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與蒲家的初次交鋒
蒲家的想法就是:大家坐下來和和氣氣的將南海商業利益給分了。
什麼,蒲家是大元臣子。
他們還是大宋臣子的。
誰在乎?
比起忠誠來說,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誠然,蒲家開口是比較大。但是談判不就都是這樣嗎?
先出一個高價,然後慢慢討價還價。
但李輔叔斷然拒絕,讓蒲家上下很沒有面子。
蒲家作為海上霸主是非常沒有面子的。
而今蒲家還沒有做出決議,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畢竟要報消息到泉州,等泉州蒲家上上下下合議之後,在做計較了。
只是這路上遇見,左右無人。蒲師武自然想干他一票。
反正這樣的事情,也是常用的。
四艘船在海面上追逐。
三艘船是蒲家的。一艘是李輔叔。
而雙方表現大有不同。
前文說過,李輔叔的船是福船。福船是長方形船身,硬帆。這樣的船型的好處就是能用八面之風,不管是東西南北之風,都能用。
但是,也有一些缺點。
那就是上帆慢,反應並不靈敏。而且帆硬,對風力利用比不上軟帆。
在速度上,有所缺陷。
但問題是,而今暴風剛剛過去,風平浪靜,說一點風都沒有那是假的。畢竟海面上因為溫差變化有風是常有。一點風都沒有,才是要出大問題。
只是這等威風之下,雙方的船隻都跑不快。
「轟。」卻是蒲家先開炮。
卻是有錢能令磨推鬼。
火炮已經在戰場上證明過自己,特別是在水戰上的實力。蒲家對火炮自然是十分渴求的。以蒲家在元朝的地位,最重要的是,蒲家有錢。
自然就從各種渠道購得一批火炮安置在船上。
「轟。」
霍公明指揮火炮反擊。
霍公明指揮船隻向西航向,一邊反擊。
雖然蒲家有火炮,但是蒲家從各種渠道購得的火炮,價格貴不說,數量還少。而雲南這邊完全不一樣。
一艘船上,能安置多少火炮,考慮的從來不是火炮的問題,而是船只能夠承載多少火炮。還有經濟性上的問題。總不能一艘商船,全部都裝成火炮。那還運不運貨物了?
所以,從火炮數量上,李輔叔僅僅有一艘船,也比對方三艘船火炮要多。
兩邊在海面上,一邊開炮一邊追擊。
一連交戰半個時辰。炮聲隆隆。雙方彼此都中彈了。但是對船隻影響都不大。在大海上,有太多的迴旋餘地,想要接舷戰,也是不能。
雙方火炮連連看似沒有什麼戰果。
其實不然。
李輔叔此刻就藏在船艙中,眼睜睜的看著炮彈將船艙打出幾個洞,海水已經灌入最下層的船艙。船艙每一個艙室的門都被堵死了,形成一個水密艙。保持浮力了。
而上面,一具具屍體被抬了下來。剩下保持戰鬥力的人。被霍公明點名,一個個上去。
李輔叔自己是在最後的。
但是在交戰兩個時辰之後,李輔叔不得不上了甲板。
卻見甲板上到此都凝固的黑色污漬,是血跡。
今天陽光正好,太陽很毒,無數人流淌的鮮血,在甲板上都凝固成這個樣子了。
霍公明光著膀子,指揮火炮開火。
「霍將軍,我做什麼?」
李輔叔上前問道。
「搬炮彈。」
李輔叔立即到船艙中搬了一個木箱上來,打開一看,卻不是鐵彈,而是一個個罐子。
霍公明說道:「你怎麼將霰彈搬上來了。」
「報,霍將軍,沒有了。只剩下霰彈了。」
霍公明臉色微變,這一次出行,所有船隻都並沒有用來作戰的,只能算武裝商船。大部分艙位都在運貨。炮彈火藥僅僅儲備一部分。
而今打了兩個時辰,炮彈耗盡。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霍公明看著對面三艘船。準備的來說,蒲家的水手很厲害,三艘船從北,南,東,三個方向將他們包圍起來了。
不起風,很難拉開距離。
而起了風,估計也很難拉開距離。
霍公明嘆息一聲,說道:「兄弟吧,停止開炮,準備傢伙,放近了打。」
隨即霍公明,不知道從哪裡撤了一塊布,在自己上身一擦,將漢水血水都擦掉,掏出自己的手銃,填裝好。然後拔出自己的長刀。在陽光下,雪花紋的鋼刀,燁燁生輝。
「好刀。」霍公明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每一次都覺得雲南武器的鋼口,就是好。
李輔叔也將自己的長劍拔了出來,用一方絲綢手帕輕輕擦拭。
霍公明見狀:「李東主,你那傢伙不頂用的。」
「無妨。」李輔叔說道:「我這個不是用來殺人的。用來自殺的。我李輔叔要死,豈能死在火銃,刀兵這些污濁之物上,這並寶劍,乃是少府最早打造一批寶劍,配給諸多將官,殿下的自用劍,與這柄劍的用的鋼,都是一個爐子裡出來的兄弟。從而沒有殺過。也沒有沾染血腥,來取我性命,再好不過了。」
李輔叔將長劍放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說道:「你覺得我是從左邊下手好,還是從右邊下手好。」
霍公明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其實霍公明今日對李輔叔還有幾分怨言的。如果不是李輔叔硬要將他借過來,他現在還在南海水師的。豈能落得如此處境。
死,他倒是不怕。
畢竟在南宋軍中廝混,在海上當海盜,生生死死見多了。
只是不甘心。
看雲南的聲勢,將來大有前程。他霍某人,也能追隨蘇公子混一個大官噹噹。
之前看不到希望的時候,死了就死了。爛命一條。而今看見希望了,美好生活就在眼前,結果要死了。這讓人如何心甘啊?
只是見李輔叔如此。
他心中忽然恨不起來李輔叔了。畢竟冤有頭債有主,遷怒別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只是他有些好奇,說道:「李東主,你真不怕死。」
「當然不怕了。天下美人玩過,天下美酒喝過。天地之間,誰比我更逍遙。活夠了,死就不怕。」李輔叔說道:「君子臨難不苟。我那老爹教給我的東西,我什麼都與他反著來的。但是今日我不能反著來了。」
李輔叔沉默片刻,開始找來清水,淨面,洗手,重新系髮帶,整理衣服。盤膝而坐,橫劍於膝,閉目養神。
霍公明倒也生出了幾分敬佩。
他見識過太多南宋官員,口中說得比誰都正經,事到臨頭,投降的比誰都快。
而李輔叔平日花花公子。身邊從不缺少鶯鶯燕燕,花錢大手大腳,一擲千金的事情,從來沒有少做。在很多事情上,從來不是正經人。
但是真正生死關頭,卻能如此。
也算難得了。
「其實-----」霍公明觀察片刻說道。
「霍兄無須多言,我意已決。殿下雖然是一個麻煩的人。總是給我一些麻煩的事情,但對得起我。沒有殿下,不會有我今日。什麼該做什麼,什麼不該做,我知道。」
「不過,我想了想,我還是下不了手。」
李輔叔將膝間的長劍,遞給了霍公明,說道:「等到時候,請霍兄給我一個痛快的。」
霍公明拿著號稱於虞醒配劍一爐同胎的兄弟劍,忍不住看了一下,的確是好劍。
繼續說道:「其實-----」
李輔叔說道:「放心,我死了也不會怪你的。這是我自願的。」
「其實,」霍公明趕緊加快語速說道,「其實打起來,我們未必輸。我們這些霰彈,火器,他們敢來,未必能打上來。」
「啊----」
「還有,你不覺得這戰場停頓的有一些長嗎?」
「什麼意思?」
「剛剛我們停火了,對面要麼繼續開火轟擊,或者說衝上來接舷戰,都可以。他們偏偏停下來了。」
「霍兄說明白點。」
「對面死人不少。估計船隻也進水。他們的火藥儲備也不多了。現在進退兩難。我們小心一點,是能夠活著回去的。」
李輔叔盤膝正坐,就好像是雕像一樣。
「早說嗎。」李輔叔頓時斜坐在地面上,將上衣扯開,露出胸口,雙腿大張,露出鼓鼓囊囊的短褲。隨即撓了幾下頭,髮髻也被自己打亂。
「給你。」霍公明大笑,將手中的長劍給了李輔叔。
李輔叔拿過長劍,看都不看。隨手扔到海里了。
「你怎麼扔了?」
「此劍妨主,不詳。」
正如霍公明判斷的一樣。
蒲師武已經騎虎難下。
打到現在,李輔叔霍公明這邊損失慘重。但是漢軍的火炮一點也不是吃素的。給蒲家帶來的傷亡也是非常大的。
蒲師武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海戰。
是的,慘烈。
雙方沒有面對面廝殺。但並非不慘烈了。
面對面廝殺是一種慘烈。這種被對方火力隆重。無數炮彈砸船隻附近,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身邊的人硬吃一枚炮彈,直接變成了人渣。
真的人渣。
即便不被炮彈直接打到,被崩飛的無數木屑打到,整個人渾身都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肉。
至於殘肢斷臂漫天飛,將人打成兩截,更是冷兵器肉搏中,完全不可能出現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