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韃子夜遁
姜成面如沉水,波瀾不驚。
似乎不為眼前所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手心見汗了。
這是他第一次獨擋一面,指揮大軍。
姜成被人稱為軍中後起之秀。姜成自己思忖,這裡面是有水分的。
他凌霄峰之戰中,發揮出色。讓奢雄等人刮目相看。但是能有今日的地方,固然是守關有功。但更多是,他聽了虞醒好幾個月的課。當初州學一批人,活下來的不足百人了。
分布在雲南文武乃至於少府之中,看似不起眼,卻都是關鍵位置。
是虞醒嫡系人馬中的一個小山頭。
他與龍子仁兩人算是這個小山頭領袖。
姜成才有今日的地位。但是他並沒有在大規模戰事中證明自己。
今日一戰。對他來說也是第一次。
用足了十二分心思。
每一個人性格不同,在面對同樣的戰況,應對就不同。
姜成抬頭看著天色。
心中暗道:「估計打到天黑,也難分勝負。而且安南潰兵在後面整隊,估計一會兒還會反撲。」
「傳令,後面準備火把。」姜成大聲說道。
心中暗道:「說不定今日,也來一場夜戰了。」
姜成對夜戰,也不是沒有把握的。
他對夜戰的信心,是兩點。
第一,那就是漢軍的訓練。
漢軍是有夜戰科目的。
麾下將士雖然沒有真打過夜戰,好歹訓練過。
第二,那就是隨著油縣的火油源源不斷的送到昆明。
昆明照明方式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如果有人用祥興三年的夜晚衛星地圖與而今昆明的衛星地圖相比。就會發現昆明似乎亮了一點,雖然是微弱的變化,但這種變化也是真正發生的。
有詩云:「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古代的蠟燭很長一段時間,是蜜蠟,也就是蜂蜜的伴生物。是非常珍貴的,古人才用蠟燭來寫五侯家的奢靡與顯赫。
古代照明用燈火,也多以食用油為主。
都是從嘴裡扣出來的光。
所以,特別愛惜。才有鑿壁借光。
而今,石油做為原材料的蠟燭,燈油是非常非常便宜的。否則虞醒也不可能放得起這麼一步大火。這些便宜照明燃料,也讓昆明城的夜裡比之前亮了許多。
自然比不上北宋東京,南宋臨安,清宵不夜。但是已經向這個方向發展了。
在軍中體現的更多。
軍中照明的工具,各種燈具。要比之前好上太多了。不可能將黑夜照亮成為白晝,但在黑暗中,大致照明敵人的方向,卻也是毫無問題的。
「將軍,有一件事情,有些奇怪?」
「什麼事情?」
「我剛剛看到了漢王殿下。」
「什麼?」姜成陡然一驚。說道:「漢王殿下怎麼在這裡?」
隨即心中一動:「漢王殿下是很可能在這裡的。」
整個雲南就有三千騎兵。
一直以來分成兩部,一部分在外面執行任務,一部就護衛在虞醒身邊。
這也是看重騎兵的快速機動,不管是虞醒要到什麼地方視察。還是遇見危險,護送虞醒逃命。
楊承澤的騎兵而今還在外圍與韃子騎兵兜圈子。
而今這一支騎兵是什麼地方來的。
只能是虞醒的親衛。
一想到這裡,姜成直覺的背後被冷汗浸透。
他正是少年意氣的時候,做各種事情都沒有怕過。夜戰這樣的事情,不是大勝就是大敗。他也沒有當回事。膽氣如虹。但是一知道虞醒就在戰場附近,而且他將虞醒的親衛給調動了。而今虞醒身邊很可能沒有多少護衛的時候。
他一下子怕了。
怕虞醒出了什麼意外,他是百死莫恕了。
「你確定是漢王殿下?」
「沒錯。」身邊親衛說道。
姜成看著遠處日暮煙雲,下令說道:「鳴金收兵,明日再戰。」
姜成將軍隊安營紮寨。天已經擦黑了。
立即去見虞醒。一見虞醒,立即行禮說道:「末將拜見殿下,殿下來此,也不通傳一聲。」
「無妨。戰場上指揮官最大。你這一戰,不錯。」
中規中矩,沒有大失誤。但出奇的堅決。將漢軍平時的訓練水平發揮出來。這就夠了。
虞醒固然希望自己麾下能出幾個如霍去病一般的天才將領,但是沒有這樣的將軍,難道就不打仗了。打仗說難也難,千頭萬緒,無數因素。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兩個國家的碰撞。
在這個整體環境中,將領這一環能超長發揮固然好,不能。只要不掉鏈子就行了。
姜成做得已經在虞醒預期之上了。
「殿下,此地危險,韃子很有可能夜襲。要不殿下,您------」
虞醒一擺手,「聽你說的,好像我上不得戰場了。去將最一線的都頭,什伍長,還有表現最好的將士,選一些上來。我請客。」
片刻之後。
在一大堆篝火前,所有都在烤著馬肉。今日一戰,死了不少戰馬。管是韃子的還是自己人。都不能浪費。
虞醒一點架子都沒有,與沒一個將士細細交談。
更是給這些將士賜了酒。
喝了幾口後,這些基層將領也放開了。
「殿下,您看。」這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士卒,從懷裡掏出一個流星錘,一尺長的手把上面掛著一條鐵鏈,鐵鏈上垂著一個甜瓜大小的鐵錘,上面的尖刺上還有血跡。
年輕士卒也沒有覺得,什麼將手中的流星錘舞得虎虎生風。一邊揮舞一邊比劃。大聲說道:「今天我就用這個傢伙,砸死八個韃子。」
他似乎是因為喝了酒,在虞醒面前耍帥。覺得很興奮。越興奮手中流星錘舞動得越快,也沒有什麼套路可言。就是如臂使指,想往什麼地方砸,就往什麼地方砸,幾乎是目到錘到。
已經是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只是虞醒看得出來,姜成額頭冒汗。手已經按在刀上了。
稍微會武藝的人都知道,流星錘這樣軟硬結合的兵器,其實是很難控制的。一個不好,自己都能將自己給砸死。
如果這人自己將自己給砸死了。姜成眉頭都不眨一下,但是傷了虞醒,他可百死莫恕了。
估計,姜成殺了此人的心思都有了。
「好。」虞醒說道:「收起來吧。」
在上次杉木嶺之戰後,漢軍吃了韃子精銳副武器的大虧。這兩年都在努力彌補。反正雲南的武器從來不缺,於是將士們都可以自己定製自己的副武器。用來破甲。
似乎受到了韃子影響,用得東西,一個個都有韃子之風,什麼流星錘,連枷。從樣式來看,大有西域胡風。幾乎是一比一復刻韃子軍中的武器。
這也是漢軍將士對韃子最高度認可。
你的玩意很厲害。不過,現在是我們的了。
虞醒隨即與將士們一一交談。了解這一戰的情況。
心中暗道:「這一戰,看來韃子主力,還是非常難看的。看來火銃的數量還是不足。非常不足。」
火銃才生產了幾千根。這是近一年加班加點的成果。幾千杆火銃都被虞醒集中放近衛軍中。就等著決戰的時候,給韃子一個驚喜。
以而今情況來看,在冷兵器交戰的時候,漢軍與韃子精銳戰力已經相當了。但問題是,這一戰韃子大隊騎兵沒有體現。火銃如果沒有足夠的數量,也是不能夠大破韃子騎兵的。
只是火銃生產的問題太多了。
虞醒很想去後方看看。即便雨季即將來臨,看似戰事逐漸平靜。但是虞醒能嗅到這水波不興下的暗潮洶湧。
陳國峻坐著一個角落中啃著馬肉。看著眼前場面。
心中暗道:「這或許就是虞醒能戰無不勝的秘訣嗎?」
如虞醒這樣親近底層將士,陳國峻從來沒有做過。他也沒有想過要這樣。
陳國峻出身上層,他愛護士卒是真的。但是從內心深處並不覺得將士們與自己是平等的。即便是最近十分困難。他在飲食上與將士們齊平,但是他那是以身作則,率先垂範。
並不是他真與士卒們就一樣了。
今日一戰,在虞醒看來。中規中矩。但是陳國峻卻驚嘆無比。
他看出對面的韃子精銳,並不比他在白鶴江之戰時候遇見李恆部差。但是雙方鏖戰一個時辰,互不相讓。甚至,如果不是姜成率先收兵,很有可能夜戰。
就不說他們的戰力,單單這以少敵多,也敢與韃子死戰。對陣韃子似乎沒有虛。就讓陳國峻驚嘆了。
安南軍隊再精銳的軍隊,面對韃子,都怯上三分。恐韃症深入骨髓。
而漢軍早就完成對韃子的祛魅。
很多軍官老卒,日日吹噓自己殺了幾個韃子。韃子頭上的小辮,怎麼綁才能將人頭掛在腰間。等等。
漢軍能怕韃子才是怪事。
「這大抵是上國底蘊,是我等小國萬萬比不了的。」陳國峻的目光穿過篝火,看向虞醒,卻見虞醒的臉被篝火倒映著紅彤彤。
「報。」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斥候過來。說道:「啟稟殿下,啟稟指揮使。韃子那麼有動靜。」
「什麼動靜?」
「好像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