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站起來吧，我的勇士

  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搞明白，至少當前的《新告亡靈書》，是沒有辦法挽回悲劇的。

  我所渴求的，不過是一場夢幻泡影。

  我清醒了，也釋懷了。

  我打算將《新告亡靈書》銷毀。

  可我萬萬沒想到，瘋王的遺產，已經早早的被一群人注意到了。

  我被他們用戰爭枷鎖拉入了異空間。

  在那裡，我嗅到了熟悉的臭味。

  是魯德爾森那群雜種！

  憤怒的我展開了一場與他們的廝殺。

  雖然成功殺死了數十名敵人，但我依舊受了致命傷。

  身體已經來到了極限。

  我忽然在想。

  我終於可以解脫，也可以去見她了。

  非人的身體和難以被外人接受的身份，讓我在失去她後，有些放下了活著的希望。

  正當那些人開始將我轉變為活死人時，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朝著我奔來，抱緊了傷痕累累的我。

  我知道那是我瀕死前的幻覺，可當那熟悉的溫暖撲面而來，久遠的回憶一點點被喚起。

  瞬間湧起的巨大自責差點將我擊潰。

  「真的對不起，那個時候沒來得及救下你。」

  「……我好想你。」

  淚水奪眶而出，此刻的我不再是冰冷無情的殺戮機器，而是一個渴望被愛的可憐人。

  「死前能見到你，也不算差。」

  她輕輕的抱著我：「我一直守護羅格先生啊！」

  我低聲說：「當年救下你真是太好了。」

  看著那天使般的笑容，此刻的我仿佛得到了救贖。

  「所以啊，羅格先生，請不要自責了，代替我……」

  「用這雙手去保護你需要保護的人吧！」

  「就像當年你保護我一樣。」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羅格先生。」

  伴隨著她的身影逐漸消散，我聽到了魯德爾森組織的人的談論。

  ……

  「把他碎屍萬段再復活怎麼樣？」

  「別鬧，萬一影響了他戰鬥力呢！」

  「那就想辦法把他女兒一起變成活死人！」

  ……

  驀地。

  我感覺我的意識從未如此清醒。

  要我孤獨地活下去，我的妻子真是提出了一個任性的請求啊！

  既然如此。

  那便了結這一切，然後再去見你……

  哪怕……

  重新變回不人不鬼那怪物！

  一群蠢貨。

  活死人借用的是陰影位面的力量。

  墮影冥界，也是陰影的一份子啊！

  伴隨著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

  我的身體寸寸龜裂，暴露出那慘白的皮膚。

  亦是暴露出形如野獸般的姿態。

  「魯！德！爾！森！」

  「我要把你們殺光！毀掉魔典！然後！活下去！」

  魔物在哭泣。

  人皮下的可怖面龐暴露出來。

  與其一同暴露的還有那顆早已破碎的心。

  當我再次醒來，已經重新沐浴在了黑日之下。

  我聽到了帝皇的嘆息：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有什麼想做的嗎？」

  我問帝皇：「我還有多少時間？」

  「墮影之力重新侵蝕了你，祛除掉這股力量，你應該還能再多活幾年，羅格，你還有女兒。」

  我搖了搖頭。

  情不自禁的，我回想起了自己前半生。

  沒有保護好妻子的痛苦，沒有守護好女兒和家庭的自責交織在一起。

  我說：「她應該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鐵衛吧。」

  帝皇回道：「當然，無與倫比的出色。」

  放眼這一生，我剩下來的多是遺憾和痛苦。

  但這一刻，我卻笑了。

  「那當然，那可是我的女兒啊！」

  「所以你要如何選？」

  「陛下，如果不除掉墮影之力，我還能有多久？」

  「時間可能會再縮短上一半。」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

  「那就先等一等吧，等我完成身為老師的工作，我會帶著這股悔恨和自責，重新回到墮影冥界。」

  「《新告亡靈書》一事因我而起，那就讓我做好我最後的工作吧。」

  「墮影之力會回應我內心深處最誠摯的請求，哪怕會變得扭曲……」

  「到時候從我屍體上萌發的，將是這世間最純粹的恨意。」

  「那將是我對惡魔，對亡靈，對活死人斬出的最後一刀。」

  時間飛逝。

  再回過神來，我合上了課本，看向了課堂里的學生。

  看到他們眼中露出的微妙甚至是驚恐的神色，我的內心如此的平靜。

  「接下來是關於突尼西亞共和國交流生名單的選項，希望大家過去後，也能積極表現。」

  我已經感受到了墮影冥界的召喚，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想多做點什麼。

  再多安排一點工作。

  啊，還有艾莉絲……我值得驕傲的學生，是我對不起你。

  本來因為墮影之力越發無法維持清醒的我，就如同風中殘燭。

  可這一天，我卻感受到無比的輕鬆。

  不是因為我恢復了。

  是因為，時間要到了。

  我這一生所求的東西不多，但沒有一個是能保護好的。

  現在看著這些帝國未來的棟樑，我忽然覺得，選擇退役出來當老師，也算是個不錯的決定了。

  這樣想著，心情又好了起來。

  「所以大家以後要好好努力，好好變強，尤其是你們幾個家庭條件不好的，努力是你唯一可以自控的變量……」

  意識開始渾濁。

  我的雙眼無法聚焦。

  也許看起來會有些死寂和空洞？

  好在我是九劍，我還能用精神去替我看到這個世界。

  忽的，台下有學生低聲說：

  「老師，你臉色很差。」

  「老師，我們先坐下休息一下？」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帝都。

  那是一種晦暗至深的力量。

  我很熟悉那股味道。

  那是我最憎惡的死敵的氣息。

  但下一刻，我卻忽然笑了。

  我的殺意並不強烈，但無比純粹。

  我只想要他們死。

  從這具身體上磨礪出的刀，將化作針對死物和活死人的利刃。

  或許，這就是我本來該有的命運吧！

  沒有聽帝皇的話，而是選擇以身鑄刀，真的是太好了。

  ……

  忽的。

  我微微低下了頭，恍惚中，我好像聽到了墮影冥界的呼喚，又好像是帝皇的呼喚。

  祂在對我說：

  「想好了？」

  「嗯。」

  「不會後悔嗎？」

  「不會。」

  「你的屍體將永無寧日，直到有人銷毀了那本魔典為止。」

  「我知道。」

  「你的靈魂很可能再無法超脫，困於妖刀之中，飽受折磨。」

  「是的。」

  「羅格，你將永遠陷入瘋狂。」

  「沒關係的。」

  「你還沒有去見你女兒最後一面。」

  話音落下，他沉默了片刻，那身體已經冰冷下去的他，臉上帶上了笑容：

  「陛下去把門堵上，不就是為了守護有她的世界嗎？這些年，很辛苦吧。」

  天空中的黑日一片沉寂。

  半晌後。

  黑皇帝下達了他最後的命令。

  「那麼……站起來吧，我的勇士！」

  ……

  路易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踢出了第一人稱的視角。

  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靜靜的看著羅格的終末。

  蜂擁而來的墮影之力將他吞沒。

  死亡化作勇士的利刃，仇恨支撐起他的身體。

  一把專殺死人、活死人的妖刀，應運而生。

  他的目光渙散，意識陷入無盡深水。

  「魔典，終於銷毀了。」

  帝都榮光之神教會的治療室內。

  羅格陷入了永恆的夢境，就像是再也不會醒來一般。

  忽的。

  他的心臟抽痛了一下。

  他的目光瞬間撕裂空間，看到了一個黑紅色魔物體內灼灼燃燒的魔典的力量。

  ——還有那比魔典更深邃，宛若漆黑陰影一般的魔物之主。

  理智已經被墮影之力燒卻殆盡，渾渾噩噩的他，只能用最後的意志張開雙眼。

  「殺！」

  渾濁之中，一雙飽含殺意的雙眼睜開。

  「殺……」

  「站起來，魔典還在，保護好……學生。」

  他發出了一陣嘶啞的哀嚎聲：

  「然後，殺了他！」

  再然後，他的意識就陷入了一片混沌。

  ……

  路易緩緩張開眼時。

  羅格的身影已經消散在空氣中。

  白骨長劍里的戾氣已經消散殆盡，一把如同冰晶一般乾淨透明的長刀被他握在手裡。

  路易試探性的伸出手，輕輕抓住刀柄，一股溫潤如水的力量從刀里流淌出來。

  這一刻，羅格殘留的記憶碎片追殺而至。

  他輕輕抓著刀柄，低頭說了一句：

  「好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