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騎兵沖
幾乎在安南軍步兵方陣潰散的同時。
李恆一聲令下,韃子精騎沖了出來。
風捲殘雲一般,擊潰第一個方陣。
然後追趕逃兵,攻下第二個方陣。
如果遇見阻力,稍稍停頓,調來炮兵,不超過三輪。所有主力都摧枯拉朽般的打穿。
李恆興奮之極。
他此刻才真正發現,這種輕便火炮與騎兵配合,對付步兵簡直是絕配。從今天開始,沒有人敢在蒙古騎兵面前列陣。任你疊多重的甲冑,即便全員裝備七十斤重的步人甲,也都是一個下場。
白鶴江之戰,到現在再無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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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大軍崩潰的局面是什麼樣子?
用天崩地坼不足以來形容。
無數安南軍隊失去了秩序,丟盔棄甲,那情形,還不如尋常難民。而韃子騎兵向來驕狂,而今之局面,更是狂妄無比,三五騎,就敢深入無數潰兵之中。簡直視安南人為無物。
而安南人本來就深深畏懼韃子。今日一戰,更是加劇了這種畏懼。
幾乎沒有人敢回首一戰。
奢雄等人見狀。二話不說轉身就向南撤。放棄了所有輜重,連幾門炮都推進了河裡了。
走得慢了。可就被敗兵裹挾,想走,都走不了了。
即便如此,也被深入的韃子騎兵盯上了。
無他,在大潰敗之中,其他軍隊都無法保持秩序,唯有漢軍一部,才保持了秩序了。
這支千人的戰場觀摩團,就精銳程度,估計也只有虞醒的諸班直可以相比了。原因很簡單,軍官比例高。
而漢軍中下層軍官選拔制度也非常簡單,那就是能打。
甚至一些軍官,其實傻也不懂,但是就是一身好武藝。在殺敵上毫無含糊。
奢雄也不是沒有見過血的將領。利用韃子驕狂的性子,做了一個陷阱。藏起來一半人手。韃子百餘騎直接衝過來,然後伏兵大起,一番廝殺。僅僅斬首幾十個首級,剩下韃子騎兵滑不溜秋的跑了。
而漢軍也丟下兩三十條性命。
「死韃子,真是難殺啊。」奢雄渾身是血,看著一具韃子的屍體。這是被人傷了馬。如果不是坐騎受傷,這個韃子就跑了。
韃子滑不溜秋,絕非貶義詞。
這些韃子,都是身經百戰,戰鬥經驗豐富,該拼命的時候,絕不含糊。但是事不可為,溜得比誰都快,奢雄雖然比不上張萬,但在雲南將領之中,也排在前十。而他麾下的軍隊,更是各部抽調的精銳。
在伏擊的事情下,也僅僅是咬了一口。
沒有全部留下來。
可見韃子的難纏。
「別說這個了。」李鶴說道:「你看陳國峻的中軍在什麼地方?」
奢雄一愣,立即踩在馬背上登高望遠。卻見一片混亂。剛剛還十分醒目的陳國峻中軍大旗,已經不見了。
奢雄悚然一驚。
他太清楚陳國峻在安南的地位了。
是主戰派的核心,也是安南將領中最能打,最有威望的將領。一旦陳國峻死在這裡。接下來的戰局就不知道怎麼發展。很有可能,安南這邊不戰而降。對雲南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就不說遠的了。
漢軍在安南,人生地不熟的。現在的情況,往什麼地方逃走,都拿不準。之前一直是跟隨著陳國峻中軍撤退的。而今陳國峻中軍被攻陷。下面他們怎麼走都不知道。
說不定今日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走,快去救陳國峻萬萬不能讓他死了。」
陳國峻中軍,自然也是韃子追擊的目標。甚至是最重要的目標,斬將奪旗,從來是軍功之最,而今軍已破,如果能斬殺陳國峻,這一戰自然是大獲全勝。
可以說追擊陳國峻的韃子騎兵,要比打漢軍的騎兵多太多了。
好在,陳國峻到底不是吃素的。縱然全軍崩潰,但是陳國峻麾下的數千親軍,也沒有放棄。面對韃子精騎的重點進攻。即便被衝散了。也堅持戰鬥。
鏖戰不止。
好在漢軍從斜後方殺出,驚動了韃子。因為大量潰兵遮擋道路,衝過來的韃子騎兵數量並不多。見事不可為,留下一地狼藉,掉頭就走。
這個時候,奢雄才看見渾身是血的陳國峻。
陳國峻一身金甲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臉上也半邊染血。卻是敵人的血。
「國公,你沒有事吧?」
「沒事。」陳國峻臉色沉靜,只是手卻在輕輕的顫抖。
可見,今日之敗,對陳國峻的打擊也非常大的。
他努力控制住了心緒。
還是顯露出馬腳來。
「而今局面,國公準備怎麼辦?」
陳國峻嘴角微微抽動一下,深吸一口氣,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算什麼。今日是我大意,萬沒有想到,韃子有火炮,而且數量如此之多。下一次再戰,決計會給韃子一個好看。」
「現在局勢已經不可挽回了。先走為上。」
陳國峻今日之氣度,著實讓奢雄有些佩服。
喪師十萬,可以說是安南近一半的主力了。是安南陳氏的武力根基。這一敗帶來的影響是各方面的。甚至直接動搖了陳國峻在安南軍中的地位。畢竟誰也不想跟隨一個打敗仗的將軍。
如此打擊之下,陳國峻還能平靜的說,勝敗乃兵家常事。
奢雄甚至懷疑,即便今日陳國峻落入韃子手中,刀斧加身,也不能讓他稍稍改色。
「此人有大將氣度。」
「我等不熟悉地形。不知道該如何撤?」
陳國峻說道:「向北?」
「向北?」
「韃子從北邊來?」
陳國峻說道:「我在北邊安置了船隻,可以乘船順著白鶴江,退過紅河。」
「只是之前敗得太快了。錯過了碼頭。現在向北,走水路,是最好擺脫追兵的辦法。」
未慮勝,先慮敗。
陳國峻從一開始就想過,如果敗了怎麼辦。
一路上靠著水路行軍,就是擔心有今日。
之前的布置就派上了用場。
「國公,那些船隻還在原來的碼頭上嗎?」李鶴問出一個關鍵的問題。
這一場大潰敗,看船的人,不會不知道。如果他們趕過去,卻發現,看船的人已經不在了。那時候,想要從陸路難逃,就更難了。
陳國峻沉默片刻,說道:「雲臣必不負我。」
陳雲臣,是陳國峻的家將,從小一起長大,親逾骨肉。恩同兄弟。
陳國峻安排後路的時候,自然安排最信任的人。
陳國峻堅信陳雲臣不會背叛他的。說在這裡碼頭上等他,就在碼頭上等他。
一行人收拾殘局,合併一處,不過三千出頭,一路沿著白鶴江向北數里,就來到一處碼頭。卻見碼頭上,空蕩蕩。不要說大船了。連一個舢板都沒有。
一行人看著陳國峻,陳國峻臉色發白,手按在佩劍之上。
正準備說話。
「可是國公?」
忽然見一小舢板從蘆葦盪中出現。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陳國峻眼前一亮,說道:「你父親何在?」
眼前這個少年,正是陳雲臣之子。
少年一見是陳國峻,手指伸入嘴中,一聲精銳的呼哨。蘆葦盪動了。
十幾艘大船齊齊駛出。
「國公先上船。」
陳國峻立即招呼人上船。
一行人剛剛上船,就看碼頭上來了一撥韃子追兵,雙方相隔不丈余水面。韃子忍不住往船上射箭,卻也留不住了。
安定下來後,陳國峻才問出剛剛那個問題:「你爹在哪裡?」
少年說道:「父親在岸上,現在不知道了。」
卻是,剛剛大潰敗的時候,先有一路潰兵來搶船。被陳雲臣擊敗,陳雲臣擔心韃子騎兵燒船,將船安置在蘆葦盪中。自己更是出去找陳國峻。將周圍的韃子騎兵引走了。
而今的情況,自然是凶多吉少。
陳國峻雙眼通紅,說道:「你父親還說什麼?」
「父親說。國公來了,直接開船,不用管他。國公不來,我就是死在這裡,也不能動。」
「國家大事,在國公一人之身。還請國公珍重。」
「知道了。」陳國峻淡然說道:「讓我靜一靜。」
隨即將自己關在船艙中。在關門一瞬間,淚如雨下。
少年一起練武,多少年生死與共,今日永決。一年多勵精圖治,為了抗衡韃子,今日大敗。安南局面本來就不好,今日之後,更是危如累卵。
陳國峻更與何人說?
奢雄將李鶴拉到密處,說道:「今日之局面,安南恐怕難以在韃子兵鋒下堅持下去了,我們是不是要稟報殿下,請殿下早做打算?」
「自然要稟報殿下,只是早做打算,做什麼打算?」
「安南敗亡的打算?」
「奢兄,今日之敗後,安南就無法支撐了?」
「不然啊?」奢雄說道:「今日之敗後,安南即便還有軍隊,但是還能提起軍心士氣嗎?還敢與韃子對陣嗎?恐怕,三軍士氣盡喪,一上戰場就會崩潰。再加上韃子的戰術。說起來簡單,但大巧不工,就那三板斧,還真沒有辦法。」
以奢雄的戰場經驗,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破敵之策,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與韃子騎兵正面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