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夏手中捧著錦盒向著醫院的停車場走去,外面瓢潑大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她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停車場內的車並不多,所以她很輕易的便找到了顧澤愷,就如同林盛夏想的那樣,渾身被雨水澆透的男人坐在駕駛座那邊,車前燈劃破黑暗,光線讓豆大的雨點無所遁形。
林盛夏打開車門快速的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昏暗的車廂內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林盛夏將盒子轉身放在了后座上,沒有錯過顧澤愷眼神停留的方向是奶奶病房所在之處。
他的背挺的筆直筆直的,深色的襯衫被雨水打濕貼合在健碩的身軀上,車窗全開著,有雨落了進來,雨刷左右運作,將前擋風玻璃處的雨簾給分開。
剛才趁著走到走廊盡頭打電話回家的功夫她讓保鏢去買了些簡單的消毒藥品和干毛巾,塑膠袋置於她膝頭,她知道他心裡不好受,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顧澤愷糟蹋自己的身體。
啪的一聲,林盛夏伸手將車內燈打開,暈黃的光線將兩人籠罩起來,原本冷寂的氣氛被渲染打破。
「顧澤愷,奶奶會沒事的!」她低語著,用著中控將車窗闔上,瞬時間風雨被阻隔在外面,寬敞的車廂形成個密閉的空間。
聽到林盛夏的聲音,顧澤愷轉過頭來,薄唇依舊維持著離開時緊抿成線的動作,林盛夏望著他笑了笑,伸手從袋子裡取出干毛巾蓋在他的頭頂仔細的幫顧澤愷擦拭著潮濕的發。
「如果當時我沒有說那句話該多好!如果當時……」沙啞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令林盛夏揪心的疲憊,原本擦拭的動作戛然而止,林盛夏的手沿著毛巾邊沿滑落至男人的頰邊。
「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自責!奶奶不是害的!」林盛夏知道,因著奶奶受傷的關係,顧澤愷心裡的自責不會比任何人都少,可那不代表他就需要為這件事情負責。
當年綁架案的真相以這樣的形式被揭開,受傷最重的除了顧澤愷還有誰?身家利益面前,親情被利用的淋漓盡致,只是就算知道了真相就算法律追訴期沒有過,顧澤愷卻連追究的權力都沒有!
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就算在心裡對顧弘文已經死心,作為孫子的顧澤愷還是不會將他送進監獄,養育之恩大於天,在他父母出事之後,顧弘文謝青鴿與顧允兒便是他親情的支柱。
可一夜之間,牢固的支柱卻四分五裂,饒是堅強如顧澤愷,也會痛心與迷茫!
「我的顧先生沒有做錯任何事。」林盛夏淡淡的笑著,溫熱手心將他堅毅的面部線條包裹著,新長出來的鬍渣湛清刺手,可她依舊捨不得放開。
或許是她安撫的聲音起到了作用,顧澤愷痛苦幽深的眼瞳漸漸恢復清明,今晚發生太多事情,他真的很累,從知道綁架案的真相開始,他就在一遍遍追問自己,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讓爺爺這樣對待他?
林盛夏見他多少的冷靜了,繼續幫他擦拭著濕潤的發,車外驚雷大雨,車內卻安靜溫暖,車內車外彷如兩個世界。
顧澤愷沒再開口,任由她動作著,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臉,她怎麼可以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場綁架案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她被隱藏起的痛苦夢魘,如果不是因著那場陰差陽錯的歡愛,恐怕一輩子都要隱藏進暗無天日內,她不怨嗎?
喬胤帶來的照片清晰無比的將她曾遭受的罪呈現在自己眼前,加注在顧太太身上的傷痛,他簡直不敢相信他最心愛的女人曾經受過那樣非人的對待,如果她不是林盛夏,恐怕尋常的女子早就瘋了!
「對不起,所有的一切都對不起!」為著他爺爺,為著曾經的誤會,為著自己過去的種種,他都對不起她。
顧澤愷突然握住她的手扯到唇邊細細的吻著,以著受傷野獸舔舐傷口的姿態,林盛夏因著他的動作一怔,隨後眼神柔軟起來,這個傻男人,之前不是說都過去了嗎?
慢慢的,她柔軟的唇印在顧澤愷太陽穴的位置,耳鬢廝磨里的親昵是獨屬於顧澤愷的,再無旁人能夠得到。
林盛夏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眸底有跟柔情所區別的憂慮,元老今晚說過當時找他們的人提出要保證顧澤愷的安全,最後的結局他們早已經知道,那贖金除了上面那層其他均是用報紙填充的。
可這不就與最初的設想背道而馳嗎?到底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令顧弘文改變了主意?甚至不顧顧澤愷的死活做出了令人難以相信的舉動?
她能夠想到的,顧澤愷也能夠想到,還有元霑口中無意說出的那個陌生人名,蘇紫。
當元霑脫口而出的瞬間,顧弘文眼底愧疚與痛苦的表現還是清楚的映入到自己眼底,這個蘇紫在整件事情里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她是誰?這一切還都是個未知數!
「那玉佛被我摔碎了,爺爺讓秦管家將東西交還給你,既然這東西的價值已經失去,那我能不能將這些碎片還給郭南?」
玉佛雖然都碎了,可畢竟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也算是了卻了郭南的一樁心事。
顧澤愷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那玉佛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顧太太如何處理,隨她高興好了。
前擋風玻璃的雨刷依舊運作著,車內的人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雨……繼續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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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鴿幽幽轉醒,面色灰白給人以不健康的感覺,她只記得自己下樓時摔了一跤,此時下半身卻是沒有知覺,剛一動顧允兒便有所察覺。
「允兒你先出去,我要同你爺爺說話。」謝青鴿伸出手試圖想要拍拍顧允兒的手背,可疼痛瞬間襲來,最終作罷,她對於自己身體的異樣很平靜的接受,眼神有著超脫的冷。
待到顧允兒從外面將病房的門帶上,房間裡又恢復了寂靜,顧弘文聳拉著肩膀望著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醫生的判斷告訴她。
「告訴我,當年找人綁架澤愷的不是你!你怎麼可能喪心病狂到這樣的地步……」謝青鴿望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再看著個可怕的魔鬼,她和這個男人過了一輩子,還從來不知道他原來是這樣恐怖!
顧弘文攥緊手中的拐杖,心裡卻空洞無力,如果這是元霑對自己的報復,那麼很明顯,他成功了!
而顧弘文的耳邊似乎迴蕩著一道悽厲的女聲,聲聲絕望的詛咒著他妻離子散,不得好死!
蘇紫,你的詛咒終於要成為現實,因著元霑的推波助瀾,他的家就要散了,在他想要決定隱藏掉之前的一切重新開始時,命運卻將他推入到了深淵內,不得翻身!
謝青鴿的心沉到谷底,夫妻幾十年,顧弘文一個表情她就能知道答案!
「呵……顧弘文啊顧弘文,你生來就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你連親生孫子都可以拿來利用……這世上唯一能令你高看一眼的也就剩下那個女人了!」謝青鴿閉上眼睛,老淚縱橫。
「青鴿,我有我的苦衷!」當年那場大火,綁架案甚至是淮南的事情,從一開始就因他而錯的事,後來越是錯上加錯,顧弘文不可能說也不可以說!
「顧弘文,你我夫妻情分已盡,以後你不要再來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謝青鴿聲如細蚊,終是將絕情的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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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夏將發挽到耳後,低著頭仔細將顧澤愷手背處的玻璃渣用鑷子取出,那些東西在他皮肉里留了幾個小時,有的地方都已經有了膿,林盛夏處理的認真。
知他今夜恐怕要在這車內待一晚用他的方式守著奶奶,有的時候她真的感覺顧澤愷就像是個執拗的孩子,叫人難過心疼卻又捨不得。
顧澤愷沉默的將身形倚靠在舒適車椅背上,他突然回想起當年老宅大火後,他們兩個人都被送入了醫院裡,兩個人窩在一張病床上,她腳心冰涼,他用小腿處的暖肉幫她取暖。
那是他問顧太太,有沒有後悔過嫁給自己,她說她不知道還平白惹來他好大的怒意,那個時候的自己又怎麼懂得,那種超乎一切的在意就是愛!
「以後真該跟你約法三章,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准傷害自己!」只要他的情緒上來,做什麼都是不管不顧的。
顧澤愷聞言唇角微勾著,他承認是自己衝動了。
「你這是在心疼我?」他眼底有隱隱的情緒浮動著,不動聲色的看向她。
林盛夏用著奇怪的眼神抬起頭來看了顧澤愷一眼,似乎覺得他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很奇怪。
「我是你的妻子,我不心疼你,還有誰會心疼?」她無奈的回應,記憶里她似乎曾經對這個男人說過同樣的話。
顧澤愷慢慢的闔上眼睛,唇角勾起的弧度輕微,這世上……唯有她是最心疼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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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補昨天的第二更,大央困的不行,去睡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