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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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昨夜太過亢奮,還是沒有休息好,石武的寒疾提前發作了。閱讀比起韋一刀的驚詫,阿大顯然是見怪不怪了,他讓韋一刀去客棧掌柜那取一個炭爐過來,然後將袋裡的鹿肉乾塞進石武嘴裡。

  石武艱難地嚼著鹿肉乾,不比他第一次吃時候的香酥可口,現在寒疾發作,他完全沒心思去顧及鹿肉乾的口感。他只期望嚼了以後能快點睡過去。當他嚼到第三片的時候,韋一刀在他身邊生起的炭爐也燃了起來,屋裡一下子暖和了很多,蓋著棉被的石武也沉沉睡過去了。

  韋一刀摸了摸石武的額頭,只覺自己的手像碰在了冰面上。他現在終於相信阿大所說的石武命不久矣,但同時又驚訝於世間竟有此等怪疾。

  阿大細心地幫石武蓋好被子,在炭爐里添著木炭。

  韋一刀關心道:「前輩,小武這情況……」

  阿大看著石武道:「沒事的,只要到了無幽谷,就會看好的。」

  韋一刀聽了也安慰道:「小武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大點了點頭道:「對了,從今日起,你不要離開我十丈範圍。十丈之內,我保你無恙,十丈之外,要看對方是什麼修為了。」

  韋一刀凝神道:「前輩認為對方會出手?」

  阿大道:「我也就給你安個心而已。至於對方會不會出手,由誰出手,我不知,也不想知道。」

  韋一刀不敢托大,抱拳應允道:「多謝前輩,晚輩知曉了。」

  阿大道:「你也不要前輩不前輩地叫了,以後和大壯一樣,叫我一聲叔就行了。」

  韋一刀欣喜道:「好的,叔。」

  阿大嗯了一聲就專心照看石武了。韋一刀識趣地回到旁邊自己的客房,靜坐起來。

  中午的午飯他們匆匆吃了些阿大帶的饅頭,喝了點清水就這麼過去了。直至傍晚時分,石武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就看到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阿大,內心愧疚道:「阿大爺爺,對不起。」

  阿大見他醒來就跟自己道歉,笑道:「你有什麼對不起阿大爺爺的。」

  石武心中難受道:「那天晚上韋大哥說的那兩個是阿大爺爺很好的朋友吧。小武這麼多年都沒見你這麼生氣過。」

  阿大嘆了一口氣道:「你睡覺就睡覺,偷聽大人說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石武抿了抿嘴道:「我那時候只是閉上了眼睛,又沒說自己睡著了。是你們自己說的大聲,我聽了去也沒辦法啊。」

  阿大哈哈一笑道:「你這孩子,就是那麼愛扯理。」

  石武吐了吐舌頭,也呵呵一笑。

  阿大回憶道:「阿五阿六確實是我以前為數不多的好友。他們和我不同,應該說和大多數無幽谷里的人都不一樣,他們來谷里的時候就是兩兄弟。而其他人都是沒有名字沒有身份的孤兒,每天不是在練功就是在等接頭人送來的任務。恰巧那時候我和他們是同一個接頭人負責,有過三次生死相托。他們很喜歡煮麵,經常邀我一起去吃。他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攢夠了買命錢,出谷開一家面鋪,然後娶一房媳婦,生一堆胖娃娃。原本以為過了十多年他們一定出谷歸隱了,沒想到聽到的卻是他們被你小伯斷手斷腳的消息。」

  說到這裡,阿大停了停,他看著石武道:「小武,江湖就是這樣子的,生殺予奪皆是常態。阿五阿六技不如人是他們沒本事,我幫他們出頭是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在這個江湖中,很多事都是衝突的。但這是我阿大的事,跟你石武並無關係。即便是你爹爹在這裡,也不會想這麼多,更不會勸我半分。」

  石武被阿大這麼一說,問道:「阿大爺爺,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江湖?」

  阿大實話實說道:「也不是說不適合。只是你以前太過平順了,臨濤又不曾鍛鍊過你,是故遇到事情你會想得很多。你這孩子怎麼說呢,聰慧是聰慧,卻也容易鑽牛角尖。你忘了我跟你說過,凡是皆有其核心所在,從強解局,從弱出局。你這次被困心圈,就是因為你身在局中,被我和你的關係,你和石家的關系所牽絆,導致最後那個圈越收越緊,竟然引得你心生死意。」

  石武聞言臉上一紅,忙回道:「小武記得的,那時候跟林虎他們打的時候就是因為想到了阿大爺爺說的這句才贏的。可這次不一樣,一邊是阿大爺爺你,一邊是石家的長輩,我雖然更偏向阿大爺爺,但也不想看著家中長輩死在阿大爺爺劍下。」

  阿大摸了摸石武的腦袋,道:「傻孩子,你們石家現在勢大,還有個被仙門收下的麒麟子。誰殺誰還說不準呢。」

  石武立馬搖頭道:「我絕不會讓石家的人傷害阿大爺爺!」

  看著石武臉上的堅決,阿大欣慰道:「阿大爺爺的命阿大爺爺說了算,你只要顧好自己的就行了。你可別忘了,你的那群好朋友還在軒家村等你回去呢。」

  石武用手托起下巴道:「那我得趕緊治好了回去,我還要喝浩然和林佳秋的喜酒呢!」

  阿大看著重獲生氣的石武,又看向窗外的月,感覺前方的路也不是那麼難走了。

  是夜,城主府會客廳內。

  齊方城主身著華衣錦服,設宴款待座上之賓。其中一人披鶴羽大氅,胸前肌肉緊實暴出,手中提著一個酒罈子正在豪飲。而另一人容貌華貴,束高馬尾,系赤色披風。此刻她正把玩著掌中白玉摺扇,纖指如蔥,似在想著什麼。

  齊方城主飲了一杯桌上美酒,對那壯漢道:「鐵屠城主,我齊方城這玉露酒味道如何?」

  鐵屠城主將手中酒罈放置一旁,道:「好喝是好喝,但不夠勁。軟綿綿的,像娘們喝的酒。」

  齊方城主只是笑笑,另一邊那手執白玉摺扇的女子開口道:「娘們喝的酒你還喝這麼多!要不哪天去我渠豐城玩玩?我那娘們的酒管烈管夠。」

  鐵屠城主瞥了渠豐城主一眼,打住道:「今天是老齊找我們有事,你那渠豐城靠近東江岸,冷得緊,還是少去為妙。」

  渠豐城主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齊方城主見鐵屠城主提起,也就開口道:「今日我找兩位過來,是想跟你們說,韋一刀回來了。」

  「嗯?」鐵屠城主和渠豐城主都眉頭一皺。

  齊方城主道:「當年是我們一起算計的他,只是沒想到最後被雷行山上那隻野狗得了便宜。現在韋一刀回來了,自身實力應該已經晉升外家中品刀客,更值得注意的是,他身邊還帶著個內家上品高手。我想問一問,你們怎麼看?」

  渠豐城主不滿道:「齊方,當年是你一手謀劃,我們兩城也全力配合了你。可最後允諾的好處沒到手不說,還讓你養的那條狗得了最大的便宜,更是把雷行山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這次我怎麼說都不會參與了。」

  鐵屠城主啃了一口手裡的大豬肘子,冷笑道:「渠豐,老齊現在找我們來肯定是心裡有了盤算。先讓他說來聽聽,看大家能不能接受。」

  齊方城主讓身後來祿將兩卷卷宗分別呈給兩位城主,道:「這就是這兩日他們的行進路線,太平鎮上的記錄缺了行旅門的,因為我的勢力滲不進去。但大體可以看出,那內家上品高手與韋一刀也是半路相遇,至於交情嘛,是可以共食同桌,賭場出氣的程度。」

  渠豐城主問齊方城主道:「可否確定對方到底是何修為?」

  齊方城主讓身後富來財站了出來道:「此人是我聚財賭坊明面上的老闆,內家下品高手。但他連對方一手暗勁都沒接住,還傷了右手手掌。」

  鐵屠城主看了看富來財,搖了搖頭道:「氣息紊亂,步履輕浮,功夫落下有一陣日子了吧。」

  富來財被他一眼看穿,心虛道:「鐵屠城主教訓地是。」

  渠豐城主則是讓富來財站於對面桌前,讓其提功運勁,左臂全力按於桌上。富來財心中雖不願,但既然自家主子都沒異議,只得照辦。

  只見渠豐城主手中白玉摺扇翻轉一扣,玉質扇骨插入桌子的瞬間,富來財只覺左臂傳來錐心劇痛,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出,重重地砸在牆上。

  富來財扶著身後牆壁勉強站起,他左臂扭曲變形,口中鮮血直溢。但他始終緊咬牙關,不出一聲。因為他知道,他的手可以斷,武功可以被廢,但如果叫出了聲,墮了齊方城的威名,那就只能死。

  齊方城主自顧自地喝酒,臉上沒有一絲異樣。鐵屠城主幸災樂禍道:「渠豐,就算你晉升了內家上品,也不用在老齊這裡耍威風啊。」

  渠豐城主抽出玉扇,扇開生風道:「先前雷行山上的帳今日一筆勾銷。還有,我覺得韋一刀身邊那人不夠格。這事,我渠豐城不參與了,告辭。」說罷,渠豐城主立身而起,帶著身後親信一併走了。

  齊方城主慢悠悠道:「不送。」

  看著渠豐城主的離開,齊方城主手中的酒杯早被捏的粉碎。鐵屠城主見了笑道:「老齊,別跟那娘們生氣,她的渠豐城靠近東江那邊,與雷行山離得遠呢,不上心也是自然。我鐵屠就不一樣了,你只要說怎麼做,我一定配合你。只是最後這分成嘛……」

  齊方城主道:「你七我三。」

  「嗯?」鐵屠城主自是知道齊方城主不會這麼好心,問道,「條件?」

  齊方城主眼中殺意抖現,道:「都得死。」

  鐵屠城主自大豬肘子上咬下一大塊肉,嚼的歡快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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