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是我，奧莉薇婭，有時間來和我談一談嗎？」

  昏暗的房間裡，在靠近窗台的彈軟大床上，奧莉薇婭正蜷縮成球，死死地抱著懷中的被子，床的邊緣，凌亂的燦金長發垂落到床底。

  一旁的華貴木椅上掛著她昨晚上換下來的衣物，比較奇怪的是，那衣服並非她日常穿的貴族華服，而是類似夜行衣的鉛灰色服飾。

  聽到門口傳來了路易的聲音，床上被褥蠕動了一下，蜷縮起來的身子緩緩舒展開來，一隻白皙乾淨的手掌在周邊摸索了一下，一道魔法靈光將夜行服捲入次元袋，片刻後，她才緩緩爬起。

  只是少女剛準備起身，支撐身體的手就滑到床外，於是身體瞬間喪失平衡，一個側翻裹著被子滾到了地上。

  一陣悶哼聲響起。

  奧莉薇婭捂著頭半天沒說話，真絲睡裙被她這一滾，凌亂地掛在她身上，寬鬆的右肩帶滑落，露出纖細的後背。

  她剛想要站起身來，卻一不留神，踩到了自己那長長的金髮。

  然後又是一陣蚊子般的悲鳴。

  她好半天才緩了過來，在地上蹲著，法師的精神力蔓延開來，很輕鬆地就能感受到門外那人的情況。

  她有些著急，又有些內疚，但最後只能不安地抱著被子，像個受傷的小獸蜷縮起來。

  原本被露米打理得乾淨整潔的指甲，被啃得有些不平整，她遲疑地看著門外，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回應路易。

  「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就算心裡有懷疑，也只是懷疑而已，奧莉薇婭，別怕，你是最棒的！」

  她在反覆安慰完自己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對著門外說：

  「幹什麼，我還在睡覺呢。」

  門外聲音消失了，片刻後，路易有些古怪的話語響了起來：

  「睡不睡覺，咱能不知道嗎？還是你想我現在就進你房間。」

  奧莉薇婭遲疑地看著門外，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今天的路易攻擊性有點強。

  「給我2……」

  「2分鐘？」

  「∑(Дノ)ノ20分鐘……你至少讓我完成基本的洗漱打扮吧？」

  「行，就20分鐘，到樓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路易聲音很嚴肅，這讓小天鵝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事實上，因為某些不可言說的原因，這段時間的小天鵝總是會有意識地規避路易。

  換作是往常，路易一從外邊回來，她就跟著王姐去看看那個壞東西的情況了。

  但現在，平白地感覺到了心虛。

  奧莉薇婭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有些後悔了。

  陰影之中，有個人影緩緩走出，來到了小天鵝面前：

  「他下樓了。」

  「我知道。」奧莉薇婭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來看著陰影說，「你能觀察到事情，我都可以知道。」

  「那當然。」陰影里的人將小天鵝抱起來，放在椅子上，細心地給她整理著頭髮，「畢竟我是你的一部分。」

  窗簾的縫隙里有一縷縷陽光傾瀉在這昏暗的房間，照著梳妝檯前有些困頓的小天鵝，以及小天鵝身後，那幫她打理著頭髮的女孩。

  有些奇怪的是，那女孩有著和小天鵝一般的金髮和紅眸，就像是一對雙生子一般，靜靜地照顧著可愛的妹妹。

  椅子上的小天鵝頭髮一甩一甩的，女孩也很有耐心，只是小心地讓她安分一點，然後給她將頭髮打理好。

  「露米很快就會回來了，如果你真不敢見路易，就讓她去應付路易吧，就你現在那膽怯的模樣，任誰都可以看出問題來。」

  奧莉薇婭小腳下意識一縮。

  露米倒是能保護她，但保護不了路易啊。

  「我、我總不能告訴她，說我犯了錯吧，她打路易的時候我可幫不了他。」

  女孩啐了一口說：「你要是擔心他倆打起來，當時就應該管好自己。」

  奧莉薇婭沉默了片刻說：「反正又沒有人知道是我，壞東西在這方面笨笨的，只要影響了那傢伙的記憶，他就算懷疑也不會直接去問。」

  「行吧，你就自己折騰吧，衣服你自己穿吧。」

  女孩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一縷陽光穿過她身子，在消失之前，女孩平靜地看著奧莉薇婭說：

  「不要忘記了，我是你記憶的倒影，我影響不了你，但我的想法，也代表著你內心深處的某種想法。」

  「行了，別說了。」奧莉薇婭忽然變得有些焦躁，「我穿好衣服就去見他，那種事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一句道：「有也是影之國的失控分身的問題。」

  「呵。」女孩沒再說話，身體化作一縷青煙，融入到小天鵝身體中。

  她再次抬眼時，臉上多出了些許書卷氣。

  她捏了捏眉心說：「005這段時間瘋了嗎？看了這麼多文學作品，是想當文藝少女嗎？」

  但她也不討厭。

  她已經習慣了。

  懶惰的時間分身，是她使用得最多的懶惰權柄。

  只是時間分身，在被分割出去的時候總會付出一些代價。

  那就是支撐時間分身的「信念」。

  這個信念，必須是自己本身就有，且還相較而言比較強烈的信念。

  就比如某個如今已經接近完全失控的分身。

  她承載的，就是奧莉薇婭保衛父親，保衛王姐，保衛帝國和強烈的求生欲的匯總。

  所以那個分身會自己循著她的信念，不斷摸索拯救的可能，不斷努力變強。

  005也是如此。

  她承載了自己對知識的渴望，所以每次分身時，都會努力地去學習一切她想要學習的東西。

  只是奧莉薇婭沒想到，她竟然還喜歡當文藝少女。

  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自己有這么小女孩嗎？

  但心裡又傳出了一個聲音：

  「奧莉薇婭啊奧莉薇婭，你幼不幼稚你自己不知道嗎？」

  小天鵝忽然有些惱了。

  她這麼幼稚又不是她想選的。

  想要快速積累實力變強，就必須要將時間分身分散出去，負責各種不同的事情。

  由於信念被切割，構成信念的一段段記憶也一同被抽離出去。

  在回收時間分身前，她的記憶都是支離破碎的。

  ——她甚至一度想不起來自己有切割過時間分身。

  所以奧莉薇婭覺得，說她幼稚是沒有道理的。

  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是由她過往經歷塑造出來的。

  擁有的記憶越多，受到的影響越大。

  記憶殘缺不全的她，要是還能維持成年人的性情，那才是怪事。

  好在她除了當年第一次釋放「黑天鵝」時，因為沒設置過「回收關鍵字」而失控，其他時間分身都會給她們定下目標和守則。

  遵守守則，完成目標後，時間分身就會自動消散，帶著她掌握的一切回歸身體。

  想到了這裡，她小鼻子都快翹起來了。

  想不到吧，路易，我可是大聰明，沒那麼容易被你看穿。

  想到路易那個壞蛋，她就心裡發苦。

  當時她剛重生時，最警惕的就是未來那位惑國親王。

  魅魔血統純粹戰鬥力提升上或許並沒那麼好用，但玩社交，那就是降維打擊。

  種族天賦本能讓魅魔血脈的擁有者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他人心中情緒，這就意味著合理運用種族天賦，便能游離於社交場合，掌控貴族社交圈的發言權。

  然而深淵魅魔本質是混亂的，她們的天性註定了魅魔們只能將這種感受情緒的天賦放在榨乾敵人身上。

  只有擺脫了深淵影響的混血兒們，才能更有效地發揮出這種力量。

  而這些混血兒中，惑國是最危險的那個。

  考慮到她所認知的惑國貪婪到近乎瘋批的性格，就算這人未來和她是盟友，她也不願意讓其知道自己行動。

  但她不可能一直防著惑國的情緒感知。

  於是早在和惑國正式見面以前，她就將自己的「信念」一個個化作分身送了出去。

  這樣一來，記憶也會隨著信念一同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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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越少，她便越接近「赤子」的心態。

  惑國就算有再大的本領，也不可能從她身上看到全貌。

  ——可誰能想到，此惑國非彼惑國。

  那是一個脫離了她認知的惑國。

  一開始缺乏經驗，無法及時判斷出他異常的自己，僅僅只是覺得他變得不太一樣了。

  後來雙方之間接觸得越來越多，想法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尤其是路易提出巨河計劃那段時間，001時間分身回歸了，多了記憶補充的她，迅速地就判斷出了惑國有問題。

  當時她只是單純以為這是一個和她一般穿越時間線的幸運兒。

  可當雙方之間攤牌後，她就知道了那人並非自己忌憚的真惑國。

  奧莉薇婭坐在椅子上，歪著頭，手指一圈圈地在桌上打轉，眼神逐漸迷濛了起來。

  前世她在臨死前，有短暫地收回全部時間分身，恢復到完整姿態。

  她當時就明白了，惑國並不是自己的敵人，他甚至很長時間都在幫王姐做事。

  他作為近衛，沒能保護王姐的事情，本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把自己關皇宮裡的行為，她倒是沒有埋怨。

  但你要指望她認同這人，就有點麻煩了。

  畢竟他甚至一度被大罪影響到無法控制自己言行。

  他成為皇帝的時期也就算了，那時候他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變得多少能夠壓制大罪·貪婪了。

  也算是有出息了。

  可是前期的惑國，真就是個定時炸彈。

  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惹出禍事。

  但……如果不是那個惑國，而是一個更值得信任的人呢？

  「路易啊路易，你可真是個壞東西。」

  小天鵝喃喃道。

  回收了003時間分身後，她就重新掌握了操控時間分身的能力。

  也是在那時候，她知曉了很多以前她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和黑天鵝的偶遇。

  比如兩人之間許下的保護王姐的約定。

  比如黑天鵝視角下，路易為了保護王姐而遭遇的危機。

  ……

  那些都是曾經的她不了解的事。

  那時候她是感激的。

  感激路易能夠這麼盡心盡力地保護王姐。

  但漸漸地，她感覺自己好像要精神分裂了。

  路易前來自己寢室，尋求玉鳳法師傳承的那天晚上，他扒拉了自己的窗戶，拿到傳承過後還嘲笑自己「對A要不起」，氣得她打算去尋找一點木瓜牛奶來補補身體。

  這本來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但黑天鵝分身獲取了自己這部分記憶後，直接又羞又臊了。

  本來沒啥感覺的自己，在讀取了黑天鵝又羞又臊的記憶後，忽然也有些尷尬了。

  黑天鵝偽裝成自己去見路易，然後因為沒帶露米姐而被揭穿，最終兩人坦誠相待的那晚，黑天鵝對自己躲在路易房間還被威廉發現沒有什麼感覺。

  但讀取了黑天鵝記憶的小天鵝只感覺大腦快燒掉了。

  黑天鵝分身，李在贛神魔！

  你知道這樣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誤解嗎？

  「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的想法就變得沒那麼乾淨了。」

  羞臊就像是在心頭撬開了一個裂口，她又不能說出真相，於是裂口反而逐漸擴大了。

  尤其是……影之國一戰時，她站在黑天鵝的視角，親眼看著路易快急瘋了，憑著重創救她時，當時她心中複雜的情緒就像是積壓已久的火山，瞬間噴涌而出。

  原本因為不了解他，而在前期故意給他做的那些干擾，跨越了時間，化作釘子釘在她身上。

  雖然路易都把那些事情解決得很好，但內疚感還是油然而生。

  然後一個塵封已久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

  「是我想讓他離開王姐的計劃，推進了他和王姐的距離。」

  於是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埋怨當時的自己了。

  真是傻得可愛。

  要說心裡沒有什麼想法，那她還不至於這麼厚顏無恥地否認。

  和壞東西呆得久了，真的覺得在他身邊很舒服。

  好像多了一個值得信賴的依靠。

  她已經很久沒能安心地將事情交給別人了。

  是內疚嗎？

  不明白了。

  是喜歡嗎？

  也不清楚。

  但肯定不是嫉妒。

  因為那是她最愛的貝雅特莉絲的愛人，貝雅特莉絲在她最迷茫的時候承擔起了帝國的一切。

  在知道解除她詛咒之軀的材料，需要用到人魚王國的寶物後，也是貝雅特莉絲將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用來交換解除詛咒的素材。

  她怎麼忍心去傷害貝雅特莉絲。

  所以她有段時間，反而主動躲開路易了。

  直到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