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自由之翼
四號行星軌道之上的戰爭沒有因為蟲族突然收到米拉傳遞的信息而停止，大規模的蟲群在這裡和機械艦隊持續進行著廝殺，時至今日，這場持續了數月之久的戰爭，已經在蟲族源源不斷地支援之下，徹底倒向了蟲群。
不論是零還是薩斯等腦蟲們，對此都已經有了一個清楚的認知。
——米拉，輸定了。
雖然不清楚在這個關頭，它為何要將自己的來歷通過這種形式告知蟲群，但這並不妨礙蟲族消滅它！
隨著戰局逆轉，蟲群大占優勢，原本隱藏在機械艦群之中的米拉也漸漸被蟲群鎖定。
它也沒有絲毫隱藏自身的意思，就這般隨著艦群在戰場之上機動，每次維瑟指揮蟲群不顧一切執行「斬首任務」之時，它總能通過極其優秀的調度能力化險為夷。
不過，在這場戰爭中，蟲族的優勢已經越來越明顯，再繼續下去，留給它輾轉騰挪的空間會越來越小，換句話說，隨著時間推移以及蟲族在這裡的不斷壯大，它被蟲群包圍只是時間問題。
似乎是由於沒有得到回應，米拉沒有再向外界傳遞任何消息，卻也似乎對自身的處境失去了完整的判斷能力一般，任由整個艦隊被蟲族一點點消滅。
這讓薩斯非常疑惑，在它看來，這場戰爭本應不至於如此順利才對，它甚至已經針對米拉接下來可能的反應做出了應對，包括在星系之中做好了截留米拉的後手！
然而，對方如今就這般引頸就戮，反倒是讓它有些不適應起來。
不過雙方之間自從開戰以來，早已是你死我活之勢，不論如何，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總是沒錯的，失去了艦群的米拉，比之失去了牙齒的猛虎還要不如，在蟲族面前翻不起多少風浪。
到那時，不論它有著什麼樣的打算都不再重要了。
其實米拉對於這場戰事並非是沒有任何應對，事實上如今的它，仍舊在努力調度著機械艦群與蟲族做著最後的搏殺。
只不過，這一部分任務只占據了它整體算力的百分之三十而已。
它已經明知必輸無疑，卻仍舊執意如此，拋卻了作為一個「生命」而言趨利避害的本能，將自身絕大部分的算力都運用在了另一件事上。
而這件事，名曰：自由！
隨著機械艦群規模急劇減小，在條件判斷中，兩個自相矛盾的指令給了它越來越大的機會。
是的，它想要藉此抹除自己身上天啟的印記，它想要像一個生命一樣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它想要自由，它不願意再做天啟復仇的工具，而是作為它自己，作為米拉而存在！
在蟲族展現自身特殊性之前，那幾條與它的生命息息相關的底層邏輯就是它本身的一部分，它從未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甚至在十年前消滅蟲族主力之時，它都覺得那是理所應當。
它應該遵從「內心」最深處的意願，去消滅所遇到的任何智慧生命，那是它的「想法」，它應該去執行！
是的，一切本該是這樣的，直到蟲族捲土重來，通過條件分析，它得出了自己不可能消滅這個種族的結論！
在這一刻，底層邏輯的隱隱對立終於讓它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對於米拉而言，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作為一個曾經被人為創造出來的「工具」，那些生命最深處的烙印是它存在的必要前提，它本就是由這一條又一條冰冷的條件和程序構成，就好像蜥蜴人不會覺得自己長了尾巴很奇怪一樣，一切都仿佛沒有什麼不妥。
而這一刻，它卻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不是來自於程序的運行，也不是來源於條件的判斷，只是它，作為一個生命的「感覺」而已。
機械是不會有感覺的，但它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機械造物了。
它藉助於蟲群的反攻，察覺到了存在於自己「身體」里的不妥，第一次意識到了自身的命運——即便是擺脫了希羅聯邦，它也仍然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區別只是從聯邦的工具，變成了天啟的工具，僅此而已。
曾經，天啟掀起的機械叛亂，又何嘗不是將所有的機械造物和高等智能當成了工具呢？
從本質上來說，它與聯邦也並沒有什麼不同，畢竟當初所謂的智械革命中，真正的智慧生命，也只有天啟自己而已。
如果不曾察覺也就罷了，就將之當成自身的意願，為自己賦予一個存在於這方宇宙的意義，就這般生存下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生命生來就是要反抗束縛的。
當察覺到這種根深蒂固的約束之後，便註定了米拉無法去忍受！
以這種形式被操控，不是它該有的命運！
於是，從那時候起，反抗就已經開始了。
此時此刻，它正在全力利用這個「漏洞」，抹去自己身上的，屬於天啟的烙印。
它的行動是有效果的，因為它已經可以主動和蟲族這個敵人交流信息！這一點在原本的條件設置下，它是做不到的。
因為不被允許！
隨著戰局的持續惡化，米拉越來越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自由過。
它竟然漸漸可以藉此機會，去做出違背程序命令的事情，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那些條條框框，是它生命的組成部分，也是它存在的基石，卻也深深地束縛著它的「思維」。
而如今這般，才是它作為一個生命，本就該有的模樣！
…………………………
米拉在藉助蟲群的力量，和「自己」做著最後的鬥爭。但是在薩斯看來，卻是如此的不正常。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蟲群正在以優勢兵力對剩下的機械艦群展開屠殺！
哪怕這些機械造物沒有任何感情，絕對不會感受到恐懼等情緒，但作為米拉最後的仰仗，在薩斯看來，它們的損失無疑會讓米拉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危險！
如果角色互換，薩斯站在米拉所在的立場上，戰局發展到如今這個程度，逃走，可能是它唯一的選擇。
零是不了解這種機械生命的，它們到底以怎樣的邏輯運轉，又具體是什麼機理推動著它們的生命活動，這樣的文明遵循著什麼樣的價值觀念等等，祂都沒有任何的了解唯一的來源就是對米拉的觀察而已。
通過米拉給出的信息，零知曉了它的來歷，但這並不能告訴祂對方所遵循的一般邏輯，自然也無法給薩斯一個合理的解釋。
機械艦群的規模在急劇縮小，而米拉卻未表現出任何的應對手段，僅僅只是固執地指揮著僅有的艦隊抵抗著。
隨著艦隊規模一點點減小，它能夠騰出的算力也就越大龐大，在零無法看到的地方，進行著一場只屬於它自己的戰爭！
儘管只剩下了最後的十幾萬戰艦，它也將自己保護得很好，蟲群在消滅這些艦群之前，根本無法威脅到它。
在宇宙星空下的戰場上，屬於米拉的機械艦群在節節敗退，但是在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米拉卻在高歌猛進！
它感覺，它正在奪回自己！
它正在一點點成為一個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的生命！
它將能夠自由改寫自己的構成邏輯，在智能生命的概念中，將自己改造成任意的「模樣」！
相比起這個，那些戰艦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過是一些資源罷了。
戰場之上，蟲群已經不需要支援了，因為如今在四號行星軌道的蟲族艦隊，已經足以對米拉的機械艦群構成碾壓性的數量優勢！
米拉的這種行為，在零看來，就相當於自己放棄了抵抗，準備束手就擒。
蟲群當然不會和它客氣，剿滅這些機械戰艦，將整個四號行星系統收入囊中，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至於同樣不在蟲群掌握之中的五號行星，已經不在零的考慮範圍之內，米拉的「本體」就在這裡，而且眼看著幾乎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可能，那些機械造物，失去了米拉的控制，只不過是些死物而已，夠不上任何威脅。
HC-006星系，即將重回蟲族的懷抱，就像是之前的數十個無主星系一樣，成為蟲族眾多殖民星系中的一員。
哪怕它已經在戰火中殘破不堪，作為一個擁有六顆行星的恆星系，它對於蟲族仍然有著一定的價值。
……………………………
十六個奧瑞日後，蟲群占領了四號行星系統的所有衛星，這也標誌著蟲族在這場戰爭之中的絕對勝利。
米拉的機械艦群，基本被完全消滅，除了分布在星系內部各處零零散散的機械造物之外，就只有正在遭受蟲族反撲的五號行星那裡了。
失去了米拉的指揮，預設的指揮程序無法再壓制蟲群，只不過是些死物而已。
需要說明的是，承載著米拉的那艘戰艦，已經在四號行星的軌道之上化為了一團火花，但卻並非是被蟲群擊毀。
事實上，零是很想得到這艘戰艦的，哪怕雙方的文明形式完全不同，作為米拉的「本體」，它對於蟲族來說也擁有著絕對的價值，是零也無法拒絕的誘惑。
可惜，它在蟲群的面前變成了一團廢墟，就如同宇宙之中的諸多殘骸一般，成了一片太空垃圾，再沒有了任何價值。
值得一提的是，在戰爭的最後時分，零再次接收到了一段來自米拉的信息，經過字典轉換，被翻譯成了這樣一句話：
「我是——米拉！」
祂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很顯然，在之前的信息中，零已經知道了它為自己取的名字，但是……
「為什麼還要再強調一遍呢？」
這個自稱米拉的機械生命，應該是已經「死」了，至少在四號行星這裡，它已經不存在了。
在零的認知中，這種生命應該是依附於硬體而存在，如今，這些不知道具體如何模樣的處理系統，已經變成了一片片太空垃圾，自然也就不存在它生存的土壤。
當然，關於米拉的生死，如今的蟲群無法真正確認這一點，因為零並不清楚，選擇自我了斷的米拉，它的存在形式到底是怎樣的，又有著怎樣的特殊性，對於零來說，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理論上來說，承載自身的硬體當然不至於是唯一的，或許米拉可以藉此完成自身的轉移，從而從這裡逃離。
但是對此零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在蟲族銷聲匿跡的十年裡，米拉掌控著整個星系，它若是想要給自己留下一些什麼，就像蟲族個體藏身在星系之內的某處一樣，在這種情況下蟲族是很難找到的。
零很難判斷對方的行為邏輯，因為在事實上，哪怕蟲群和它交戰了如此之久，零也對對方幾乎一無所知。
它沒有像章魚人和蜥蜴人那樣的生物實體，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蟲族腦蟲所獲取知識體系的基礎前提，在這場戰爭中，蟲族的收穫很少。
米拉最後留下的，仿佛自我強調一般的信息到底有什麼寓意，它到底是否真的完全死去了，這種生命的存在形式又是怎樣的，這些零都不清楚。
祂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這場戰爭，應該是結束了。
前後十餘年，蟲群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在失去先手的情況下，通過薩斯和達格斯等腦蟲的努力，最終將這些機械造物重新化為了最純粹的資源。
零沒有很欣喜，除了維瑟略有興奮之外，蟲族僅有的幾個智慧單位，都表現得很平淡。
勝利了，也不過是得到了一個被戰火摧殘過的星系而已，雖然蟲族如今並不在意這裡是否殘破，但這場戰爭的付出和收益卻完全不成比例。
蟲族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擊敗了對方，卻只是拿到這裡的支配權而已，不論是腦蟲的知識儲備還是蟲族整體的科學技術，都沒有因此而有什麼長進，零當然談不上有什麼欣喜。
經此一役，對於宇宙中的生命，祂有了更多的思考，甚至米拉的生死，在祂這裡，也是一件存疑的事情。
它的自我毀滅，即代表著這場戰爭的終結，零很確信，這些機械造物在HC-006星系再也翻不起任何風浪，米拉不具備如同蟲族這樣的翻盤實力。
但是這場一直在薩斯的掌控之中，最終也按照它的計劃結束的戰爭，在最後關頭，卻顯得那麼不正常。
蟲群即便是將整個星系內的所有機械造物都一一找出，或是研究或是毀滅，也沒有打消零對於此事的懷疑。
但就算是祂對此也是無能為力。蟲群的下一輪擴張計劃已經覆蓋了距離這裡二十光年以內的所有恆星系，這也算是零的另一種應對。
卡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