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祭雄王
安南文郎。
這是安南古城。
紅河碼頭上,奢雄,高九與安南西北總管陳國安等候多時了。
陳國安是年過六十,與陳國峻是一輩。只是他屬於安南陳氏旁支。在地位上自然不如陳國峻,靠著熬資歷有了現在的位置。面對陳國峻大敗,安南皇室南逃,陳國安嚇壞了,一路西逃,如果不是高九過來,將他截在這裡。
這個時候安南許給雲南的西北三府之地,就已經被他扔給韃子了。
此刻陳國安手中也有三萬大軍。如果據城死守。韃子想要攻克,也是要廢一番手腳的。
但是安南陳氏代李氏,也不過三代。安南陳氏是以外戚的身份篡奪安南李氏的江山的。這也是為什麼,安南陳氏上台之後,重用宗室人才。但是宗室人數有限,其中固然有陳國峻這樣大將之才,但更多人能守土安民,已經不錯了。
自然少不了陳國安這樣的膽小如鼠。遇敵即潰的人物了。
陳國安在碼頭上來回踱步焦慮不安。
他焦慮的自己的未來。
安南的局勢在他看來,已經很清晰明白了。
皇帝都逃到南方了。已經不行了。他本想捲鋪蓋去雲南。但云南漢軍居然下場,將他攔在這裡了。陳國安內心之中,很是不安。
在安南官方的宣傳之中,雲南漢王乃是安南的藩屬,固然很能打。但是再能打,能有我安南大軍能打,能有我上將興道公能打?
而今不自量力,來趟渾水也就罷了。
居然將我攔下來?
你找死,不能帶上我啊。
陳國安的心態代表相當一部分安南權貴的心態。
這個時代消息傳播很慢的。很多人是很難判斷天下局勢,能洞明天下局面,能預判幾年之後的事情,那已經是人才。更多的人是事情到了自己眼前,還不知道為什麼?
比如元朝入侵安南之戰。遠因在幾十年前,近因就是虞醒與安南的結盟。
陳國峻在當日就察覺到了。
而今陳國安還雲裡霧裡的。
「來了。」高九舉目而往,卻見無數船隻順流而下,靠在碼頭上。
一艘一艘隨即將所有碼頭都站滿了。
陳國安為之一驚,說道:「奢將軍,高將軍,這一次漢王帶來多少人馬?」
高九說道:「大概有十萬大軍吧。」
「十萬?」陳國安一驚,說道:「都如高將軍所部嗎?」
「那哪能啊?」高九有些謙虛的說道:「我久在後方,少歷戰事,自然不如其他諸軍戰功赫赫。」
高九其實很有危機感的。
他錯過了虞醒與韃子一系列大戰。之所以現在還在軍統制的位置上,實在是他帶來數萬昆明降軍投降,這些人成為了漢軍骨幹力量之一,高九他本身代表的雲南本土派在軍中的勢力。
自然有現在的地位。
但是論戰功,他與其他幾個軍統制相比,就差太多了。
不過,虞醒軍制之下,各軍的戰鬥力相差不大,畢竟所有新兵都是從一個訓練營出來的。各軍之中軍官互相調遣也是常態。高九固然沒有打過惡仗,但是他麾下很多都是貴州之戰中冒頭的將領。
所以雲南軍整體實力並不差。
陳國安哪裡知道這些,他心中不由一驚。
高九本部人馬,他是見過的。是絕對的精銳,安南所謂禁軍主力,是萬萬不如的。
而今十萬這樣的軍隊。陳國安忽然覺得,這安南未必不能待下去。
「韃子的本性,得隴望蜀。既然打下安南一定會窺探雲南的。雲南占據下游數座城池,先行建立防線,也不是不可以。」
「我如果將此地獻給漢王,不知道能不能謀一個前程。」
陳國安主意一定。等虞醒到了之後,寒暄數句,就跪在地上,說道:「韃子猖狂,上皇南遷,西北三府無主,老朽不能守,臣請漢王殿下為了安南百姓著想,納三府護萬民。」
一邊說,一邊涕淚橫流。
一番為了安南百姓的樣子。
這將虞醒整不會了。
虞醒給了奢雄一個眼神,言下之意:你安排的?
奢雄連忙搖頭。
奢雄在這樣的事情上,可不敢擅作主張。
虞醒無時無刻不想吞併安南。納安南為一省。但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
虞醒要吞併安南,本質上是想納安南的人力物力為己用。而不是相反。
如果為了虛名,吞併安南。反而引起了安南百姓的反抗。那就不好了。
所以虞醒的對安南的處理方案是很寬鬆的。只要安南人力物力為他所用,什麼方案都不是不可以。比如說參考法國人對安南統治時候的保護國,維繫安南陳氏原來的統治不變。雲南僅僅是駐軍而已。
當然了,如果情況合適。吞併也是選項之一。
但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先吞併安南一部分。豈不是造成與安南陳氏之間的裂痕。與安南陳氏很難建立起互信了。
虞醒連忙扶起陳國安說道:「陳公何出此言?雲南與安南乃兄弟之國,有守望互助之盟,虞某來此不過是踐盟而已。且,韃子屠戮天下,我等與韃子有血海深仇,凡是與韃子為敵者,我雲南都不惜餘力助之,豈在安南一地?」
「我知道陳公擔心我又趁火打劫之心。現在對天發誓。待安南安定之日,安南父老有意,漢軍來多少人,走多少人。不會留一人一馬在安南。否則天人共棄。」
虞醒其實留了餘地的。
什麼叫安南父老有意?
民意是可以製造的。
當然了製造民意的前提,是對安南已經有了一定的控制力。如果陳國峻能大展雄風,一戰殺李恆,二戰殺阿術,不勞雲南一兵一卒,大敗韃子。虞醒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但是,如果虞醒已經控制大半個安南,區區民意。還不是小事一件。
唯有陳國安腦袋裡嗡嗡的。
他心中暗道:「我是這個意思嗎?」
但不管是不是。現在只能是了。
虞醒這一番話,也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安南其他人說的。很快虞醒所言傳遍了各地。其他安南人頓時安心不少。漢軍與安南軍的合作,也定下了基調。
虞醒唯恐陳國安再說出一些不著調的話。
根本不給陳國安開口的機會。說道:「雄山在何處?」
虞醒來之前,已經查過安南的一些資料。自然雄王遺蹟大多都在這附近。最有名的就是雄山。
相傳是雄王當年所在之地。並在此地建國文郎。傳十八世,乃至安南文化之始。相傳雄王乃是神農氏之孫,與龍女相歡,私奔至此,就在雄山。
而雄山也因此得名。
當然了,這些傳說很多都不可考了。
甚至虞醒自己覺得,雄王或許有,但是與神農氏未必能扯上關係。倒是雄王一脈與六祖九部祖上,好像有一些關係。原因很簡單,六祖九脈以銅鼓為號令。
而雄王這邊也處處有銅鼓的元素在。
炎黃兩帝,或者上古時期,好像沒有這個。
但這不重要。
虞醒不是來古代進修考古學的。
安南人自己都這樣認為,他只有加深這個認知。
所以,虞醒下車伊始,不問兵馬,不問民政,甚至不問韃子大軍到了什麼地方。先要祭祀雄王。
就是要高舉炎黃二帝之旗幟,將雄王列為炎帝之後。
然後將安南人納入中國的大旗之下。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雄王祭祀就開始了。
虞醒步行上雄山。雄王廟。只是見雄王廟宇多有殘破,下令撥款重修。
更是讓左右作文記之。
其中有文字
「蓋天地之初,鴻蒙未判。」
「帝子適龍女,受命南遷。」
「開中華之南裔,播恩德於萬代。」
將雄王出現在安南,說成是受命於炎帝的行為。從而從法統上將安南百姓納入中華之南裔。大家都是中國人,炎黃子孫。
更是將安南分裂於中國的行為,輕描淡寫的說成。
「五代亂政,安南自守。」
什麼,你說安南與北宋的戰爭。這不存在的。
反正五代是一口大黑鍋。
在宋朝政治體系之中,凡是與五代扯上關係,都是罪大惡極。
最後給雄王上尊號。
開交聖德雄威王。
安南人自稱大越,如果給雄王上尊號,開越要比開交,要合適的多。但是在虞醒看來,安南只能是交趾。而且很多事情都是很微妙的。
虞醒並不是真的對安南一點心思都沒有。
此刻如果他不放出一些信號,讓很多聰明人真會錯意了。那就不好了。
大多數人是不會注意到虞醒祭祀雄王的具體內容的。比如虞醒一個外來人,有什麼資格給雄王上尊號。這個尊號之中,又有什麼內容。但是真正的聰明人是能從這一詞一句的變化中,讀出微妙的地方的。
而這些人正是虞醒想要拉攏與收納的人才。
最後,才將話題轉入正題。
「今韃子入侵,殺我百姓,焚我衣冠。虞某以華夏為念,安民為旨,千里而來,欲破韃子,護百姓,安萬民,雖百死而無悔,今日當惡戰,求說雄王保佑,必破韃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