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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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江上遠遠就傳來了漁民喊號子的聲音。他們這些起早去打漁的,可以在早市上把新鮮漁獲賣給來採購的商家,價錢一般都會比午市和晚市的高些。

  石武醒來的時候有些渴了,拿起旁邊的水壺就喝了一口,發現水還是溫的。想是他阿大爺爺怕他醒了以後口渴,中途又去土灶邊燒了之後倒好的。

  阿大自打坐中睜開眼道:「好些了嗎?」

  石武有些虛弱道:「阿大爺爺,我是不是快死了?」

  阿大沉聲道:「不許胡說!」

  石武笑著道:「小武知道的,小武的寒疾從先前的七天再到六天,從早上發作再突然連晚上都發作了。正如楊一帆說的,我不是修士,體內沒有靈氣,這寒疾就只會不停地吞噬我的血氣生機。時間越短,發作越頻繁,吞的就越多。」

  阿大無奈道:「你這孩子,哎……」

  「小武可聰明了呢,小武不怕死的。只是小武還想看看爹娘,但小武也知道,這個願望很渺茫了。阿大爺爺,大壯哥說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吃的,最多再娶一個喜歡的姑娘好好生活。可我的人生又是為了什麼呢?我以前想闖蕩江湖當個行俠仗義的俠客,可現在看來,江湖也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石武突然感慨道。

  阿大摸了摸石武的頭道:「你會好好活著的。阿大爺爺的那個朋友號稱不死就能醫,如果他都救不了,那阿大爺爺索性就帶你去秦國武林快意風雲,盪盡不平事。」

  石武聽了就笑笑,沒有說話。

  這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吵架的聲音,一聽就是隔壁船上的邢老三和他的媳婦。

  只聽邢老三道:「你有完沒完?大膽兄弟借個手爐給客人怎麼了,你一定要現在就要回來麼?」

  他媳婦嗓門更大更尖道:「你倒是這麼顧著季大膽,他一天天好吃懶做的,怎麼不見他給咱家帶點啥啊?」

  邢老三似乎捏了他媳婦一把,他媳婦疼的叫出聲來道:「你捏我幹嘛!」

  再下來就是邢老三低不可聞的聲音了,想是邢老三不想別人聽著,給季大膽留面子。

  「咚咚咚——」阿大的船艙門響了,打開之後見著的是「季大膽」那張苦瓜臉。他伸手對石武道:「來來來,小沒良……小武娃兒,那個手爐呢,我要去還給別人了。」

  石武聽到外面吵架的聲音,知道是他讓「季大膽」為難了,抱歉道:「對不住,多謝了。」

  「唉,你可別謝我,我受不起的。」「季大膽」看到阿大投來的目光,轉而又道,「你阿大爺爺昨晚給了我一錢銀子,太多了,我收著都心有不安呢。」

  石武還在想這「季大膽」今天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原來是怕他們再送銀子給他,忙道:「那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季大膽」麵皮之下的阿四真是想掐著石武的脖子道:「一點心意是吧,一點心意是吧!」但他明面上還是笑笑就拿過手爐,走了幾步之後跳到了對面的住家船上。

  邢老三一見「季大膽」來了,就知道是自家婆娘的破嗓門讓他聽到了。

  「季大膽」笑著將手爐遞給邢老三道:「三哥,昨晚多謝了。」

  邢老三抱歉道:「大膽你這是做什麼,你嫂嫂嘴巴快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船上客人要用就先用著,不急的。」

  「季大膽」回道:「三哥,已經很麻煩你們了。而且我那客人已經好了,這手爐也用不著了。」

  邢老三媳婦一把拿過手爐,仔細地瞅了又瞅,冷嘲熱諷道:「哼,就他那一晚上幾文錢的客人,他們想用我還不借了呢。」

  邢老三瞪了瞪他媳婦,又尷尬地對「季大膽」笑著。

  「季大膽」也不想邢老三為難,將昨晚阿大給的一錢銀子遞給邢老三媳婦道:「三嫂,這是昨兒個幫客人生火取暖,還有借你們手爐得的。不多,當是給侄女買些吃的。」

  邢老三見「季大膽」要把銀子給他婆娘,忙想一把拽回來。可他媳婦速度比他更快,早就將「季大膽」手裡的銀子奪過揣入懷裡。

  邢老三媳婦只覺得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這「季大膽」居然還能給自己遞銀子,要不是人都在這,她都想把銀子拿出來驗驗是不是真的。

  邢老三忙對他媳婦喝道:「拿出來!」

  邢老三媳婦蠻橫道:「不拿!他平日裡占了我們多少便宜了,難得拿出點銀子給我們女兒用用,怎麼著了?」

  邢老三這下是真的動怒了,罵道:「你個臭婆娘,你難道不知道季大叔他們以前是怎麼待我的嗎?」

  邢老三媳婦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多給了你一口飯吃嗎?怎麼著,還得幫他養兒子?」

  邢老三直接一巴掌扇在他媳婦臉上道:「我父母在江上遇了難,是季大叔和季大嬸一直在那條住家船上養著我。後來我長大了賺了錢,買了這條住家船。可老天蒙了眼,季大叔和季大嬸好人不長命,生病死了。你以為我大膽兄弟想一天天好吃懶做嗎?他是怕水又暈船,讓他去江上打漁就是讓他去死啊!你個婆娘懂個屁!」

  「對對對!我是懂個屁,那你就跟你這大膽兄弟過去吧。我不活了我,我要帶女兒回娘家。」邢老三媳婦躺在船上耍起潑來。

  「季大膽」見他們動真火了,忙勸道:「三哥,三嫂罵得對,以前是我不對,我好吃懶做混日子。但我已經決定好好做人了,你們放心,以後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邢老三聽了激動道:「好!你終於醒了大膽!」說著,邢老三緊緊地抱住「季大膽」,讓麵皮下的阿四一陣雞皮疙瘩,他現在都有些後悔花這麼多銀子要了季大膽的身份,反正一下子就被阿大他們識破了,阿四覺得這次真是虧了。

  見「季大膽」浪子回頭了,邢老三心裡一下子就鬆了下來,他突然想到自己剛剛還打了自家婆娘一巴掌,立刻悔的腸子都青了。

  看著還在甲板上哭哭啼啼的自家婆娘,邢老三又死皮賴臉地湊過去道歉。

  周圍住家船上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有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邢老三見說話無用,就一把將他媳婦揪進了船艙里,對著眾人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夫妻吵架啊,散了散了!」

  「季大膽」也幫忙哄著人群,直到邢老三他們在船艙里不再出聲,周圍看熱鬧的人才漸漸散去。

  「季大膽」也回到了自家船上,可一回來就看到了石武同情的目光,麵皮下的阿四想著:「你這小沒良心的是幾個意思?」

  石武說道:「大膽叔,對不起。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覺得你和以前在賭坊里看到的瘋狂賭徒沒啥兩樣。但現在我真的覺得你是個勇敢的人,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浪子回頭,真的很厲害!」

  「季大膽」笑著道:「被你這麼一夸,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啊。」說著,「季大膽」手中銀針閃現。

  阿大見此突然來到石武身旁對其道:「你大膽叔昨天說要做刀魚飯給我們吃。反正現在閒來無事,你和他去逛下早市,買了回來做吧。」

  「季大膽」手中銀針沒入指縫,對著石武笑道:「一起走上?」

  石武有些擔心地看著「季大膽」,低聲對阿大道:「阿大爺爺,無幽谷的殺手還不知道在哪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大回道:「我等等還要記下漕幫大渡船靠岸的時間,好選擇坐哪一班大渡船走。你們去吧,這裡早市人多,他應該不會對你下手的。」

  石武一直都很相信阿大的話,他嗯了一聲,轉頭對「季大膽」道:「大膽叔,走吧。」

  「季大膽」和善地笑著,帶著石武走到了岸上。然後他雙眼微眯地看了看阿大,好似說道:「你夠狠!得了便宜還讓我做飯給你們吃。」

  阿大很無辜地看著「季大膽」,好似回道:「你昨天自己說要做刀魚飯的啊。」

  東江早市上擠滿了人,這邊賣著各種江中漁獲,主要還特別新鮮,那些江蝦活魚有的都從臉盆里直接跳了出來。「季大膽」這次主要是來挑長條刀魚的,他沿路逛過去,都沒找到昨天吃的那種大小的。

  就在「季大膽」帶著石武想往回再找找的時候,有個留著山羊鬍的老丈對他招了招手道:「大膽,來這來這。」

  「季大膽」暗道糟糕,他根本不認識這人。

  好在那個山羊鬍老丈也沒多問什麼,只是拎著那兩條和昨天一樣長的刀魚道:「大膽啊,昨天那條長條刀魚味道很好吧。今天叔又捕了兩條,來來來,拿一條回去吧。」

  「季大膽」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不好意思直接拿山羊鬍老丈的長條刀魚,問道:「叔,多少錢?」

  山羊鬍老丈聽了反而奇怪道:「你這孩子,昨天厚著臉皮問我直接要了去,今兒個居然主動要給錢了,稀奇稀奇。」

  石武這時候從旁說道:「老爺爺,大膽叔已經決定重新做人了,他不會再賴您錢的,您給他說個數吧。」

  「季大膽」麵皮下的阿四真要被這些人給弄瘋了,他突然覺得人真的好複雜,他好想飛瀑淵的白虎啊,甚至還想那隻偷他梨吃的松鼠了。可他現在也不得不耐著性子繼續裝做浪子回頭的「季大膽」。

  山羊鬍老丈一聽石武這話,也是感慨道:「老季顯靈了啊。大膽,給叔十五文錢就行了。叔今兒個開心,這兩條你都拿回去吃了吧。」

  「季大膽」趕忙從兜里取出十五文錢遞給了山羊鬍老丈,在山羊鬍老丈欣慰的目光中一溜煙就跑了回去。他走在路上就想:「好你個季大膽,黑了我的銀子不說,還給我整這麼一出。賴皮是吧,得得得,等你回來有你好賴皮的。」

  「阿嚏——」遠在東江鎮上等客房內的季大膽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昨晚喝花酒喝晚了,這時候還在床上睡著呢。他揉了揉鼻子,暗道是誰想他了麼,他念著邢老三的名字,想著下次一定要帶他三哥過來東江鎮逍遙。

  就在「季大膽」帶著石武回住家船上的時候,一個漁民打扮的漢子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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