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是一隻孩子的手,瘦瘦小小,皮膚慘白,皮肉全都緊緊貼在骨骼上,青筋高高隆起,還留著老長的墨綠色指甲。
它緊緊握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朝箱子裡拉。
我心頭一驚,反握住他的手,朝反方向一拔。
我預料之中,這隻手的力道是非常大的,所以我也竭盡全力,沒想到那隻手卻很輕鬆地被我整個拔了出來。
我因為慣性,身體向後滾了兩圈,正好摔在強哥他們身旁。
強哥已經打紅了眼,見我滾過來,殺氣騰騰撲向我,不分青紅皂白一抓,正好抓在那隻手上。
他把手湊到嘴邊,張嘴就咬。
那隻手也劇烈反抗,一根手指猛然下腰似的向後一彎,折出人類不該有的弧度,緊接著,狠狠刺進強哥的左眼。
下一秒,手指上就挑出一顆鮮紅的眼球。血肉模糊,還有大半神經連接在強哥的眼眶上。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幾乎是電光火石間,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強哥捂住眼睛,爆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劇烈的疼痛讓他意識短暫地恢復了清醒,他看清自己身前拼命撲騰的斷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慘叫著連連往後退。
「鬼,有鬼啊——」
強哥的叫聲實在刺耳,那隻手把指尖上的眼球一彈,又猛得飛過去,長長的指甲直刺他的喉間。
這一下要是刺實了,強哥的命得交代在這。
我費了老大勁當這個臥底,當然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於是立刻彈出幾枚銅錢,在半空中追上那隻手。
一枚銅錢釘入手背,還有一枚被它的指甲掃飛。
手背上冒出一團焦臭味,動作一頓,趁這個機會,我直接打開背包,一個飛撲,倒著把那隻手扣進包里,然後飛快地拉好拉鏈。
強哥回過神,瞪大緊剩的一隻眼睛。
「洛溪,你還會暗器?」
「不是,練扎針扎出來的。」
我緊緊抱著那隻包,用繩子捆緊了,把剛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然後問強哥,接下來該怎麼辦。
強哥看著瘋狂的何旻幾人,眼神又陷入呆滯。
「為什麼你們沒產生幻覺?」
我隨便找個藉口。
「可能因為我是女的,你們身上陽氣重,所以才容易中招?」
強哥指著林磊。
「那他呢?」
林磊愣了一會,幽怨地抬起頭。
「我是姐妹,gay。」
強哥:……
「草他媽的,沒想到盜個墓還有這種講究,早知道去成都找人手過來了。」
說著痛苦地捂著空洞的眼眶,讓我幫他包紮傷口,順便把那幾個受傷嚴重的人都弄到主墓室去。
「繃帶都在我包里,一打開就把那隻手放出來了,你忍忍吧,用其他方法緩解一下。」
強哥:「疼死老子了,還有什麼方法?」
我想了一會。
「多喝熱水。」
強哥:「行了行了,先把他們都弄出去,這裡面交給你們兩個,務必把那些花瓶撈出來!」
「沒有花瓶,強哥,那些花瓶都是怪魚。」
「什麼?」
沒有青瓷的打擊,對強哥來說,比失去一隻眼睛還要大。
他臉色慘白,踉踉蹌蹌撲到那幾個石缸面前探頭一看,還不死心地伸手進去撈,剛一探進去,就被一條遊動的食屍魚咬下半截手指。
當即又慘叫著往後退。
手上鮮血淋漓,臉上也血呼啦滋,看著實在有點太悽慘了。
他像丟了魂一樣,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嘴裡喃喃:「沒有青瓷,沒有青瓷,沒有青瓷。」
「這麼多兄弟的命,啥也沒得到。」
「箱子裡只有一隻鬼手。」
「梁老闆不會放過我的,他不會放過我的,我完蛋了,我死定了——」
念著念著,眼神又開始迷茫起來。
我看情況不對,立刻讓林磊架著他,把他托到門外。
何旻幾人也打得差不多了,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一個個有氣無力,癱軟在地上,還在那揮拳頭。
我跟林磊把他們幾人都拖到主墓室里,掏出包里的礦泉水,潑到他們臉上,然後讓林磊看著他們,自己又返回耳房。
那口箱子側翻在地上,斷手從圓形皮革里掙脫出來,露出一塊褐色的鐵質凹槽。
凹槽最中間,正好鑲嵌著一把鑰匙。
我拿出鑰匙,握在手裡,忽然有幾分猶豫。
坦白說,我不知道這斷手是個什麼東西。
以我博覽群書,博古通今的見識,這樣單獨一隻手封在箱子底部,還有自主意識,能主動攻擊人的玩意兒,我還真沒見過。
難道這是一個降頭師?
最高等級的飛頭降倒是可以把腦袋飛出去攻擊人,但也沒見過用手的啊。
在我印象里,四肢都能單獨分開作戰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山海經》中記載的,上古神話人物——刑天。
傳說,刑天和黃帝大戰,被斬去頭顱,掉了腦袋後,以自己的雙乳當做眼睛,肚臍作為嘴巴,左右兩手各持一柄利斧和一面盾牌作戰。
在他死後,黃帝為了防止他作亂,砍掉他的四肢,挖去他的內臟,分開埋葬在不同地方。
這種開天闢地的遠古大妖,每一個部位都能單獨作戰,牛逼的很。
如果箱子裡封印的是這種級別的妖怪,那我一打開,明天程桑桑直接喊全村吃席。
可是不打開吧,江辰澤還在裡面。
他要是唯一的命魂被吞,我就完不成師父的遺願,以後死了沒臉見那個老頭啊。
心裡正天人交戰,那口箱子仿佛感應到我的糾結,忽然「砰砰」動了起來。
一個極度壓抑痛苦的嗓音透過嚴密的箱口縫隙傳來。
「洛溪,救我——我要被吃掉了,救我——」
是江辰澤的聲音,我神情一凜,不管了,媽的,不管是什麼東西,我總得救江辰澤啊。
我立刻伸出手,握住那把銅鎖,右手舉起鑰匙,對準鎖孔,正要插進去。
又一道沙啞的嗓音傳來,有氣無力,聽著隨時快要掛了。
「洛溪,別開箱子,快跑——」
"這裡面有——」
有什麼?
我凝神聽了一會,這道脆弱的聲線戛然而止,緊接著,又是剛才那道痛苦的呻吟。
「洛溪,救命——」
「我快死了,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