒出道,是吧……咱公司的宰岸,正準備出道,需要多一點的鏡頭。」
容鈺珩懂了,意思就是資源被搶了。
徐蓀說,「宰岸也是我手下的藝人,以後就是你哥哥,大家相互照顧一下。」
容鈺珩語氣平靜,「好的,沒事,謝謝蓀哥。」
徐蓀「誒」了一聲,「就知道你懂事,以後有資源我再幫你留意啊。」
徐蓀掛了電話,容鈺珩抿著嘴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失望肯定是有的,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點生氣。但也只是一點點,誰有能耐誰就拿資源,這種事平常得很,徐蓀對他還算客氣了,專程打電話來解釋一番。
容鈺珩靠在沙發背上,長舒了一口氣。
他沒資格有怨氣。
邊宸見他神色不對,便暫且放下了對於符的謾罵,開口問道,「怎麼了?」
容鈺珩搖搖頭,「沒事。」
邊宸不耐煩,「我他媽最煩別人跟我說沒事。」
容鈺珩重振精神,「那就和我一起罵人。」
邊宸,「臭傻逼!」
容鈺珩,「截胡狗!」
兩人,「我呸!!」
爽了。
有了柯霆的監護,周漱白這次表演沒出什麼岔子。他下台的時候還心有餘悸,鄒毅十分憂慮,「你都要被你哥整出舞台ptsd了。」
周漱白沒說話。
鄒毅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周漱白的時候,只覺得這人趾高氣揚無比膨脹,現在居然焉扁扁的像個小可憐。
他氣不過,「你哥怎麼能這樣?」
周漱白聽了卻搖搖頭,「他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壞,他除了專斷獨.裁霸道自我油鹽不進以外……平時還是對我很好的。」
鄒毅心情複雜,他刻意不去在意前面那一長段貶義詞,只配合地問,「怎麼個好法?」
周漱白,「新出的車型都買給我,家裡的產業隨便我溜達,bvlgari的手錶送了我十幾個……」
鄒毅倒吸一口氣,好物質的好法!
他有感而發,「我以前覺得你是典型的豪門大少爺。」
周漱白探頭,「那現在呢?」
「現在更像是豪門少奶奶。」
「……」
第二輪晉級賽到了尾聲,觀眾投票通道截止,接下來就是導師投票。出乎意料的是,這輪拿到導師選票的還有容鈺珩。
靳之遙pick了他。
喬譚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
靳之遙目不斜視,假裝平淡無波,「小容的舞台感染力很強,所以我投給他。」
喬譚,「二次元舞台。」
靳之遙,「……」
這一輪結束,就代表著又有五名成員將被淘汰。時路雖然上次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被淘汰掉的那一刻還是哭得鼻涕拉了絲。
坐大巴回去的路上,時路坐在容鈺珩前排,車窗大開一路迎著風,一溜鼻涕就亮晶晶地迎風招展……後排的容鈺珩甚至能感受到絲絲涼意從前面飄灑過來。
他看著車窗外倒退的街景,把大腦放空,不想去深究這是什麼。
學員們一**被淘汰,剩下的人越來越少。
容鈺珩覺得難受。也許是因為相處得越久,大家感情越深,他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伴一個個離開,卻無法挽留;還也許是因為中午徐蓀的那通電話,原本說好給自己的資源被人截了胡,他卻只能表現得大度。
各種積壓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愈發濃稠,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堵得他有點透不過氣。
容鈺珩感覺自己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快樂的小傻逼,他看到了成年世界的紛紛擾擾,他筆直的背脊日漸佝僂。
蒲在希轉頭看見前者情緒不好,頓時擔憂,「你臉色好差,調整一下。待會兒就要拍臨別場面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被淘汰了。」
容鈺珩,「……」
他竟然還要故作堅強!
周漱白也發出人文關懷,「鈺珩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請家裡的私人醫生來看看?」
蒲在希驚了,「你家還有私人醫生?」
周漱白矯揉造作,「喔…這不算什麼,也就一支專業醫療隊吧,我哥特地聘來的,給我看看智齒什麼的。」
蒲在希&鄒毅,「……」他們覺得他該看的是智力。
「我哥」兩個字終於成功牽動了容鈺珩的神經,他奮力從悲桑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臉色強行紅潤,「我沒病,別叫你哥的醫療隊來。」
他怕被暗殺。
周漱白失去了一次炫富的機會,深感痛惜,「喔。」
幾人往樓里走,正好遇上柯霆。
柯霆才幫了周漱白一個大忙,因此周漱白和鄒毅都對他相當親近。哪怕他是個橘外人,也毫不嫌棄地將他組進橘里。
鄒毅說,「柯老師,你也要上樓?一起吧。」
沒有老師不想受到學生的歡迎,柯霆聞言,立馬露出克制過的欣喜,「好啊。」
四隻橘擁著一瓣蒜往樓上走,容鈺珩依然懨懨的,渾身散發出憂鬱的氣息。
柯霆看他情緒不高,條件反射又來操心,「小容怎麼啦,不開心?」
容鈺珩想到被截胡的綜藝,自覺懷才不遇。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摸著自己的小肚皮,「一孕傻三年。」
柯霆倒吸一口涼氣,「………!?」
柯霆的眼神瞬間變得不對勁,在前者的喉頭和胸口間小心翼翼地逡巡,最後帶著些許慈愛落在那平坦的小腹上。
柯霆的表情太好懂了,幾人間的氣氛剎那冷卻,其餘四人無語凝噎。
雖然除容鈺珩以外的三人還沒get到「懷才不遇」這個點,但也知道他不可能是真的懷孕,估計又在玩什麼生冷的梗。
但柯霆居!然!信!了!
……四人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連解釋的力氣都被抽空——
這腦迴路,難怪始終是個橘外人。
幾人在樓道口分別,柯霆始終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轉變,依舊沉浸在自己驚世駭俗的腦補之中……《原來是美男》和《偷偷愛著你》的戲碼在他腦海中輪迴播放,拆解重組,以至於他飄回休息室時還恍恍惚惚。
柯霆坐在休息室里,目光游離,落在遠處不具名的地方。
他聯想到容鈺珩「活得像笑話」一般的前半生,以及不得不依靠出道維持生計的窘境,逐漸腦補出了各種超脫現實的可能性……且隱隱有向虐文發展的趨勢。
愛操心的柯霆坐不住了,他的心底百抓千撓,總覺得有個驚天的秘密要在他眼前揭開——他要趕在最壞的可能性發生之前阻止一場人性的悲劇!
柯霆後悔舞蹈課的時候沒有和容鈺珩進行過肢體接觸,不然依靠自己的經驗,肯定能察覺出對方的性別。
這麼想著,他的腦海中忽然划過一道閃電——
不是還有和容鈺珩跳過探戈的溫擇琤嘛!
柯霆摸出手機就風風火火地撥通了後者的電話。
溫擇琤此刻正在公司,助理小糖拿了幾個電影劇本讓他看。接劇本是有講究的,不但要看劇本本身是否好,還要看是哪個劇組邀請的,這其中涉及到的人際、人情、人脈關係之複雜,就連溫擇琤都感到頭疼。
正疼著,柯霆的電話就打來了。
溫擇琤的手機在工作期間開的靜音,小塘側眼看到,就叫了一句,「琤哥,是柯霆老師的電話。」
溫擇琤一愣,心中莫名浮現出些許期待——是不是柯霆有事走不開,又讓他去代課?
懷揣著這種隱隱的興奮,溫擇琤克制著自己接電話的動作不要太快。他矜持穩重地把電話拿起來,無比冷靜地把大拇指按上「接通」。
一旁的小糖終於忍不住出聲了,「琤哥,你要是不想接可以交給我,我就說你不在。」
溫擇琤,「……我沒有不想接。」
小糖,「喔,我只是覺得你這電話接得有點做作。」
「……」
溫擇琤暗道一聲戲過了、失策,便飛快地把電話接了起來,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磁沉的聲線透過聽筒穩穩傳出,「柯老師。」
柯霆嘹亮的聲音穿透了聽筒迴蕩在小小的工作間,他張口就說,
「溫老師,小容的身子你有沒有摸過!」
溫擇琤和助理小糖幾乎同時發出靈魂的震顫,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