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夏就這樣借著昏黃的車內燈看著顧澤愷的臉,他的眼神說不出來的幽暗。
她一時之間有些分辨不清楚,顧澤愷說這話的意圖到底是什麼,哄騙她?還是發自內心的說出這句。
可不論是哪個原因,林盛夏乾涸了五年的心卻也漸漸的濕潤了起來。
哪個女人不想要在結婚後得到丈夫的疼愛?又有哪個女人不想要跟男人好好的過下去呢?
「你是認真的嗎?」她聽到自己淡淡的語調里夾雜著一絲的顫抖,在這寂靜的環境之下尤為的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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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林盛夏這個女人,總是用著冷靜自持的模樣來面對著自己,她有足夠的資本在商場上與自己並駕齊驅。
其實這樣的女人真的很不可愛,顧澤愷心想。
她太過於強勢,強勢到甚至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叫做林盛夏的女人無堅不摧,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夠打破她堅強的外表。
林盛夏這類人無疑是累的,她們的辛苦疲憊從來不讓人知道,就算是有痛也只會和血往肚子裡吞。
「恩,認真的。」一時之間,顧澤愷也分不清楚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有對蘇暖的愧,有對林盛夏的壓抑,種種情緒百感交集的匯聚在心頭。
突然的,顧澤愷有些後悔這麼草率的將那句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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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上帝造人時是先創造出的亞當,隨後在從亞當身上取出來根肋骨創造出的夏娃。
林盛夏,想做顧澤愷的那根肋骨。
不是依附,不是攀藤,而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留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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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
儘管五年的時間他隱藏的很好,但顧澤愷的骨子裡卻還是那個嗜血的男人,他兇狠冷酷手段殘暴。
可看在林盛夏的眼裡,卻莫名的讓她心口一熱。
其實,顧澤愷也是在乎自己的對不對?
她這樣的想著,卻不敢將這個問題打上一個句號,只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顧澤愷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明天『愷夏』投資的南郊遊樂城就開幕了,我們帶著糖糖一起去吧。」
林盛夏淺笑著開口,細細的彎眉帶著溫柔。
結婚五年,他們一家三口出門的機會很少。
「恩。」
此時的林盛夏卻還不知道,自己剛才的那個決定會在以後為自己惹來多大的隱憂。
她只是單純的沉溺在顧澤愷的擁有,以及——
與他好好過的美夢當中。
————沒錯,我是蘇暖快要出來的分割線————
南郊遊樂城
糖糖今天很開心,她身上穿著剛剛買的粉色蓬蓬裙,烏黑的發被林盛夏幫她弄成了個花苞頭,烏黑的大眼睛到處好奇的瞅瞅,看起來對什麼都很有興趣。
雖然這已經不是糖糖第一次來大型的遊樂場,可卻是全家第一次一起出動,對這個只有五歲的孩子來說,絕對是意義非凡。
因為這裡是愷夏企業投資的,所以林盛夏與顧澤愷絕對是在受邀請免費嘗試遊樂設施的名單內的。
喧鬧的遊樂城內,因為是剛開幕的關係,企業拉起的各色賀開幕的橫幅幾乎要占滿整個遊樂場的門口,各色的氣球拿在工作人員的手中,分發給今日來到這裡的每一位小朋友。
顧澤愷單手拉著糖糖,單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臉上還掛著大墨鏡。
看起來興致缺缺的,不過因為糖糖的關係,還算是有耐心。
氣球分到糖糖手裡的是藍色的,可是她卻偏偏執拗的要換成粉紅色。
在某些性格上,糖糖還是很像林盛夏的。
執拗,不達目的不罷休,但卻絕對不會胡攪蠻纏。
她只是用著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分發氣球的遊樂場人員,最後拗不過她,人家還是給她換了。
從頭到尾,林盛夏只是看著,沒有說一句話。
她和顧澤愷自然是可以亮出身份來的,但是她卻不想要在糖糖稚嫩的心裡留下權利的痕跡。
高挑的林盛夏與顧澤愷站在一起,外加一個糖糖,絕對是一副讓人賞心悅目的畫卷,兩個人一出現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眼球。
尤其是顧澤愷!
即便是用黑色的墨鏡將那張招人的俊臉給遮擋住,可周身散發出來的貴族氣勢依舊令人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有這麼一種人,就算是被隱沒在了人堆里,卻還是可以讓人一眼就挑出。
或許,說的就是顧澤愷!
三個人剛剛玩過海盜船之後,糖糖便嚷嚷著說口渴了要喝水,可偏偏兩個人的車停在車外,林盛夏看了一眼顧澤愷,囑咐了兩聲便去找遊樂場內的超市了。
顧澤愷用手撐著身體坐在遊樂場內的木椅上,他都這麼多年沒來過這種幼稚的地方了。
雙腿筆直的伸開,糖糖調皮的從顧澤愷臉上取下墨鏡戴在自己臉上,還一個勁的問顧澤愷自己這樣漂亮不漂亮。
顧澤愷笑了,如大理石鐫刻的英俊臉頰上透著溫柔的神態,就連鷹隼般的黑眸也泛著淡淡的寵溺。
看到這一幕的遊客幾乎都是呼吸一窒,這個男人就像是顆毒藥,見血封侯!
突然,顧澤愷嘴角的笑凝滯住了,他猛然間的站起身來,鷹隼般的眸銳利的盯著人群當中的某一處。
他剛才看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顧澤愷的五指倏然的攥緊,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足以可見他到底有多麼的用力。
「爸爸,你怎麼了?」糖糖有些害怕,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顧澤愷這幅的模樣。
「糖糖你在這裡等著爸爸,哪裡都不要去,我馬上回來!」顧澤愷扔下這句話甚至連看一眼糖糖都顧不上,向著人群的方向沖了去。
糖糖嚇傻了,她呆滯的坐在原地,臉上還掛著大大的墨鏡,鼻頭一紅,有些害怕。
媽媽不在,糖糖就握著小拳頭塞在唇邊,想要大哭的時候咬一咬,疼了就不想哭了。
此時的顧澤愷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尋找著什麼,他剛才明明看到了一抹纖瘦的身影,手裡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那模樣,竟然像極了蘇暖!
可她不是已經死在那場飛機事故當中了嗎?更何況就連航空公司都已經確定她已經遇難,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
顧澤愷涔薄的唇帶著無奈的笑,應該是自己看錯了吧。
他想!
當顧澤愷滿懷心事的回到剛才和糖糖兩個人坐在一起的長椅上時,一盆冷水迎面潑下!
原本坐在長椅上的糖糖不見了!
顧澤愷的心臟猛烈的跳動著,他的眼神在四處搜尋著糖糖熟悉的身影,可還沒等多久,手中拿著礦泉水的林盛夏嘴角掛著淺笑的回來了。
「你怎麼了?糖糖呢?」初時,林盛夏並沒感覺不妥,只是將手裡的水下意識的遞給顧澤愷。
可顧澤愷難看的臉色,卻令她心裡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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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不見了。」顧澤愷語音艱澀的開口,他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麼殘忍,他也想要當這只是一場夢,明明剛才糖糖還搶著自己的墨鏡戴在自己的臉上,頃刻間卻不見了。
林盛夏沒有說話,許是愣住了,拿著礦泉水瓶的手一松,砸在了腳面上。
可她顧不得那種疼,只是看著顧澤愷的臉輕聲的笑了,笑容明媚如春天般的溫柔。
「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顧澤愷,這一點都不好笑!糖糖去哪裡了?」
林盛夏的手無意識的抓著顧澤愷的手臂,那結實的手臂繃得緊緊的,如同石頭一樣。
「盛夏,對不起!」顧澤愷不知道說些什麼,最終只是輕聲的開口。
林盛夏渾身一顫,嘴角的笑容一點點的凝結起來,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慘白慘白的。
「我不想聽你的對不起,我要我的糖糖。」
林盛夏現在後悔了,後悔為什麼剛剛要將糖糖交給顧澤愷,若是他全心全意的照顧孩子,為何現在現在會不見了!
腦海當中閃現了無數可怕的念頭,不論是被綁架還是被人販子拐走這都是林盛夏無法接受的,她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手指越來越涼。
那種涼意透過手指一點點的落在心裡,結了霜。
林盛夏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顧澤愷,她纖細的指骨忍不住的握緊,甚至就連骨節都泛了白。
她本就是剛烈的女子,尋常女人在這種時候恐怕早就失聲痛哭毫無章法的尋找了,可林盛夏卻還為自己保留了最後一絲的理智。
「糖糖怎麼不見的!」林盛夏聽到自己冷冰冰的聲音如此的說著。
顧澤愷的心很亂,糖糖是林盛夏的骨血何嘗不是自己的,孩子丟了的那一瞬間他也很慌張,就連引以為傲的冷靜都不見了。
「我離開了一下,但是我讓糖糖不要離開這裡等我回來的!」
顧澤愷低沉的語調帶著身為人父的愧疚,是他把孩子弄丟的,是他!
「離開一下?為什麼?」林盛夏冷冷的眼神落在他俊美的臉龐上,似乎看不到他眼角眉梢的痛苦。
「我剛才,好像看到蘇暖了!」不知怎的,顧澤愷竟然將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只聽到『啪』的一聲,林盛夏顫抖著身子一巴掌揮了過去!
所幸經過這邊的遊客很少,可畢竟也有人看到了這一幕,驚駭的別過眼,選擇遠離是非之地。
「蘇暖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你為了一個死人把自己的女兒弄丟了!」
林盛夏的胸口湧出的絕望與憤怒全都匯聚成了那一巴掌,打的結結實實的,分毫不差。
顧澤愷的臉被打的偏了,火辣辣的疼,就連耳朵都嗡嗡的響,足以可見這一巴掌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這輩子,都沒人敢扇他巴掌,可是唯獨這一巴掌,顧澤愷卻忍了下來。
「糖糖是我的命,如果她找不到了,顧澤愷——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林盛夏這話說的極狠,幾乎是一字一句從牙縫當中蹦出來的,其中的憤怒失望可想而知。
扔下那話,林盛夏頭也不回離開,再也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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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找到下午五點,卻一直不見糖糖的蹤影。
顧澤愷要報警,林盛夏隨他去了,果不其然的,電話那頭傳來的回答是失蹤還未到24小時不予受理。
從知道孩子丟了的那一刻,林盛夏便再也沒有跟顧澤愷說過一句話,她只是沉著一張臉在人群當中搜尋著糖糖的身影。
原本是一家人開開心心出來的玩的,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弄成這樣。
糖糖到底去了哪裡呢?
此時的糖糖正坐在蘇皓軒的身旁,用著手裡的小勺挖著原味的麥旋風,一口口的吃著,眼角的餘光還在打量著蘇皓軒的媽媽。
真是個漂亮的阿姨,雖然不如自己媽媽好看,可每個動作都溫柔的很。
當時爸爸離開了之後她極力的壓抑著害怕的情緒,不曾想到竟然會看到蘇皓軒的身影,而一向在幼兒園裡冷著一張臉的他此時竟也會露出笑容,這讓糖糖大為吃驚!
蘇皓軒在看到自己之後,不知道對著身旁的阿姨說了些什麼,隨後用手指了指自己。
然後的然後,她就被阿姨帶到了麥當勞裡面,雖然和討人厭的蘇皓軒面對著面吃著最愛的麥旋風,可總歸比一個人害怕的等著爸爸要好多了。
「你叫糖糖是嗎?」女人溫柔的開口,手指將糖糖額間的發撩到耳後,在外人看起來就像是年輕的母親領著一兒一女來遊玩一樣。
「恩,我是糖糖。」糖糖吃的滿嘴都是白漬,看起來可愛的很。
「吃完了就快回去吧,你爸媽恐怕已經等急了。」女人看了看天色,臉上的表情有些暈暗,話音聽起來意味深長,手指自然的幫她將嘴角的污漬擦乾淨。
糖糖在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女孩,自然也聽不出女人話里的深意。
想到爸爸媽媽,糖糖頓時臉色白了下,自己是不是出來太長時間了。
「軒軒。」女人隨後將視線落在蘇皓軒的身上,看起來沒有特別的感情。
似乎沒有看到蘇皓軒嘴角刻意吃上去的白色奶漬。
「我們該走了。」
「是的,媽媽。」蘇皓軒的回答令糖糖忍不住的看向他,他們兩個人的互動好奇怪喲。
「你就坐在這裡,等下我會讓廣播室發廣播,讓你爸媽來這裡找你,不要亂跑哦!」
女人在臨走之前回過頭來特意的說了這句,糖糖點了點頭,巴掌大的小臉上透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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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廣播的時候,林盛夏原本暗淡的姣美容顏上一下子亮了起來。
就連顧澤愷也覺得像是心中一塊沉重的大石落了地,他原本想要上前將踉蹌站起的她扶住,卻被林盛夏狠狠的甩開了手。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顧澤愷,現在她沒有時間跟他算帳,只想要去接糖糖回來。
那是她的寶貝她的命,她再也不會讓這個男人有任何的機會可以傷害到糖糖。
再也不會!
兩夫妻來到麥當勞的時候,糖糖剛剛吃完一個麥旋風,在見到林盛夏的時候小臉露出開心的笑,眨巴眨巴大眼睛,就連眼神當中都透著明亮。
「媽媽爸爸!我在這裡!」晃動著小腿,糖糖似乎沒有絲毫察覺到林盛夏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她快速的跑到糖糖的面前,先是猛然的將她擁入到自己的懷裡,喉嚨里一片的哽咽,那種失去的恐懼讓林盛夏的理智崩裂。
林盛夏只覺得自己在見到糖糖的那一瞬間全身都虛脫了,就連手指都無力的合攏,她的鼻尖聞著糖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眼眶都濕潤了。
她絕對不會原諒顧澤愷的,絕對不會!
「伸出手來!」稍稍的冷靜了下來,林盛夏鬆開糖糖低聲的說著。
糖糖不明所以,伸出手來,卻見林盛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那上面。
力道大的甚至都把手背拍紅了!
糖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手上痛痛的,心裡也委屈著,爸爸一個人把她放在那裡,怎麼不見媽媽打他!
睜著眼睛大哭,像是要將心裡的委屈都宣洩出來,不過在看到顧澤愷臉頰上頂著的紅腫手印,糖糖的心裡算是好受點了,原來爸爸也被媽媽打了!
「你做什麼打孩子!」顧澤愷心疼了,他一把想要把糖糖抱過來,卻見林盛夏緊摟著糖糖防備的看著他。
那眼神,一下子的刺痛了他的心。
「糖糖,我跟你說過,就算是爸爸媽媽沒在身邊,你也不可以隨便亂走動,要等到爸爸媽媽回來的不是嗎?」
林盛夏卻像是聽不到糖糖哭似的,只是用著強忍著冷靜的聲音開口。
她何嘗捨得讓糖糖哭成這樣?可是如果在發生一次這樣的事情,她真的沒法活了!
糖糖是自己用命換回來的,她不能夠忍受一丁點她會受傷的可能!
「爸爸好久都沒有回來,我好害怕!好多人都在看著我,我覺得爸爸是不是把我弄丟了!」
糖糖的哭聲扯痛了顧澤愷的心,生疼生疼的,今天的事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自己隨隨便便的將糖糖留在原地,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都是他的錯!
「糖糖,對不起,是爸爸錯了!」顧澤愷蹲在她的面前,他的驕傲在女兒的傷心前面一文不值,他不是一個好爸爸。
林盛夏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只是將糖糖摟在懷中,眼眶通紅的她沒有流下一滴淚,只是倔強的咬著下唇。
這已經成為她壓抑著痛苦的習慣性動作,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將唇肉整個磨開。
「糖糖我們回家。」看也不看顧澤愷一眼,今天的事情,讓她對他太失望了。
而那種失望,甚至滲透在了骨髓里,令她一句話都不想要跟顧澤愷說,甚至連看都不想要看他一眼。
顧澤愷的心,真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