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決定變法的一戰
「這不可能吧?」即便忽必烈將其中道理講給了鐵穆爾聽。
鐵穆爾也不相信。驚叫出聲。
鐵穆爾畢竟還小,雖然說在皇宮中長大,對利益糾葛,政治鬥爭,已經有相當的覺悟。但是他從小都知道,五投下,乃是孛兒只斤家族的重臣,也是拖雷家族的鐵桿。
鐵穆爾的妻子,就是出自五投下。
他從來沒有想過,五投下會有一天反對孛兒只斤家族。
「五投下不是世代忠臣?」
「忠臣?」忽必烈說道:「這天下從來沒有忠臣,所謂忠臣,不過是你給他的,勝過背叛你的。只要能做到這一點,縱然司馬懿在世,朕也敢讓他當丞相。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縱然岳武穆重生,也難免風波亭。」
忽必烈胸懷廣光,能令天下名將梟雄臣服。
這就是最重要的一點。
忽必烈對於下面將領,從來不在乎他們的私心。
只要私心與效忠他忽必烈之心不矛盾,他就不在乎。
如果違背了這一點,也敢明正典刑而處之。
什麼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忽必烈根本不信那一套,他只承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在他手中,他所指之處,就是利之來,所揮之處,就是利之往。
如此一來,豈能不令天下英雄,皆為自己之利,為他奔波效忠。
縱然下面各個有私軍,人人有私心。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正是忽必烈如此胸懷,也令無數人願意為忽必烈效忠。
五投下之所以為大元之忠臣。
是因為五投下跟隨忽必烈一直在吃肉,縱然有些損失,忽必烈也彌補。五投下自然為孛兒只斤家族風裡來,雨里去,父死子繼,沒有說一個不字。
而今真金太子搞這一出,讓五投下也有損失。
一邊割五投下的血,一邊讓五投下啃骨頭。
天下哪裡有這樣做事的。
忽必烈為什麼一直對真金不滿意,就在於此:「天真。」
一心照著書本上做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那該怎麼辦?」鐵穆爾忽然覺得大都似乎非常危險。
蒙古的根本就是孛兒只斤家族,連世代效忠的五投下都有了別的心思,似乎蒙古人都不能相信了。而漢人能相信嗎?鐵穆爾不知道。
他卻知道,蒙古人殺了很多漢人。
具體多少?
他不知道,卻知道是那種不可計數的多。
「不怕。」忽必烈說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我會處理好的。今天的事情,你回京之後,告訴你爹。這一戰,其實就是給他擦屁股的。」
「去叫李恆過來。」
「是。」
片刻之後,李恆過來了。
忽必烈說道:「剛剛傳來消息,漠北有人響應乃顏,被伯顏聯合土土哈拿下來了。乃顏之亂,暫時還能控制,但必須速戰速決。」
因為真金太子的改革,乃顏之亂,在規模上,影響力上,都要勝過歷史上。
歷史上乃顏之亂,是因為元朝在遼東設立行省。而現在這一場乃顏之亂,就複雜太多了。
忽必烈說要速戰速決,不僅僅因為乃顏之亂的影響力,而是忽必烈必須重振中樞的威望,說到底,蒙古人在權謀上很粗鄙,很多事情上是搞不了那麼精妙的。忽必烈為政,固然胸懷寬廣,也難談精細。
忽必烈只要用手中的兵馬,忽必烈的數萬親衛騎兵,也是怯薛軍。兩萬新軍,能平定乃顏之亂。證明了大都最能打這一點,各地蒙古貴族就會安分許多。
然後將東道諸王的領地,牧場,利益分給其他蒙古貴族。
這個難關就算過去了。
如果這一戰敗了。
不,不用敗了。
只要不勝,打成僵持。
忽必烈必須向各部請求援兵的時候。
那真金太子就等著被廢吧。
忽必烈必須先保全整個大元帝國的存續。
「李恆,你可願為先鋒?」
李恆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了阿術。鼻子一酸,眼睛都紅了。
阿術派他攻虞醒,三間房大敗,乃是整個安南崩潰的開始。阿術不僅僅沒有怪罪他,反而將他送回大都,引薦給忽必烈了。
「臣乃敗軍之將。」
「勝敗乃兵家常事。阿術信得過你,將你託付給朕,朕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死之後,可托軍國大事之人。不過,你,劉國傑數人而已。」
忽必烈其實知道李恆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好。
但是忽必烈更知道。
人是可以培養的。
來到忽必烈身邊的人,都是人才嗎?
不是。
忽必烈將其中很多人培養出來了。
李恆底子不錯,被阿術傳以衣缽。經歷過一場大敗,痛定思痛,並沒有被打倒,這樣的人就有成功的可能性,更不要說,忽必烈對乃顏的心思了如指掌。更明白新軍的威力。
他敢說,乃顏接觸到新軍,第一仗是必敗的。
而內戰,很多時候打得就是氣勢。
東道諸王說到底是蒙古人。
真金所作所為,是觸動了東道諸王這些貴族的利益,對下層蒙古族人一點瓜葛都沒有。而他忽必烈而今年近七十,是孛兒只斤家族最長者,更是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已經當了二三十年大汗了。
他在蒙古人心中,並不是一點位置都沒有的。
而今五投下人心不穩,東道諸王底層將士,內心之中何嘗安穩?
東道諸王只要一敗,哪怕是一場小敗。忽必烈就有辦法讓東道諸王陣營,土崩瓦解。
軍事與政治從來是雙生鳥,密不可分。
忽必烈在這兩方面都極大的成就。
這方面的自信,還是有的。
在他看來,這一戰李恆只要發揮在標準線上,就贏定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鼓勵李恆,堅定李恆的信心。
「而今,朕將天下大事託付於你,你敢不敢接?」
「臣敢。」
「請陛下放心,臣必破乃顏。」
「好。」忽必烈拍著李恆的肩膀,說道:「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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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大軍北上。
乃顏也聚集了各部,東道諸王紛紛匯集在之乃顏處。
商議對策。
「報,忽必烈先鋒已經到了。」
「領軍的是誰?」
「李恆。」
「李恆------」左右議論紛紛,說道:「就是哪裡西夏崽子?」
「他前番不是大敗而歸,僅以身免。怎麼忽必烈用他啊?」
「忽必烈不用他用誰?」乃顏哈哈大笑,說道:「阿里海牙,阿術,張弘范,董文忠等都已經死了。伯顏在漠北,不敢動彈。真金太子倒行逆施。讓蒙古各部紛紛離心,他忽必烈豈敢相信蒙古將領,忽必烈自己都以老朽之身,帶兵而來。還能用誰,不久是用漢人奴才,就是西夏雜種。」
隨即帶著笑意說道:「我真怕啊-----」
「怕什麼?」有人湊趣說道。
「怕還不等交兵,他就一口氣喘不上來,去見長生天了。向長生天告狀,說我欺負老人家。」
一瞬間帳篷內,哈哈大笑,緊張的氣氛似乎消散了許多。
乃顏才沒有那麼無聊開玩笑的。
他其實對忽必烈很忌憚的。
誰不忌憚?
才不會因為忽必烈年老就小瞧他。
忽必烈這樣的人物,只要沒有咽氣,誰敢無視他。
只是忽必烈威名太盛,以至於這些蒙古王公貴族們,明明都已經起兵造反了,此刻聽了忽必烈的名字,也心生膽怯。
乃顏這樣說,是想消解忽必烈的威名。
至於能不能做到?
看帳篷乃,似乎效果很好。
「兩軍交戰,第一戰關乎軍心士氣。必須勝,不然下面的仗就不好打了。」乃顏也很冷靜,對他現在的情況,也是很了解的。勝利是穩定軍心最好的辦法。
第一戰勝了。下面才能越打越好。
「所以我決定,我帶來我本部人馬,列在全軍之前,先行拿下李恆,用李恆的心肝,為諸位下酒。」
乃顏其實也面臨一個問題。
乃顏是東道諸王的首領,這沒有錯。
但是乃顏並不直接能管制東道諸王的。畢竟名義上大家都是平級的。推乃顏做主,不過是乃顏輩分高,威望高,願意為大家出頭而已。並不是說他們就是乃顏的臣子。
這些人都對真金太子的種種行為不滿。
願意跟隨乃顏鬧一鬧。
但是他們與乃顏的情況,卻不一樣。
說到底,他們是姓孛兒只斤的。即便兵敗了,他們去大都向忽必烈認錯,忽必烈最多罰沒領地,還能殺了他們不成?而且在情況不利的時候,引兵投降忽必烈。待遇也不會太差。
真正必須死的是乃顏。
蒙古人內部權力爭鬥,早就形成一定的慣例了。一般來說,為首的給予不流血的死亡。用皮革包住,用戰馬踐踏而死,女人或者投入河中。
而脅從之輩,一般不會殺的。
有一個特例,那就是拖雷家族與窩闊台家族之間,蒙哥勝利之後,大開殺戒,很多追隨窩闊台的家族都被牽連其中。殺了很多人。這一件事情,也不是沒有後遺症的。那就是海都。
海都為什麼能敗而復起,實在是西域很多部落與拖雷家族,結了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