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吳哥輕重
賀仁傑要擔心不僅僅是元朝本來就不穩定的政局,再加上雲南強硬的態度。會更加不好辦,更擔心自己的差事。他固然是想躲避大都風雲變幻。
但如果一點成果都帶不回去,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如此局面之下,賀仁傑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派人回去,向大都請命,這一來一去,就要小半年時間了。
*******
虞醒見過賀仁傑之後,又召見吳哥使臣。
「吳哥不識天威,前面怠慢使臣,而今已經知罪,願意割占城以盟好。」
吳哥使臣雙手奉上禮單。
虞醒打開一看,卻有金銀玉器,象牙犀角等等。
虞醒粗粗估算,有幾萬貫之多。
算一分厚禮。
但是比起吳哥給韃子供奉的糧食,就小巫見大巫了。
虞醒對吳哥使臣只有一句話,說道:「去年大戰,吳哥依附韃子,供奉韃子糧草數以百萬計,此事沒有那麼容易一筆勾銷。使臣身份不夠,不足以談此事,回去請吳哥王來一趟。」
「殿下,吳哥雖小亦傳承數百年,萬乘之國。國王乃天神下凡,豈能輕易出國?」
吳哥使臣大驚說道。
「天神?那個皇帝冊封?」虞醒冷笑說道:「無天子詔書,誰敢為天神?」
「好,念你國王老朽,不堪長途跋涉。那麼,就請王儲來一趟吧。否則這一件事情就不用談了。」
虞醒之所以一直拖著這些使節不去處理。
不僅僅是因為事務繁忙。
還要等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占城的消息。
也就是陳日赫與吳哥戰爭打到哪一步了。
占城之戰,是整個雲南唯一還在進行對外戰爭。
不要看虞醒說話很硬,但是很多事情是非常有分寸的。
對於如何處理吳哥還是有幾個原則的。
滅不滅吳哥,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吳哥必須順從。
而且人必自辱而人辱之。
吳哥被韃子嚇住了。供給了韃子糧食。這就已經算是在雙方勢力的站隊。虞醒如果不對吳哥下重手,其他南洋諸國會是什麼樣子?
很多時候,叛徒必須死,站隊錯了必須付出代價,這不是虞醒對吳哥有什麼偏見,而是不如此,如何管理南洋諸國。要知道南洋諸國市場不小。
也是虞醒今後一段時經營重點。
孫武練兵,也知道要殺人立威。
而今同樣是一樣的,虞醒要將雲南貨物行銷南洋,印度等地,恩威要並重。
畢竟韃子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從吳哥得到那麼多糧食。
到了雲南,你卻拿起架子來了。
區區幾萬貫,你看不起誰啊。
瞧不起誰啊?
更不要說,虞醒從緬甸,安南兩側包圍了吳哥東西兩路。如果吳哥願意老老實實的為大漢藩臣,虞醒並不是不能容納。
畢竟吳哥之地,漢人不多,想要經營是需要時間的。
虞醒現在需要的是市場,而不是領土。
而今現在,吳哥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他敷衍雲南。
其實也不算是敷衍,吳哥雖然富饒,但也不是金山銀山。去年已經給韃子一次大出血了,短短時間之內,怎麼可能再來第二次啊。
即便如此,虞醒對吳哥的態度,也不會如此強硬。
虞醒是拿不準吳哥的實力。
問題是,占城的情況捅破了窗戶紙。
陳日赫上個月,給交趾供奉賦稅萬石。
虞醒與政事堂商議過之後。成立占城軍。由陳日赫處理。本質上就是一個小藩鎮。
萬石糧食並不多。但是象徵意義極大。
代表著陳日赫已經在占城站穩腳跟了。
即便是,處於戰爭狀態,這種戰爭狀態對陳日赫來說負擔並不重。
不得不說,安南軍在安南之戰得到了極端的鍛鍊。
有時間,安南軍自己不覺得,畢竟在安南戰場上,他們是韃子奏的。但是現在一與老對手打,才知道經過一場場血戰中培養出來的老卒,加上雲南精良的武器,早就今非昔比了。
出現現在的情況,也很正常。
虞醒也就清楚衡量了吳哥的實力。
占城十幾萬人馬,如果派新戰術漢軍,只需一個軍,就能擊潰,完全打敗,大概需要兩個軍。
也就是說,虞醒覺得大概出動三個軍,就能擊潰吳哥主力,再加上各方面的僕從軍,足以滅吳哥。
那麼虞醒跟吳哥客氣什麼?
根本不用客氣的。
現在不打吳哥,只不過是內重於外。只要將內部重重問題理順之後,滅吳哥只是順手的事情。
*******
比起召見這兩人,剩下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虞醒召見了滇西,滇南。西海路各大土司。
這些人有的人來了,有的派使臣來了。
去年一年。
雲南過得緊巴巴的。謝枋得為了維持前線軍糧,對後面極盡壓榨。以至於了滇東北的土司造反。
公允的說,滇東北,西海路的一些土司造反,不能僅僅說他們的錯。
當然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陳河在西海路做的不錯。
凡是與雲南撕破臉的土司,都平定了。
雖然說,礙於去年的國力,平定之後,大多將土司的土地,並沒有改土歸流,也就是將老土司換成新土司而已。
畢竟,去年的時候,虞醒前線鏖戰,後方能動用的資源非常有限。
只能如此。
一些土司雖然沒有造反。但未必對雲南並沒有怨氣。各地土司相互聯姻,盤根錯節。同氣連枝,而今一連處掉這麼多。
豈能一點後遺症都沒有?
而今虞醒要做的就是安撫這些人。消除後遺症。
虞醒對這些土司一一安撫,就不用說了。
虞醒攜大勝之餘威,他們自然不敢說一個不字。
不過,這些都是虛的。
虞醒心中也很明白,他說道:「今日,有一樣寶物,分享給諸位。」
隨即一聲招呼,立即有人端上了一碟子,每一個人手中有一個。碟子裡有晶瑩剔透的沙子一般的顆粒。
「這是何物?」刀坎說道。
虞醒說道:「諸位可以嘗嘗,這就是白砂糖。」
「糖------」
這些土司看了看。
糖在東南亞並不是稀罕的東西。因為糖的原產地是印度。中國製糖技術,也是唐太宗派人取印度之法後方才大進。
只是印度的糖,分成很多種。
總體上來說,就是顏色越白,品相越高。
而現在這種晶瑩剔透看上去,就好像是無色的糖。他們自然沒有見過。
這種製糖之法,在元代就有萌芽。在明代才大成。成為明朝對外貿易的拳頭產品之一。
虞醒此刻拿出來這個東西,自然大有深意的。
深意就在於甘蔗。
虞醒對大宗貨物出口,已經想過很多了。
糖業自然是虞醒想得最多的。
因為東南亞的氣候太適合種甘蔗。更不要說,糖太暢銷了。人類是無法抵抗糖的味道。
更何況糖業發展對消化鐵產量大有好處。
歷史廣東佛山鐵業是怎麼發展出來?不就是從熬甘蔗的大鐵鍋開始。
因為糖分的原因,種甘蔗的任何農具,都是消耗品。糖分會讓著些鐵器加速腐朽。兩三年就要患一批,而糖業的高利潤,讓種植戶不會在這上面斤斤計較。
一旦糖業推廣開來,少府的產品,鐵農具,鐵鍋,榨汁機等等。都有了去處。
這還不算朝廷在其中徵收的賦稅的。
一環活,全盤都活了。
只是糖業發展,也有問題。
第一是侵占耕地。
雲南就那麼多土地。怎麼能種甘蔗,人吃什麼?
第二是種植甘蔗的勞動模式,實在不適應自耕農。
甘蔗的種植收穫,需要大量的人工。一些小農小戶,也種不起,家裡的勞力不足。幹不了這個活。
但是想要發展糖業,最開始,也是在雲南。
因為雲南各方麵條件都比較成熟。
畢竟錢帛動人心。
糖業發展出來巨大的利益,在虞醒制定的軌道中進行,則於國於民兩利。如果這樣龐大的利益,被其他利益集團所壟斷。
直接動搖虞醒對國家的支配。
虞醒要做的就是在雲南定下規矩,形成慣例,這樣再推廣開來,就不容易失控了。
而如果在雲南開啟糖業,什麼地方種植甘蔗?
就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虞醒就想到了各地土司。
特別是滇南土司。
各地土司都有自己的土地還有大量人手,土司內部管理制度,其實近乎於奴隸制度的。而西方的種植園制度是奴隸制度,這裡面無不說明了一點,經濟作物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依附於土地的奴隸,是資本家最方便的人手。
虞醒無心推廣奴隸制度的。
但也必須尊重客觀現實。
只要生產力發展了,才順勢廢除土司制度,而不是相反。
將土司奴隸制度,變成種植園奴隸制度,從生產力角度來看,也是一種進步。
更何況,用種植甘蔗這些甜頭,安撫這些土司。卻也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虞醒不相信,這些人嘗過甜頭之後,會願意繼續在山裡當土大王。等他們真正有錢了,窮山溝那些破地方,也就不算什麼了。
刀坎輕輕舔了一口。
直覺甜味在舌頭上炸開了。
他從來沒有品嘗過如此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