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看,這不像辟邪,倒像要去當新郎,何隊,你——」
其中一個年輕的刑警還沒有說完,另外幾個就拼命朝他使眼色。
他也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許雲容原本是跟何隊相親的,現在人還在河裡,屍體都沒找到,開這種玩笑確實不合適。
「咳咳,我不是這個意思,何隊。」
年輕人憨憨地撓頭,何旻也沒當回事,換好潛水服,有些著急地問朱浚。
「什麼時候下水?」
朱浚掐著表。
「等天黑!」
「到時候我先下去,你們等我指揮。」
隨著太陽最後一縷餘暉消失,遠近的路燈都亮起來。夜色如墨,暈染了整個天際。
河面上忽然起了一陣風,帶起層層細碎的波紋。朱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隨後,他縱身一躍,跳進河中,濺起一圈圈漣漪,向四周緩緩散開,融入了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朱浚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水面上。
我感覺這個年輕人身上處處透露著古怪。
他在店裡,明明表現的很膽小,還要求我們必須跟他一起下水,怎麼出來以後,完全變個人似的。
夜晚的運河,水面漆黑,手電筒打在河面上,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
朱浚也不怕,說跳就跳,半句廢話沒有。
反而何旻跟吳副幾人,不放心地蹲在河邊,兩眼緊盯河面。
吳副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
「下去八分鐘了,他也沒上來換口氣。」
「這孩子不會出事吧?」
說著張嘴就要喊,「朱——」
我立刻從身後捂住他的嘴巴。
「別喊,撈屍人幹活時候,最忌諱有人打擾,耐心等他就是。」
到十二分鐘的時候,連何旻都緊張地站起身。
「十二分鐘!他們撈屍人,不是只能閉氣十分鐘嗎?這肯定出事了!」
吳副:「就是啊,這小伙子在我們這麼多警察眼皮底下被淹死,媽呀!這個臉可丟大發了!」
「我不管,我得下去看看!」
說著屁股坐在河沿上,把一隻腳往下探,準備跳下去。
就在這時,水面「嘩啦」一聲,掀起一陣浪花,朱浚的腦袋從河面上探出來。
幾個人齊齊鬆一口氣,年輕警察在身後嘀咕:「閉氣十二分鐘,這黃毛夠厲害的啊!」
吳副:「輪到我們下去了?」
朱浚搖頭:「拉我上來。」
朱浚坐在地上喘息一陣,等呼吸平復下來,他抹一把臉上的水,忽然抬頭看我。
「我不能再下去了,後面半程你們自己去吧。」
吳副:「埃,你小子,說話不算話啊!你怎麼答應那個媽祖的!」
朱浚翻個白眼。
「不是媽祖,是水神共工,媽祖是海神好伐?沒文化真可怕。」
「洛溪,你知道我們撈屍人,有三不撈的規則吧?」
所謂的三不撈,直立於水中的屍體不撈,雷雨天氣不撈屍,還有同一具屍體,三次打撈不成功的,也不能再繼續撈。
可現在下面壓根沒屍體啊,扯什麼三不撈。
我滿臉不快。
「你小子別是在偷懶吧,我又不是真讓你來撈屍的,是讓你找方向的。你後面不下去,我們怎麼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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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浚搖頭。
「我勸你們也不用再找了,那屍體,是一具懸屍!」
所謂的懸屍,就是直立在水中的屍體。
何旻跟吳副異口同聲:「你找到許雲容的屍體了?」
「沒有,但我已經看過了,周圍水草齊根而斷,那是因為纏在懸屍腳踝上,被她走動間掙斷的。
懸屍可太危險,我不能再跟你們去找了。」
死者如果被殘忍殺害,怨氣很重,煞氣墜在體內,她在水底就能直立行走,還會在淤泥上留下腳印。
朱浚告訴我們,把糯米撒在淤泥上,糯米是陽性的,陰陽相合,會吸附在淤泥上,我們就能根據這些腳印,找到那具屍體。
「我帶你們找到前面兩個腳印,你們自己順著往下找就行。」
「後面的事,可不歸我管了。」
吳副嗤笑。
「還說我沒文化,你小子才沒常識,一把米扔水裡,那還不馬上被河水沖走,咋可能立刻沉下去。」
朱浚:「不信你就自己下去看看,我懶得跟你說。」
「你們有糯米嗎?」
吃飯的傢伙,我向來是隨身帶的,我從包里掏出一個礦泉水瓶,裡面裝了滿滿一瓶子糯米。
「這瓶夠了沒有?」
朱浚打開瓶蓋,倒了一小捧在手心,湊近鼻尖仔細聞了聞。
「嘿,不愧是龍虎山的,這是梧桐鎮的糯米吧?出手真大方!」
我朝他豎個大拇指。
「算你識貨!」
「何大隊長,我這個糯米很貴的,到時候你們刑偵大隊要給我報銷啊!」
何旻點頭。
「只要能找到許雲容,你想報什麼都行!」
我們幾人穿好潛水衣,背上氧氣筒,頭頂戴好探照燈,跟在朱浚後面下水。
河水曬了一整個白天,現在還有點餘溫,暖洋洋的泡著很舒服。
吳副在水面上愜意地遊了幾圈,忽然用力拍打水面。
「趁大傢伙都在,我要跟何旻打個賭!」
「如果那個糯米真的能被吸在河底,我——」
吳副一咬牙。
「我請你們刑偵的人吃一個月飯!」
「哇後!吳副大氣,去哪裡吃,可不能用快餐打發我們啊!」
吳副大手一揮。
「我是那樣小氣的人嗎!去嘉何飯店!」
「如果這個黃毛小子在撒謊,那何旻,你也要請我們派出所的所有人吃飯,你得請兩個月!」
何旻:「憑啥我兩個月?」
吳副理直氣壯,「你是富二代啊,狗大戶,能跟我們一樣嗎?」
岸上的幾個警察都笑起來,何旻也無奈地搖頭。
「行行,兩個月就兩個月,快點吧,黃毛小子鑽下去了,一會咱要跟不上的!」
我們幾個先後潛入水底,水下黑漆漆的一片,頭頂的探照燈照在水下,只能看清身前一小片位置,能見度這麼差,也不知道朱浚是怎麼發現那些斷掉的水草的。
這一段運河的深度,也就十幾米,往下潛一陣,很快就到了。
朱浚朝我們比劃手勢,示意停在這兒。
這一片河泥上,長滿了雜亂的水草。我游到他身邊,把手裡裝滿糯米的礦泉水瓶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