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翻頁的日記本終於停下來,停在隨意一頁,就那樣敞開著平躺在書桌上。
沒了紙張亂翻的聲音,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
眾人怔怔地看著翻開的日記,好半晌,都沒人說話。
給他們帶來衝擊的不單是日記詭異的變化和其上翻來覆去卻沒頭沒腦的那幾個字,還有唐凜竟然真的一頓神推理就把這關最重要的核心謎題給破了。
關鍵是破的時候連謎面的存在都是空白,可以說完全就是——我覺得日記可疑、我認為可以破解一下、我考慮破解方法如下、我推斷破解完會對我們起這樣的作用——「無中生有」四部曲。
「這樣也行?」彎腰在桌前湊近看了半天日記頁面的蔣城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凜,嚴重懷疑對方偷了關卡攻略。
和唐凜一起闖過1/10的何律、五五分、萊昂、和尚,在地下鐵車廂里就見識過唐凜的解謎能力了,如今早已心如止水。
上帝是公平的,給了唐凜聰明的大腦,又給了他出色的外表,給了他不菲的身家,還給了他同樣有錢的范佩陽當保鏢……
上帝,你過來我們談談。
「但是這個衝破覺醒到底什麼意思?」越胖胖同樣伸脖子到書桌前,用力地盯著那四個字,好像盯得再使勁點,就能盯出註解。
「衝破覺醒……」三道槓默念了幾遍,越念越覺得不通,「這根本就是一個硬組的詞吧!覺醒就覺醒,什麼叫衝破覺醒?覺醒怎麼衝破?」
「如果把它們分開呢,」唐凜說著,環顧眾夥伴,「不是一個詞,而是兩個詞,衝破,覺醒……」
其實當看到「覺醒」兩個字,在場大部分人腦海中瞬時閃過的念頭,幾乎都是相同的——
江戶川:「如果說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什麼能和『覺醒』聯繫上的……」
五五分:「文具樹。」
骷髏新娘:「那『衝破』……」
「衝破桎梏,覺醒文具樹。」唐凜一字一句緩緩道。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
闖關者們無法證明這一定就是日記密語的正確解答,但現階段,他們想不出比「解鎖文具樹」更像答案的答案。
如果不是為了逼他們自己覺醒文具樹,為什麼一進6/10,他們的文具樹就被封鎖了?
前面1/10-4/10,文具樹都可以應用自如,哪怕是被限制了文具樹的5/10,也僅僅是不能把文具樹用於「登山」,文具樹的能力依然在他們手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徹底消失,再感應不到。
燭火幽暗的房內,寂靜沉沉。
唐凜輕輕抬眼,打破無聲空氣:「還是在培養。」
眾人困惑看他,一時不解。
霍栩問:「培養什麼?」
「培養我們。」唐凜說,「從1/10開始,守關人對我們的考核,既是篩選,也是培養。1/10讓我們認識到文具樹的應用,2/10磨鍊我們面對恐懼的心理素質,3/10是生存能力,4/10是追蹤與反追蹤,5/10是體力和耐力……然後就是現在,自行衝破身體桎梏,覺醒新一階文具樹的能力。」
越胖胖:「新一階?」
「5/10通關後就沒給經驗值了,」南歌思索著,「五級文具樹也是最後一個明確要求經驗值才能解鎖的,再往後的文具樹解鎖條件都是『?』。如果這一關真是要培養我們覺醒文具樹的能力,恐怕以後的文具樹,都要靠我們自行解鎖。」
唐凜點頭:「這一關的『覺醒』,未必一定能解鎖六級文具樹,有可能僅僅是覺醒我們被封鎖住的一到五級,但之後要解鎖新一階文具樹,我想就像南歌說的那樣,只能我們自己去領悟,而且多半沒有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可能突然某一刻,就解鎖了。」
佛紋:「那樣的話,每個人的進度就不一樣了,很可能有人解鎖了六七八級,有人還停在五級。」
「這個設計我喜歡,」白路斜單肩倚靠著牆壁,似笑非笑,「強行讓所有通關者保持在一個文具樹水平本來就很奇怪,強的理應更強,弱的就該淘汰。」
蔣城、許叮咚:「……」
用力低頭,拼死沉默,用生命降低存在感——不想被組長連累路人緣的日常操作,分外熟練。
眾闖關者已經習慣了白路斜的性格,畢竟是在神廟發表過「三分鐘內殺光全場」的男人。就連當時沒走「神廟線」的,也在事後被科普了這一「金句」。
所以白路斜再說什麼、做什麼他們都不會奇怪。相反,白路斜直到現在竟然還老老實實和他們在一個屋子裡,劃火柴、翻日記、頭腦風暴、分析討論,安分得離譜,這才讓人意外。
何律對於白路斜的觀點,每個字都很難同意,但他並不打算真的出聲和對方進行討論。
一來,白路斜不是鐵血營的組員,他既沒有「說服」對方的立場,也沒有「改造」對方的義務;二來,以白路斜的脾氣,短時間內的三言兩語恐怕也很難改變其的看法,就像孤島求生時,他僅僅為了說服對方聯手,就花費了長久的時間和精力。
明明都想得很清楚,可當看見沒一個人搭理白路斜,幾乎全場都把這位白組臨時代理組長當空氣的時候,何律莫名就有點不舒服。
當然,他對眾人的態度沒任何意見,甚至非常客觀地認為,無視白路斜才是對當前局面最有利的選擇——維持穩定總是比節外生枝要好。
那一點點微妙的不舒服,全部來自白路斜。
面對無人理會的局面,白路斜不見一絲尷尬,十分坦然地繼續倚著牆,就像對此情此景早有預料,又像已經歷過無數次似的,習以為常。
何律想,以白路斜這樣的惡劣性格,被孤立被疏遠是必然的。甚至很可能,這就是白路斜想要的結果。
但何律就是不想遂他願。
於是在所有人都默契地準備回歸之前話題時,何律毫無預兆地開口。
「一個人再強也只能單打獨鬥,一群人再弱也可以團結協作。」
這話顯然是回應先前白路斜的「優勝劣汰論」,大家先是微微訝異,而後本能地望向白路斜。
白路斜也意外,眉毛微微挑起,跟何律對視了一會兒,才輕蔑一笑:「一群廢物再抱團也是廢物。」
何律不贊同地皺眉:「一個人是強是弱,不是單憑戰鬥力決定的,關卡也不是單純依靠戰鬥力就能通過。都到6/10了,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這語氣實在太苦口婆心、語重心長了,就像辛勤耐心的園丁在循循善誘不懂事的熊孩子。
白路斜聽幾個字就不耐煩了:「我最討厭別人和我講道理。」
何律鍥而不捨:「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無語片刻,白路斜忽地笑了,眼裡閃著危險的光,「說教說上癮了?」
何律很坦白:「如果你能改變想法,當然好,如果改變不了,也沒關係,畢竟我也只是建議,你沒有義務非要聽我的。但有兩點,我覺得應該和你說明……」
「第一,如果不是這些各有所長的夥伴團結協作,你找不到密道,抵達不了這裡,發現不了日記,更不可能解出隱藏的通關條件。第二,你現在沒有文具樹,再盯著我的眼睛,我也中不了[孟婆湯]或者[催眠術]。」
白路斜:「……」
跟著對話來回擺頭,圍聽全程的眾夥伴:「……」
惹天惹地,別惹何律。人間淨化器,熊孩解決機。
「那個,」大四喜試探性地舉手提議,「咱們繼續?」
江戶川則直接將對話拉回正軌:「其實現在就兩個問題。一是弄這麼個複雜的系統,一關關篩選培養我們,目的究竟是什麼?二是我們到底要怎麼衝破身體封鎖,覺醒文具樹?」
「第一個問題可以直接跳過,」和尚摸著自己的光頭,撇嘴道,「你把豬養肥目的是什麼?年底一刀唄。」
江戶川:「豬可以吃肉,我們有什麼能被吃的?戰鬥力?文具樹?而且養多肥算肥?這一刀什麼時候下來?」
五五分:「沒必要想那麼遠,這個問題從1/10就存在,也不急著一時半刻,現在最緊迫的就是覺醒文具樹……」
吹一下額前憂鬱的小捲髮,五五分的目光緩緩移到唐凜身上。
沒一會兒,全場目光都隨著他集中到了VIP那裡。
「唐隊,」五五分語氣如常,但神情里多了幾分謙遜和尊重,「你在狩獵者遊戲的時候,沒依靠任何經驗值,直接解鎖了第二棵文具樹,能不能請教一下具體方法?」
早在看見「衝破覺醒」四個字時,唐凜就回憶過那時的情景。
因為第二棵文具樹的解鎖,的確完全符合「衝破桎梏,覺醒文具樹」這一流程。解鎖之前,他和現在一樣,根本感覺不到那棵文具樹的存在,覺醒的一剎那,仿佛堤壩被衝破,文具樹的力量猶如洪水,傾瀉而出。
但要說具體的操作方法……
漫長而認真的思索後,唐凜還是遺憾地搖了頭:「其實到現在,我都很難說清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是一瞬間衝破了某些東西,然後身體就感覺到了新文具樹的存在和力量。」
眾闖關者在唐凜搖頭的那一刻,期待就開始往下沉,然後越聽,心情越灰暗。
三道槓:「什麼叫……衝破了某些東西?」
蔣城:「基本等同於菜譜里的『少許』『適量』,你就自己琢磨吧。」
和尚:「『少許』『適量』前頭還有調料名呢,你這整個一片空白。」
「哎哎,」鄭落竹不高興了,「你們問了,我們隊長答了,你們還挑三揀四,就不能自主思考,領會精神?」
下山虎:「這太難領會了吧,修仙也就這麼玄乎了。」
「雖然不清楚方法,」何律思索良久,道,「但如果能營造出相似情境,是不是就有可能觸發相同結果?」
唐凜也在考慮這個方向,聞言謹慎點頭:「我覺得可以一試。」
「相似情境?」並沒有親眼見到唐凜解鎖治癒性文具樹的眾夥伴,帶著疑惑望向唐凜,「具體是……」
當時在第一現場且是唯一近距離清醒圍觀的霍栩,抬手指了下范佩陽,如實分享:「他要死了。」
范佩陽:「……」
唐凜:「……」
當時的確是范佩陽身負重傷,眼看就要遭毒手,他才情緒爆發,解鎖了新文具樹,但……自傢伙伴會不會太言簡意賅了點。
不想霍栩又一指唐凜,還有後半句:「他很激動,好像要哭。」
唐凜:「……」
范佩陽輕抬了一下眉,決定把剛剛拉進黑名單的霍栩,再放回「待考核」區域。
雖然霍栩只說了三個短句,十二個字。但架不住闖關者們都是「范唐戀」的資深圍觀粉,立刻就腦補了一出深情大戲——風起雲湧,天地變色,獵人兇殘,范總捨身,唐隊傷心欲絕,文具橫空出世。
那麼問題來了——
眾闖關者看向霍栩:「你當時在幹嘛?」
一說這個霍栩就鬱悶,他先瞥范佩陽方向:「這個讓我帶唐凜走,」再看唐凜方向,「這個完全不配合。」
眾闖關者瞭然:「哦……」
電燈泡。
營造相似情境,當然不是指讓范總再來一次生命危險,事實上就算再來一次,刺激的估計也只有唐凜。
對於范總,其他夥伴們實在沒那顆心。
所謂相似,似的應該是「危急關頭」、「千鈞一髮」。
深思熟慮後,唐凜緩聲開口:「雖然很冒險,但我當時解鎖文具樹,就是發生在最危急的時刻。所以如果我們能讓自己陷入某種巨大危險,就很可能激發潛力,衝破覺醒。」
巨大的危險……
眾闖關者你看我,我看你,有了。
「我們現在就去抓兩個危險回來!」
同一時間,分別在古堡六、八層的和,不約而同回頭。
身後什麼都沒有。
可他們就是覺得冷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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