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覺醒

  身上的壓制力陡然消失,被闖關者們鬆開的門板,東倒西歪落到地上。

  倚靠在牆角的,緩緩站直。

  很顯然,這些傢伙選擇了賭。

  如果是以前,他會嘲笑這些蟲子的天真,嘲笑他們放棄了唯一一次可以殺掉他的機會,就為賭一個十有八.九要拿命去填的「可能」。

  但他現在笑不出來。

  周身的酸痛仍在,心底的屈辱更甚,他現在只想把這四個人碎屍萬段。

  後來的那三個還剩倆,其實沒惹到他太多,但這就是命,前面的覺醒離開了,只好後面的人來補缺。

  全身鋒利凝聚到極點,鎖定關嵐,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四個人里,這傢伙看著最弱,就喜歡先碾死弱的,再折磨強的。

  關嵐做好了準備,卻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速度。在憤怒的加成上,殺人魔已經是標準的瞬移了,頃刻就逼近眼前。

  關嵐也用自己的最快速度,往旁邊極速閃躲。

  卻還是慢了半步。

  肩膀被狠狠撞到,瞬間半個肩膀幾乎被削掉,血流如注。

  「關嵐——」全麥一聲暴喝。

  眼睛都沒抬,欺身又往關嵐身上去。

  關嵐沒躲,木木地站在那裡。

  但木的僅有身體。

  疼到極致,大腦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在被殺人魔真的撞到後,他發現自己的恐懼不見了。劇痛讓一切雜念消失,心間只剩淡淡的四個字——不過如此。

  全身鋒利這種能力,越在腦內推演對戰過程,越覺恐怖,最後生出「千萬不要被對方碰到」的心理紅線。

  但真碰到了,不過如此。

  關嵐怕疼,可是等到真疼了,也就疼了。發生的事情不可逆,他從不做多餘的懊惱。他只是有點擔心,先前僅有的一點恐懼也沒了,要如何通關?

  還有,殺人魔又過來了,自己會死嗎?

  死了的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比如去更後面的關卡,找某個身高比自己高、體力比自己好的傢伙算帳。

  不開心。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死在這裡!

  「啪——」

  「咣——」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都是招呼在身上。

  如果非要分先後,那還是關嵐那一巴掌快了那麼一點點,然後才是衝過來的全麥用身體把撞開。

  周雲徽和崔戰被兩個甜甜圈驚呆了。

  徒手扇殺人魔臉和拿身體直接撞上去,都是什麼魔鬼操作!

  殺人魔竟然還真被全麥撞飛了,帶著一臉的奶油?!

  當然全麥也沒全身而退,撞飛了殺人魔的他,四肢和軀幹但凡和殺人魔接觸的部分,也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切割傷。

  但僅僅是皮開肉綻,沒有真的貫穿,更不致命。

  再看關嵐。

  肩膀持續的失血讓他靠著牆壁滑坐在地,扇殺人魔臉用的是另外一隻手,不過也就那一下,現在無力垂著,但手本身並未受傷,只是上面沾滿了白色奶油。

  周雲徽和崔戰忽然反應過來,關嵐沒真的扇到殺人魔的臉,只是借著扇巴掌的慣性把蛋糕甩上去了。

  是[蛋糕有毒]。

  同樣,全麥僅僅受皮外傷,也是因為他在衝撞殺人魔的時候,[別碰我]就已經覺醒了。

  [別碰我]可以反彈傷害,但反彈的程度和對手能力成反比,所以他沒有真的完全將「全身鋒利」反彈走,還是受了傷,並且反彈回去的「鋒利」,幾乎沒對殺人魔造成傷害。

  可是至少救下了關嵐。

  否則就算關嵐甩過去了蛋糕,也要被二次衝撞切割得四分五裂。

  兩個甜甜圈,都覺醒了。

  在地上煩躁地擦著臉上麻酥酥、火辣辣的奶油。

  受傷的關嵐和全麥,靜靜等通關提示。

  剩下兩位隊長,彼此相望。

  周雲徽:「人家後來的都覺醒了。」

  崔戰:「你說給誰聽呢?」

  周雲徽:「我也快了,我剛才確定感應到文具樹的回應了。」

  崔戰:「不要這樣欺騙自己。」

  周雲徽:「……」

  有一種友誼,叫做來啊,互相傷害。

  「小心!」不遠處的全麥忽然大聲吼。

  周雲徽和崔戰本能往兩邊閃開。

  不知何時衝過來的撞到牆壁上,卻還是擦了二人的肩。

  兩人肩膀當下被劃開口子,幸而剮蹭輕微,傷勢遠沒有關嵐那樣重。

  與此同時,全麥和關嵐的手臂同時響起通關提示音。

  「叮——」

  兩個甜甜圈消失,卻已經被憤怒沖昏,殺紅了眼。一擊不中,他立刻選定閃到左邊的崔戰,動作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直逼上前。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短的時間,根本避無可避。

  「操!」崔戰咬緊牙關,硬著頭皮抬臂抵擋,犧牲一條胳膊總比喪命強。

  眼看殺人魔就要撞上他的手臂,崔戰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自己被血腥切割後的慘狀,旁邊卻突然過來一片巨大黑影。

  是周雲徽扛著門板從側面衝過來了。

  和崔戰都猝不及防。

  巨大的悶響里,周雲徽生生用門板將撞開了。

  猛烈的慣性作用下,他和一起摔到地上,但他仍死死抱著門板,且是主動衝擊的一方,所以他比摔得更遠。

  這一摔極重,摔得周雲徽眼前發花、渾身都疼。可在漫天金色小星星,他聽見了殺人魔那邊起身的動靜。

  周雲徽心裡一緊,也掙扎著爬起來,努力眨眼,想讓視野儘快清晰。

  終於,他看見了背對著自己的殺人魔,和被殺人魔再次逼到牆邊的崔戰。

  這一次,這樣的距離,周雲徽再沒可能攜門板去解圍。

  崔戰比他還清楚,所以在退無可退的這一刻,果斷向著周雲徽喊:「去[生門]——」

  打到這份兒上還沒覺醒,那就是和「恐懼覺醒」無緣,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先撤,再從長計議。

  當然這裡面不包括崔戰。

  他喜歡「別廢話就是干」,至於能不能幹成,那是附加效果,不影響他的行動。然而這僅僅是個人喜好,他可從來沒打算把這種作戰風格傳染給別人。

  可現在,被他提醒之後還沒有撤退意思的周雲徽,怎麼看都好像已經被自己傳染了,崔戰只好辛苦一下,再吼:「快他媽走啊——」

  吼出去了。

  的致命鋒利也來了。

  崔戰咬緊牙關,做好了被橫劈豎砍大切八塊的準備。

  「呼啦——」

  「呼啦——」

  「呼啦——」

  一個接一個密集的火焰燃燒聲,在崔戰和頭頂響起。

  崔戰一驚。

  一怔。

  兩個腦袋同時抬起。

  密密麻麻的小火球,鋪滿了走廊上空,就在他們抬頭的一剎那,火球傾瀉而下,恍若一顆顆墜落的隕石,穿透大氣層,熊熊燃燒。

  [繁星流火]。

  墜下的火球像接收到了某種指令,全衝著的方向。

  那裡也有崔戰。

  但崔戰早回過神,趁著殺人魔還被漫天流火閃得發懵,貓腰就從牆邊溜了出去,一路向著周雲徽狂奔。

  他剛跑起來,火球就悉數砸向。

  抬手擋住頭和臉,收起全身鋒利,調動所有精神力提高身體防禦力。

  火球噼里啪啦砸到他身上。

  崔戰頭也沒回,以最快速度跑到周雲徽身邊,一臉哀怨:「你也覺醒了?」

  這個「也」太有靈性,「也」得周雲徽不自覺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講義氣了,竟然和之前那些夥伴一樣覺醒了,只留下崔戰一個人,簡直禽獸不如……

  「等等,」周雲徽猛然反應過來,「我是為你覺醒的好嗎!我再不覺醒,你就要被弄死了——」

  崔戰當然知道,所以被吼完,也就理虧的不還嘴了。

  但有一件事兒想不通:「我要死了,把你逼覺醒了,那我自己怎麼還不覺醒?」

  周雲徽氣結:「你、問、我?!」

  那邊,隨著最後一個火球落下,[繁星流火]結束。

  放下手臂,衣服上被燒出了一片片焦黑,還有破洞。裸露出的皮膚輕微發紅,是灼傷,但顯然不重。

  只是他的表情很不好。

  或者說,他已經控制不住情緒了。殺機從眼底滿溢,憤怒讓五官猙獰,明明一張還算帥氣的臉,此刻只剩瀕臨崩潰的瘋狂。

  崔戰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濕衣服貼在身上,微微的涼。

  直覺告訴他,殺人魔的攻擊力和憤怒是「共生」的,就像他們可以通過憤怒覺醒一樣,殺人魔也可以通過憤怒給能力增強,甚至進階。

  所以當殺人魔再一次攻擊過來的時候,他八成就躲不過了。

  畢竟周雲徽已經覺醒,沒人能再幫他幸運一次。

  但這也是眼下,他唯一覺得比較安慰的。

  至少周雲徽覺醒了。

  [生門]就在殺人魔身後,距離崔戰不超過十米,可想越過殺人魔抵達[生門],這十米難如登天。

  說得再直白點,去[生門],就是送死。

  可就算放棄[生門],轉身就跑,殺人魔可是可以瞬移的,被追上弄死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所以這條路也是死。

  崔戰對這兩個結果都很清楚,因而他無比明白自己陷入了死局——前進、後退都是死,除非覺醒……

  「我擋住他,你找機會進[生門]。」身旁傳來的聲音,把崔戰的思緒從絕路上拉了回來。

  「你?」崔戰愕然轉頭,待看見周雲徽眼裡的堅決,才後知後覺明白對方的意思,想也不想就拒絕,「你給我站在這兒乖乖等通關!」

  現在的殺人魔絕對是高度危險分子,哪怕周雲徽覺醒了文具樹,崔戰也不覺得他能在殺人魔那裡占到什麼便宜。

  萬一就在這最後等待通關傳送的兩分鐘裡殞了命,他都能替周雲徽虧吐血。

  「乖乖?」周雲徽斜眼鄙視他,「崔組長,我聽過你的話嗎?」

  語畢,根本不給崔戰再反駁的機會,周雲徽扛著門板就朝沖了過去,如疾風利劍,速度竟不比空手時慢多少。

  不閃不躲,就站在那兒等他撞。

  崔戰看出不妙,大聲喝止:「你給我——」

  「停下」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周雲徽的門板已經撞向。

  同時漫天火光,如雨而下,砸在他和身上。

  「趕緊去[生門]——」

  火光里,崔戰聽見周雲徽喊。

  但他也同時聽見了一聲「咔嚓」。

  那是門板被撞得開裂的聲音。

  的半個肩膀從開裂處透了過來,但在此刻那不是肩膀,更像是一把劈開門板的斧子。

  周雲徽是抱著門板全力衝撞過來的,為的就是把推壓到牆邊,給崔戰爭取跑路時間,所以當門板被穿透時,他根本不躲,仍用力將門板往牆邊壓。

  那透過來的殺人魔半個肩膀,正頂到他胸口。

  窒息的劇痛一霎從胸膛蔓延開來,周雲徽疼得眼前直發黑,手上的門板再抓不住。

  看準時機,一下子將門板甩開,扔得遠遠。而後冷笑著勾一下嘴角,抬手朝著周雲徽已經血肉模糊的前胸,狠狠就是一拳。

  先前穿透門板順帶給周雲徽胸膛造成的割傷雖然深,卻沒真的傷到五臟六腑。但這一拳如果打上,必然就是胸膛的徹底洞穿,神仙也救不回。

  周雲徽看見對方出拳了,也察覺了對方的意圖,身體本能地往後退。

  可一退,胸口就疼得幾乎讓身體蜷縮,他也隨之踉蹌。

  躲不開了。

  周雲徽看著逼近的拳頭,冷靜地做了判斷。

  他現在沒別的想法,就希望崔戰那白痴已經進了[生門]。當然在這個希望達成的基礎上,再允許他貪心一點的話,他還是希望能趕在被殺人魔一拳打穿之前,由鴞系統通關傳送……

  「咚——」

  很好,周組長兩個希望都沒達成。

  隔壁突然疾馳而來一個糟心的身影,用身體將他撞飛,當然,也撞離了殺人魔的拳頭。

  重重摔在幾米外的地上,周雲徽甚至顧不上爬起來:「你覺醒了?」

  如果不是覺醒,崔戰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

  他沒等來崔戰回答,卻等來對方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火焰噴射槍]。」

  沒頭沒尾,周雲徽竟然也懂了。剛覺醒那會兒沒用火焰噴射,是因為殺人魔和崔戰在一起,不方便選目標,現在毫無負擔了。

  他立即啟動文具樹,一把拉風巨型武器頃刻入手,他就仰躺在地面,稍稍撐起上半身,衝著就是一頓烈焰噴襲。

  剛準備離開牆邊往前去的,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烈焰吞沒。

  死估計是死不了的,但燒傷是肯定的。

  周雲徽雖然看不見火焰里的情景,但報仇的快感依然爽得他通體舒暢。

  「行了——」崔戰一把拉起對方,中斷了孔明燈組長的快樂復仇。

  他讓周雲徽用火焰噴射,是為了困住殺人魔,好給他倆創造進[生門]的機會。結果可倒好,周雲徽嗨得根本就是要大開殺戒。

  以後誰再說他崔戰橫衝直撞,戰鬥瘋狂,他就拉周雲徽過來表演。

  崔戰集中精神力,操控剛覺醒的文具樹,以極快速度帶著周雲徽移動,轉眼就到了[生門]前。

  傳菜道入口只有一人寬度,但那邊身上的火已經滅了,守關人被燒得跟黑炭似的,速度卻不減,腳下一動,身影已經逼近到跟前了。

  崔戰再沒其他選擇,管他入口只有一人寬,生生拉著周雲徽一起擠了進去!

  剛一進入,傳菜板就極速下墜。

  與此同時,崔戰聽見一聲「叮」。上下貫通的傳菜道,那清脆久久不散。

  「咚——」

  崔戰落入古堡一層廚房。

  周雲徽不見了。

  先一步覺醒的人已經通關,只剩手腕的溫度,還殘留在崔戰指尖。

  古堡八層。

  當崔戰也順利收到通關提示,被鴞系統傳送出6/10時,從[生門]返回並已按約定匯合的唐凜和鄭落竹,正在這一層的主走廊上大聲交談。

  交談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引來守關者。

  鑑於浴袍男已經被他們打敗過一次,很難再激起新的恐懼,所以根據制定的戰術,他們十分希望這次能引來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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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被火焰噴射過的:不要再cue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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