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生導師

  雖然虛假的大伯/真實的大舅可能要來了,伊澤杉慌亂了三秒鐘,又淡定了。

  天要下雨,他的舅永遠都那麼牛逼,自己攔不住,就這樣吧。

  而且伊澤杉總覺得事情沒那麼順利。

  事實也的確如此,很快保羅又給伊澤杉發消息,千手扉間又繼續埋頭研究傳送術式了,之前那個捲軸里冒出來的蛞蝓成了流星街醫院的萌寵。

  伊澤杉的心頓時落回肚子裡,看樣子來的只是蛞蝓仙人的一個分1身。

  也對,蛞蝓仙人可以分出很多小蛞蝓,即便傳送失敗損失一二小蛞蝓也不受影響,自然可以充當聯絡和錨點定位物。

  伊澤杉繼續帶徒弟。

  在信長開悟了之後,伊澤杉開始教導信長修行劍術。

  雖然離開了流星街,但不管是信長還是塞西都保持著每日的晨訓,這天早上,當信長擺出架勢,拿著一個網球拍練習揮刀時,伊澤杉湊了過來。

  伊澤杉將信長的刀交還給信長:「拔刀,對我用你最厲害的一招,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信長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富岡先生要開始教他們修行了嗎?

  旁邊練習的塞西也高興起來,他站在旁邊瞪大眼睛仔細看。

  信長握住自己的長刀,好幾天沒碰到了,這一次再握緊刀鞘,信長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激動和歡喜之情。

  他緩緩拔刀出來,刀刃明亮如水,也許是他的錯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刀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靜心。」伊澤杉提醒信長:「不要急,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和狀態,感受你手中如半身一樣的武器,準備好後再攻擊。」

  信長聞言閉上眼睛,他收刀入鞘,單手握住刀柄,屏息凝神,試圖將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一起。

  他熟知手中的刀長,熟悉這把刀的重量,他熟悉刀刃的每一個弧度,更知道刀身上的刃紋被鮮血划過時閃過的光亮……

  但那是以前,只是短短几天時間過去,再一次握住手中的武器,信長總覺得似乎多出了什麼東西,這是他以前不曾發現、也不曾掌握的。

  這一刻,信長突然明白了之前伊澤杉所言的【山是山】是什麼意思了。

  他一直都是他,他手中的長刀也一直都沒變過。

  之所以會感受到不同,只是因為他的認知變了。

  跟著希爾德出來,在富岡先生的指引下試著融入外面的世界……他見到了從未見過的景象,心中有了新的感受,察覺到了某些一直就存在的東西,所以此刻重新握刀,才會全新感覺。

  某些過去他覺得無聊的、柔弱的、虛弱的東西……

  那些似乎沒什麼用的言談、人們臉上的笑容、互相怒罵被卻被拉開的熙熙攘攘的路人……

  和外面世界的人相比後,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樣,讓信長清晰地明白自己是一個流星街人,以及流星街人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建立自己的國度,收攏一切可以聚集的力量,開發新技術,對下面的孩子進行完備的教育,努力讓流星街得到周邊國家的認可,讓流星街人擁有所謂的人權……

  這是托比拉瑪先生一直在做的事。

  以前信長並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流星街混亂下去,下面的人才有機會出頭,可此刻他突然就懂了。

  有些時候,頓悟真的只是發生在一瞬間。

  伴隨著心頭浮現的認知,信長猛地抬步拔刀,長刀出鞘,如一線劃開空氣!

  一道快得肉眼看不見的刀鋒驟然揮出,信長几乎用全部念力覆蓋在刀刃,使這一擊的威力格外巨大。

  砰一聲,下一秒,信長面前民宿的堅硬牆壁直接被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兩秒後,刀鋒劃開空氣盪起的巨浪才猛地爆發並四散開來。

  站在旁邊的塞西忍不住抬手擋在身前,狂風撲在他臉上,他目瞪口呆。

  等等,剛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信長的實力突然就提高了一個層次?他以前攻擊沒這麼可怕啊?!

  伊澤杉此前站在信長面前,在見到信長拔刀的瞬間,他果斷側身避開了這一擊。

  看著破裂的牆壁,伊澤杉忍不住鼓掌:「不錯不錯,非常漂亮的斬擊。」

  他上下打量著微微喘氣的信長:「你擅長居合嗎?」

  信長有些怔忪,他看著牆壁上的痕跡,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以前的攻擊絕沒可能劈開牆壁的。

  信長乾巴巴地說:「……我曾遠遠見過別的強者這麼攻擊,記在了心裡。」

  小時候信長在流星街生活,偶爾在遠處看到了廝殺的念力高手,那時對方拔刀一斬而過,敵人的頭掉落在地死亡的景象在信長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伊澤杉摸了摸下巴,這樣啊。

  他稍微有些明白為什麼千手扉間將信長丟過來了,的確是個學劍術的好苗子。

  於是他手腕一抖,多了一把揍人專用的未開鋒日輪刀。

  伊澤杉拔刀出鞘,他的刀要比信長的沉一些,他示意信長看他的刀:「我這把刀是訓練用的,你不用擔心受傷。」

  信長的目光划過未開鋒的刀刃,他握緊刀鞘,恭謹地說:「請指教。」

  伊澤杉搖頭:「你還沒到修煉劍招的時候,先調整基本動作和呼吸吧。」

  伊澤杉走到信長身邊:「雙手握刀,右腳在前,左腳在後,你做標準的揮刀姿勢。」

  信長怔了怔,他老實的照做。

  但很快信長就遭到了伊澤杉的日輪刀打擊:「姿勢不標準,這裡收一下,吸氣,重心壓低,肩膀放鬆,不要緊繃著。」

  伊澤杉一邊用日輪刀點出信長的不規範動作,一邊說:「吸氣……沒讓你呼氣,吸氣,感受氣流的存在,擴大你的肺部利用率,你……等等!」

  下一秒,信長放了個屁。

  伊澤杉:「…………」

  信長無辜地看著伊澤杉。

  伊澤杉無奈地說:「先從基礎開始吧,對了,明天我得將你的念能力封印起來,否則你很難徹底調動身體血肉和筋骨力量的。」

  信長大喜,雖然要失去念力,但有富岡先生保護,安全不是問題。

  而且外面的人的確沒什麼實力,普通的戰鬥技巧就足以保命了。

  伊澤杉對信長眨眼:「是不是感覺手裡的刀不太一樣了?」

  信長連連點頭:「是的,但是那種感覺……我說不上來。」

  「所以說,人還是要讀書的,否則連那種感覺是什麼都無法弄清,那可太糟糕了。」

  伊澤杉拍了拍信長的肩膀:「你這幾天感受了一下另類的生活,就有了如此感悟,如果你能多體驗一些,也許能感悟更多。」

  信長更興奮了。

  「但一個人的時間是有限的,能感受到的東西很少,所以才有了書籍和文字,人類會通過閱讀他人的體驗來擴大自己的認知和經驗範圍。」

  伊澤杉說到這裡,他問信長:「你出來之後有看過什麼書籍嗎?」

  信長的表情呆滯了,他尷尬地說:「我有聽音樂,搖滾樂!」

  伊澤杉莞爾:「不管是什麼都可以,音樂也是藝術的一種。」

  信長的神色鬆緩了下來,他小聲說:「我會努力看點書的。」

  頓了頓,他抱怨說:「可是那些東西很無聊。」

  「那就去看點紀錄片吧,找你感興趣的看,比如刀劍的製作方法?」

  伊澤杉笑著說:「世界那麼大,新奇的東西那麼多,總會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信長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至於現在……」伊澤杉指著牆壁:「去,將牆糊好。」

  信長:「哦。」

  教完了信長,伊澤杉又看向塞西。

  他沒有教塞西具體的戰鬥,只是稍微指點了一下塞西的體術,然後重點在於……

  「我之前讓你看的書,看完了嗎?」

  塞西:「看完了,但還沒寫完讀後感。」

  伊澤杉:「喜歡看嗎?」

  塞西卡了一下,考慮到伊澤杉剛才和信長說的話,他委婉地說:「有點枯燥……」

  「唔,那我手邊有一本人體解剖學,你拿去看吧。」

  伊澤杉說:「看完給我讀後感。」

  塞西老實地應了一聲:「哦。」

  伊澤杉帶著倆人在這個城市又住了三天,啟程的時候,伊澤杉將信長買的菜全做完了,三人輕裝上路。

  不過比起心情還算不錯的信長,塞西顯得心事重重。

  他發現了,富岡先生有教導信長新的刀劍之術,可是沒有具體教自己。

  這讓塞西心中生出了不滿和害怕的情緒。

  為什麼富岡先生只教信長,不教自己呢?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嗎?

  之後的旅程中,伊澤杉依舊保持著隔兩天就塞給塞西一本書的舉動,塞西努力地看書,也給出了不錯的閱讀報告。

  但這些東西都讓伊澤杉有種在交作業的感覺。

  伊澤杉沒說什麼,繼續塞書。

  塞西肉眼可見地焦躁起來,信長欲言又止,幾次想提醒一句,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伊澤杉見狀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這小孩明顯鑽牛角尖了,於是他買了三張電影票,帶著倆小孩在凌晨時去看恐怖片。

  恐怖片的內容比較老套,就是一群人跑到一棟宅子裡度假,結果宅子裡有鬼,還有心懷不軌的殺人鬼,兩者結合起來殺傷力可怕,最後七個人里只有一對男女活了下來。

  伊澤杉看得直打哈欠,信長和塞西看得一愣一愣的。

  剛開始信長和塞西一起猜犯人,結果發現他們全猜錯了。

  兩個人是根據流星街兇殺經驗來推斷犯人的,可顯然這部片子的編劇的腦迴路和真實兇殺相差甚遠。

  在猜錯犯人後,塞西和信長開始研究別墅里的鬼是怎麼回事。

  信長的重點在於這種鬼要怎麼砍,塞西的重點在於……這鬼怎麼就能這麼卡點冒出來嚇人呢?好有趣啊!

  伊澤杉歪頭看著表現各異的塞西和信長,腦袋上亮起一個電燈泡。

  之後伊澤杉找了一本恐怖小說給塞西看。

  這一次不用伊澤杉催促,塞西自己就洋洋灑灑寫了五千字讀後感,還表示小說里的某些驚恐元素不足,是刻意而造作的。

  伊澤杉覺得自己找到了塞西喜歡的東西。

  於是他默默更改了塞西的閱讀書單,伊澤杉找了很多民俗方面的、聽起來有些可怕驚悚的神話故事,還買了個智能播放器,下載了很多恐怖片、驚悚片和推理片給塞西看。

  塞西看得不亦樂乎,後果也是非常明顯的。

  某天伊澤杉做飯,塞西主動幫忙端菜,信長坐下來吃飯,拿起勺子吃蒸蛋,下一秒,蒸蛋里就冷不丁冒出來一個蛇頭。

  信長:「…………」

  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用蘿蔔雕刻出來的,外面還染了黑米粉。

  信長放下筷子,他一把抓住塞西,毫不客氣地給了塞西一拳。

  塞西嗷一聲回擊:「你打我幹什麼?!」

  「這肯定是你乾的!」富岡先生才不會這麼無聊呢!

  「你又沒證據!你污衊我!」哈哈哈不得不承認信長懵逼的表情太有趣了。

  之後的生活就變得雞飛狗跳起來,等伊澤杉帶著倆人來到距離金所在的小島最近的海濱城市時,塞西和信長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伊澤杉給金髮消息表示自己到地方了,快點來接人。

  金說要等兩天,小島周圍的洋流很奇怪,必須在每個月特定的日子才能出入,這時間需要仔細計算一下,最近的時間是兩天後,否則很難找到小島的方向和未知。

  伊澤杉就帶著塞西和信長暫時住在了海濱城市的某個旅館內。

  伊澤杉打發信長去找吃的,現在信長已經是個很合格的小廝了,砍價打聽消息找基本情況什麼的都很熟練了。

  伊澤杉則帶著塞西去城市圖書館。

  伊澤杉去翻看圖書館館藏的附近海岸線地圖以及基本的人文水紋資料。

  等到伊澤杉找完書後,他發現塞西已經選好自己要看的書了。

  什麼心理學啦,什麼古往今來最驚悚的十個未破案件啦……伊澤杉見狀微微一笑,他拿著這些書去管理處登記。

  出來的時候,塞西正興致勃勃地看書,伊澤杉冷不丁來一句:「你喜歡看這些書嗎?」

  塞西想也不想就回答:「喜歡。」

  伊澤杉笑道:「顯然你並不喜歡我最初給你的書。」

  塞西忙著否認:「不是的,我也很喜歡……」

  「塞西,你沒發現嗎?」伊澤杉指著塞西手裡的書:「這些是你想看,不是我要求你看的。」

  塞西一愣。

  「我對信長說的話,同樣是對你說的。」

  伊澤杉拍了拍塞西的肩膀,他說:「山是山,你要學會認識你自己,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這些關於你自己的想法,你都清楚嗎?」

  「你知道想要生存下來必須學會什麼,所以你去學、去做。但你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因為你沒見過。」

  伊澤杉安撫男孩說:「在我這裡,你不用想著達到我的要求,你要想著如何發掘自己的真實,只有見到了真實的你,我才知道如何幫你,知道了嗎?」

  塞西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的焦慮和恐懼、不忿和妒忌,他突然覺得可笑。

  「……可我終歸要回流星街的,哪怕知道我喜歡什麼又如何?」

  男孩低下頭:「回去後,什麼都沒有了。」

  伊澤杉卻說:「你怎麼知道回去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托比拉瑪先生一直在努力改變流星街的環境,也許你可以成為物資管理採購那邊的先鋒,每個月去外面採購流星街需要的書籍和小說,這不就能看到了?」

  塞西怔了怔。

  「甚至你可以給流星街帶來更多的、你喜歡、你認為你們可以看、要看的書籍和文化,讓那些曾經和你一樣想看卻沒機會的孩子有新的可能。」

  伊澤杉笑嘻嘻地說:「只有充分認識自己,明白自己的喜好,奮鬥時的力量才會格外強大哦。」

  「你才十三歲,人生還長著呢,現在就可以斷言未來幾十年的自己都做不到了嗎?」

  塞西聽後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許久後,男孩露出了笑容。

  「……雖然我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但稍微理解了一些,謝謝您的開導。」

  一個小時候,去打聽消息的信長回到酒店,驚訝地發現塞西身上的氣質有了些微改變。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他對伊澤杉說:「我打聽了,我們可以包一艘船出航,但前提是我們有國際通用的駕駛證。」

  伊澤杉苦惱地說:「我沒有那玩意哎。」

  雖然他的確會開。

  「那就只能等兩天了,等金派人來接我們上島吧。」

  金在正事上還是很靠譜的,兩天後,金聯繫伊澤杉說他請了一位叫伊妲的獵人去接他們。

  伊澤杉讓信長在碼頭等著,他帶塞西去購物——金順便讓伊澤杉幫忙買一些島上生活必需品。

  信長坐在碼頭邊的石頭上曬太陽,他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正打盹呢,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

  信長心中一凜。

  他雖然被封了念,但戰鬥意識還在,居然被人直接靠在背後還沒察覺?這是個厲害的人。

  不過下一秒,信長就冷靜下來。

  不怕,外面的人不能隨便殺人,殺人犯法!

  於是信長很自然地睜開眼睛,他往身後看去,一個穿著長衣長褲的年輕女人正取下墨鏡,好奇地看著他。

  「我是伊妲。」白髮女人上下打量信長:「金說他的朋友讓人在碼頭等我,看著裝似乎是你?」

  信長起身:「我是信長,富、童磨先生在購買金先生需要的東西。」

  伊妲:「這樣啊,我們幾個人的確需要採購一番,我也去吧。」

  伊妲跟著信長前往賣場,她給金髮簡訊。

  「見到你說的朋友的學生了,你確定來自流星街嗎?」

  「完全不像啊!」

  作者有話要說:老家的人還要等一等,扉間巨巨雖然可怕,但他沒能源,所以還是需要阿杉幫忙的,現在扉間只是自己做基礎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