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我

  好不容易擺脫熱情如火的同學們,秦斯澤開著車準備離開學校。

  突然,他看見那個熟悉的白衣服女生,身旁跟著個男生,兩人正在一旁的人行道上,沿途攔下路過的學生。

  見好幾個學生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秦斯澤猜測白衣服女生應該是在邀約別人接受她的採訪。

  但都被拒絕了。

  車子來到他們旁邊,秦斯澤鬼使神差地輕踩剎車停下,微微按下車窗,外面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進來。

  那個男生又衝上去攔下一個女生,「同學,能採訪一下你嗎?」

  秦斯澤嘆氣搖頭,準備鬆開剎車——

  另一道清澈靈動的女聲響起:「同學你好,我是校園報的記者,名叫蘇瑾悠,正在做畢業季專題報導,能打擾你幾分鐘問個問題嗎?」

  秦斯澤猛地用力踩下剎車,轉頭看向窗外。

  是那個白衣服女生。

  再次被攔住的那個同學終於停下腳步,反而是蘇瑾悠有些緊張起來,但也就停頓了兩三秒,脫口而出問道:「請問你現在讀大幾?」

  「大四。」

  蘇瑾悠語速適當的問:「大學四年,即將要離開母校了,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對母校,對老師同學都可以,或者說說這四年裡有沒有什麼遺憾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秦斯澤唇角再次勾起,右手手肘撐著車窗,手背托著下巴。

  左手掛了空擋,拉起手剎,關掉電台節目,手指有節奏地輕點著換擋杆。

  五分鐘後,採訪結束。

  男生驚奇地問:「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提綱啊?」

  蘇瑾悠正低頭整理書包,聞言抽出一個筆記本在他面前晃了晃,面帶笑意的說:「剛剛,受益匪淺的一堂課呢。」

  從後視鏡看著逐漸遠去的女孩,秦斯澤覺得心臟痒痒的。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撓著。

  他想起自己剛剛在講座上說的一節:可以拋出幾個角度,用更顯然易懂的方式引導受訪者跟著你的節奏走,引起他的共鳴,來打開他的思路。

  秦斯澤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還挺會學以致用,是個聰明又肯努力的女孩子。

  很可愛。

  車子重新開動,秦斯澤順手調高音響音量,電台正好播放一首歌——《好想抱著你》。

  情不自禁跟著男歌手唱出那句歌詞「一定找到你」……

  時間飛快流逝。

  在講座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裡,秦斯澤越來越忙。忙新聞部工作,忙他自己創辦的公司。

  那次意外的悸動似乎要被遺忘。

  直至看到進入星聞傳媒校招第三輪面試的人員名單中那個名字後,秦斯澤腦中又閃現出這句歌詞,記憶深處那個可愛身影和臉龐也逐漸清晰起來。

  蘇瑾悠。

  抽出她的簡歷,他看著右上角那張證件照,小丫頭眉眼彎彎,笑容得體大方,很是精神。

  抬頭看向助理,「終面是今天?」

  白奕垂手而立,立即回答:「就是現在,五樓會議室。」

  秦斯澤起身走出辦公室,沒讓助理跟著,徑直走去電梯廳,直到按下數字5,看著上面跳動的字數,他的心也跟著跳。

  是巧合還是註定?他漫不經心走進會議室,看見獨自坐在中央面對一排面試官的人,正好是蘇瑾悠。

  蘇瑾悠看著走進來的男人,一眼便認出他。

  心裡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幸好已經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

  在秦斯澤面前,她指不定會結巴成什麼樣呢。

  主考官剛剛說出「感謝你的……」就看見門被推開,立即停下來。

  等秦斯澤坐下後,他探過身,恭敬地低聲問道:「秦總監,這是我們今天最後一位面試者,您要親自提問嗎?」

  會議室很安靜,蘇瑾悠聽得很清楚,心中即時淚目。

  加試?真的謝謝哦。

  大哥,就不能一口氣說完那句話直接讓她出去嗎?

  秦斯澤一坐下就是占座椅的前三分一位置,背脊挺直不緊繃,顯得很自然。

  雙手看似隨意放在會議桌上,但展開的距離不超過他的小臂,右手食指輕微曲著,空隙處剛好放一支筆的幅度。

  這是他新聞播報習慣而成的肌肉記憶。

  他嘴巴一開一合,以磁性清晰的主播腔問出一個問題:「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你認為要具備什麼條件?」

  蘇瑾悠相握置於大腿上的手不禁用力。

  她緊張地看著他,仿佛身處秦總監主持的黃金時段新聞直播現場。

  這是很簡單的問題,教科書上就有標準答案。

  可她直覺那不是秦總監想從她嘴裡聽到的答案,不會這麼容易。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此時此刻,身處奶茶店的蘇瑾悠記憶出現混亂。

  眼前的人與終面那一幕重疊在一起——

  看著秦斯澤在她對面落座,即便奶茶店狹窄的卡座讓他高大修長的身軀有些舒展不開,但他一坐下,就仿佛身處新聞演播廳一樣。

  氣質大方、儀態優雅……不知怎的,蘇瑾悠想起這兩個詞。

  怎麼辦,她好迷。

  怎麼辦,這一幕好像回到終面那日。

  一想到以後只能隔著屏幕見到他,蘇瑾悠瞬間爆發出一股勇氣。

  她鄭重地彎下腰,語氣無比認真誠懇,「秦總監,我闖禍了,我知錯了,對不起。」

  秦斯澤沒想到她會是這個舉動,一時沒反應過來,難得露出有些驚愕的眼神。

  幾秒鐘後,他才輕聲說道:「不錯,還知道自己闖禍了,那你都錯在哪?說來聽聽。」

  嗯?蘇瑾悠抬起頭看著他,小鹿般的雙眸眨了又眨。

  怎麼……他沒跟著套路走呢?

  蘇瑾悠立即反應過來,秦斯澤還沒說話呢,她自己就先將他的思路引去她闖禍犯錯上面了。

  人家不過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而已。

  蠢啊!居然想在秦總監面前搞套路。

  蘇瑾悠無奈地閉眼又睜開,微微扁了扁嘴。

  還想著認錯總是對的,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也不看看自己面對的人是誰。

  蘇瑾悠腦筋飛快轉動,跟應對面試一樣迅速羅列出要點。

  雖然她不斷復盤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覺得自己沒錯,但嘴裡說的卻是——

  「我,我不該引起受訪者雙方矛盾,出現意外情況應該及時挺身而出,控制場面……」

  「等等。」見她視線一直朝下,秦斯澤曲起食指,用關節敲敲桌面,「你是在跟桌子懺悔嗎?」

  他收回手,看見小丫頭終於抬起頭來,才說:「別看它,看著我。」

  蘇瑾悠放在桌下的雙手再次用力捏緊。

  看著他?那她更緊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