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新時代的大門

  第十四章新時代的大門

  所以中國要走入近代化唯一路徑,就是一場清洗一切的暴力革命。

  虞醒要做的就是將一場北伐之戰與中國資產革命聯繫在一起。而不是等他打下天下,才去進行超前困難的政治改革。

  這一道法令,更是確定了虞醒要建立的王朝,還是一個資本主義王朝。

  並且改造雲南成為一個資本主義政權,然後對整個中原用暴力推行資本主義政策。

  虞醒心思,卻不是下面人所能知道。

  陳宜中聽了猛地咳嗽了幾聲。瞳孔地震。

  陳宜中太明白了這一番話的背後的意義了。

  他或許不懂經濟,但是他懂政治。每一個王朝皇帝,都宣揚自己種種神異之處。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做官做到丞相的陳宜中,太知道皇帝是怎麼回事?

  皇帝並不是真正的神,黃金家族的也不是血液里流淌著黃金。

  不過,以此而維護自己的統治了。

  大宋最後三個皇帝,陳宜中都見過,尿褲的時候,與自己家孫子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維護皇帝的統治,神聖性是必然的。

  一句話,皇帝不是天子,不是天上神仙下凡,我們這些老百姓憑什麼聽皇帝?從牙縫裡掏出糧食,交皇糧國稅?

  馬克思說,封建神權都是以謊言來維系統治的。並非他們不想。而是不能。

  在生產力底下的情況,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分配。而在中國因為版圖特別大,統治機構特別完善,統治壓力特別大。就帶來的前所未有的頑固。

  陳宜中從一個丞相的角度來看,他不知道虞醒這樣做,接下來該如此治理天下?

  一句話,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虞醒已經解散了舊的人心,他能不能凝聚出新的人心?

  不過,陳宜中內心之中,卻也有一種希冀,希冀能看到新的天下是什麼樣子的。

  畢竟舊的一切,都被蒙古南下摧毀了。

  南宋用亡國來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舊的體制,已經不行了。

  中華大地,必須要一次版本更新。

  只是,他不知道虞醒能不能做到?

  賀勝更是吃驚非常。他從虞醒這一番話中,讀出三個字:「安全感。」

  是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管虞醒所言,能不能全部執行,即便只執行幾成,對他來說,也比在大都安全太多了。

  元朝的體制,是蒙古體制與漢家體制的雜糅,或者說是奴隸制度與封建制度的混合。而且這種混合也帶來很多混亂。

  但元朝上層權力鬥爭,與草原上的情況,並沒有什麼區別。

  賀仁傑這種蒙古重臣,寧肯在敵國,也不願意這麼早回去,就是他對蒙古內鬥的畏懼了。可見蒙古內鬥的殘酷與血腥。

  賀家這樣的權貴人家,早就不追求更高的權貴。他們追求的是自己家的富貴,世世代代傳承下去的辦法。這在元朝並非不能,但有些困難。

  可以說從成吉思汗到忽必烈,元朝大汗繼承之爭,就沒有幾個是和平的。而作為頂級權貴,很難不參與其中。

  而在虞醒這一套說法,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誰是天下人?

  難道是那些泥腿子嗎?

  自然不是,就是指他們這些權貴士大夫們。

  賀勝內心之中,忽然生出了一絲羨慕。暗道:「跟著虞醒打天下的人,或許會很舒服吧。」

  隨即他努力將這一絲羨慕壓了下來。努力說服自己:「天下人慾壑難填,他這讓一步,下面人就進一步。沒錯一定是這樣的,虞醒將來的下場決計好不了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這一番話,最激動就是車若水的。

  車若水顫顫巍巍,激動的差點沒有一口逆血噴出來,當初掛了。

  能不激動嗎?

  誠然,虞醒加了不少私貨。甚至可以說將永嘉之學,除卻經世致用,義利合一這八個字之外,全部改了。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永嘉之學從高度上一下子壓住了理學與心學。成為真正治國之學。並形成一整套治國方法。

  不要看理學很牛,但是朱熹理學從來有支離破碎之病。理學僅僅建立一套道德體系,有凝聚人心的效果。但是他在治國上,並沒有形成一套政策。

  真正形成一套政策,其實還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

  董仲舒才是儒家超一流的政治家,他定下的政治原則,一直用到了清代。

  而今永嘉之學確定這一套政治原則,能走多遠,車若水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要青史留名了。

  即便雲南將來不能北伐成功,即便雲南的強盛是曇花一現。即便雲南馬上要滅亡,只要虞醒這一套政治學說不滅亡,今後每逢亂世,都會被無數人拿過來參考的。

  永嘉之學真正成為天下顯學了。

  是那種理學完全不能媲美的。

  因為永嘉之學,對治理天下有自己一套完全的解決方案。

  「今年秋天,開始秋闈。」虞醒說道:分別在昆明,蒲甘,交州三地設考,考中之後,再來昆明參加會試,暫定考數學,與經義。而一切經義皆從永嘉之學中出。」

  開科舉是必然的。

  虞醒推行的改革。政事堂,御史台等中樞衙門定然要大規模擴建。

  需要大量人手。

  科舉就是最好的辦法。

  更不要說,安南新定,想要安撫人心,讓安南士子來雲南科舉,也是一個好辦法。

  「陳祭酒。」

  「臣在。」陳宜中起身說道。

  「你辛苦一下,這一件事情交給你辦了。」

  「臣領旨。」陳宜中暗暗苦笑。

  這一件事情,對陳宜中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最大的問題是,永嘉之學不完善。

  永嘉之學到了葉適算是初聚規模了。但問題是,葉適也沒有以永嘉之學,對四書五經進行批註,完成我注六經的過程。

  元明清三代科舉看似考四書五經,但本質上是考四書五經上理學的註解。如果註解與理學不合,自然不能取。

  而現在馬上要秋闈,陳宜中就要搞出一套,符合永嘉之學。不,還是符合虞醒今日講話的新永嘉之學的科舉書目來。這裡面的工程量是非常大的。

  虞醒今日的講話,很快就能傳遍整個雲南。甚至天下。

  虞醒對雲南朝廷改革是實,意識形態的建設是虛。這兩邊都要抓。

  虞醒在半山堂的行程也就算完了。

  隨即虞醒就離開的半山堂。

  賀勝起身還想跟隨,卻被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心中嘆息一聲,知道他今日只能到這裡了。心中對虞醒所有學說都非常感興趣,暗道:「我回去好好找找吧。」

  虞醒在西南大學的行程並沒有完。

  而今的西南大學已經有後世大學幾分樣子了。而虞醒最熟悉的就是大學,走在其間,虞醒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身處後世。

  「陳相,西南大學多虧了有你。」

  「殿下,這算不了什麼。」對陳宜中來處理西南大學的事情,自然可以說是區區小事了。養老而已。「倒是有一件事情稟報殿下。」

  虞醒說道:「何事?」

  「胡三省,殿下還記得?殿下交給他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了。」

  「雲南志?與雲南諸姓考?」虞醒大喜說道。

  「正是。」虞醒說道:「立即傳令給少府。讓他印刷萬冊,分給各地。作為今年科舉的參考書之一。」

  「殿下,不先看看?」、

  「不用了。」虞醒笑道:「我信得過胡先生。」

  開玩笑。虞醒在這些學問上,十分淺薄,縱然看了,也未必能看出來問題,還不如直接過了。更何況,虞醒太清楚這個時代人對著述的態度了。

  胡三省自己對作品的要求,要比虞醒對胡三省的要求要高的多。

  「殿下,臣以為,您還是見一下胡三省吧。」陳宜中說道:「御史台是國家重地,單公望一個人,恐怕-----」

  虞醒心中一動,頓時明白陳宜中的想法。

  學而優則仕。陳宜中,想給胡三省謀一個差事。以修書之功,轉入朝堂。

  這也是慣例了。

  而且陳宜中所言也不錯,御史台是虛的時候,讓單公望擔任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御史台成為制衡政事堂的實權部門之後,再讓單公望一個人擔任御史大夫,就有一點不大好了。

  不過,也僅僅是對陳宜中不大好。

  但是實際上,虞醒對這一件事情,另有考量。

  單公望作為一個夷人,不管他裝得再像,也沒有人承認他這個身份的。被漢人官員排斥是真的。而御史大夫,就要用這種人。

  這樣一來,才能完成對政事堂的制衡。

  但是,虞醒也擔心單公望的能力。

  單公望是一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未必能玩轉官場上很東西,要知道雲南官場與緬甸官場是完全不一樣的。

  只是,讓胡三省調任御史台?

  這一件事情,虞醒還在考慮。不過,見一下胡三省,卻是毫無問題的。

  「好。」虞醒說道:「就請胡先生,來一趟吧。」

  「是。」陳宜中立即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