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未來布局
而後世生產力發展了,生產財富的速度大增,可以對抗貨幣貶值。而這個時代,貨幣貶值的危害,是後世的十倍百倍。
工業革命前發展紙幣,簡直是要在玩火。
一個不小心,就燒死了自己。
而且,即便想玩火,也是需要資本的。
虞醒拿下雲南,還沒有兩年,縱然有軍功之盛,也未必能讓完全信服,各地百姓不是傻子,他們相信的不是一片紙,而是這一片紙背後的政權。
這麼短的時間,虞醒對雲南的統治,並沒有深入人心。
而今即便是要發行紙幣,也絕對不能草率行之。
這才是真正能決定一個政權生死存亡的關鍵。
「你現在只需辦好銀行。」虞醒說道:「做好儲蓄借貸,異地存取等業務就行了。」
「借貸?」虞汲皺眉說道:「十七弟欲令我為捉錢令使?」
「此事,非士大夫所為。」
「殿下,還是另尋其他人辦吧。」
虞醒一愣:「捉錢令使?」
虞醒沉思片刻,終於想起什麼叫捉錢令使了。
那就是,代替朝廷放高利貸的人。
或者說,代替衙門放高利貸的人。
之所以不如此說,是因為這個官職不是朝廷專門任命的。而是各級官僚都能任命的官員。
六部有,州府衙門也有。
這個官職在唐代就有,在宋代更是發揚廣大。朝廷有了余錢,就讓捉錢令使放出去,怎麼放不知道,反正一定要按規定的利息拿錢。交不上來,就讓你傾家蕩產。
這個利息一般都是非常高。
有多高?
王安石的青苗貸,是百分之四十,以及是低息貸款了。
可見所謂的高息有多高。
按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水平,做什麼生意能還上這麼高的利息,幾乎是拿到捉錢令使貸出去的錢,自己家所有財產,就已經被官府盯上了。
這捉錢令使的名聲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也是為什麼虞汲忍不住發怒,甚至一時間忘記稱呼殿下。
「二哥,你誤會了。」虞醒說道;「我要你做的貸款,是低息的。我本意是兩個。第一,收儲,異地存取,收手續費。放貸的利息,減去收儲的成本,就是純賺。不需要賺太多。更重要的是讓更多人將錢存在銀行中。」
「飛錢。」虞汲一點就透,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發飛錢,當交子?」
「對。」虞醒說道:「一步步的來。」
飛錢與交子的區別,很簡單。飛錢本質上是大額存單,可以直接交易。而交子卻是以金銀銅幣,為抵押物,可以隨時兌換的金銀或者銅錢的貨幣。
本質上,都是以不同的方式放大的貨幣量。
但是飛錢更隱秘。
畢竟,銅錢都在銀行帳上,真要提錢,一時間說沒有,需要從其他地方調,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這個時代的交通就是這樣的,不要說等幾天了,就等一個月,也是正常的。
這給銀行一方,更多騰挪空間。而交子的兌付就不一樣了。一旦不能及時兌付,市場的交子價格立馬就跌。
當然了,前者槓桿空間很小,後者如果操盤得力,可以發行很大。南宋貨幣一開始就是幾千萬貫的規模,發現最多的時候,更是幾億貫,當然了,那個時候就已經貶值的不成樣子了。
虞醒自然不敢一下子玩這麼大,寧願從飛錢,也就類似後世的銀票開始。從頭開始,收集經濟數據,培養經濟人才。研究經濟理論。
決計不能學,宋,金,元。這三家。
他們三家發行紙幣,一個比一個爛。
「臣遵旨。」虞汲大抵明白了虞醒的想法,整體上來虞醒的想法,在南宋都不是什麼新東西。
虞汲心中更明白:「我能不能真正列席政事堂,就看這一次了。」
只要他能將這一件事情辦好了。將來就能憑藉這一次功勞,真正升任副相。
機會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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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道宗府上。
張道宗坐在上首,閉目養神。
什麼話也不說。
下面密密麻麻十幾個人,面帶焦急之色。
這些人就是張道宗的人。
是虞醒建立政事堂以及六部衙門的時候,張道宗從各地抽調來的,還有原來的元朝雲南行省衙門的人。
此刻他們都找上門來了。
王士元圓乎乎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急。
「大人,您到底是說句話啊。您不能不給小的們做主啊?」
「是啊。」
一群人異口同聲說道。
「住口。」張道宗厲聲說道:「鬼才是你們爹,我沒有你這些蠢貨兒子。」
虞醒特別強調華夷之辯。
強調漢人不跪。故而雲南禮儀之中,除非祭天,登基等大典,都沒有跪禮。同樣的「大人」這個稱呼,也成為了忌諱。
在官場中,沒有人敢在公開稱呼,稱呼別人為「大人。」
之前張道宗對下面寬厚。其實,也是技術人員的通病,不大耐煩管別人。在技術上很嚴苛,但是技術外面很隨意,下面人怎麼稱呼,在他看來,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而今,經過政事堂上驚魂一日,張道宗生死之間走了一遭。
政治敏感度,那是刷刷的向上漲。
之前沒有重視的小細節,立即被注意起來了。
「相公,」王士元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跪了下來,說道:「我知錯了。但是我家裡就這一些存糧,虞汲上門,拿幾個白銅錢,就要強買強賣。這不是不降相公您放在眼裡嗎?」
張道宗想起數日之前,他向這些人募捐的時候。要他們為朝廷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時候。這個人當時哭窮,哭得最厲害。當時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說自己家裡糧倉空得能跑老鼠。
家中數口,煮粥度日。
而今,又被強買了?
特別是這個王士元,他印象最深刻。
特別是那一根胖乎乎的指頭,和一百貫。
「你說的對。」張道宗冷笑道:「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的是你們吧。」
「我前幾天,讓你們出錢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王士元,你當初怎麼說的?」
王士元額頭上大汗淋漓,嘴巴張合數次。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真的無話可說。
更讓他吃驚的是,眼前的張道宗,好像不認識一樣。
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來人。」張道宗大聲說道。
立即有幾個家丁過來,說道:「家主。」
「全部給我轟出去------」
「這是要做什麼啊?」一個聲音從外面來了。
張道宗一看,卻是虞汲。
立即起身,換了臉色,說道:「虞兄來了正好,這群人對抗朝廷旨意。我正要將他們轟出去。並上書殿下,彈劾他們。」
虞汲說道:「張相,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虞汲轉過頭看向這些人說道:「對吧。」
這個局面,是虞汲有意製造的。
虞汲要的是錢糧,是支援前線作戰。就是石頭裡,也要榨出油來。同時,虞汲也要吸取謝枋得的教訓。
謝枋得的心思是好的。但是太簡單粗暴了。這才出了問題。
所以,先打草驚蛇,讓這些人來求張道宗。然後在他們所有人的面前,戳破這個希望。讓他們明白,這一件事情。
其實,這些官僚,骨子裡最軟弱了。
最擅長的就是欺軟怕硬。
遇見比自己的強的,骨頭就軟了。
而今見張道宗,不支持他們。又見虞汲給他們台階下,頓時順坡下了。
「對,對。這是誤會。誤會。」
虞汲與張道宗,並排坐在上首。虞汲淡然說道:「其實,朝廷給的錢,是實實在在的錢,不打折扣的。朝廷現在糧食緊張,作為朝廷官員,難道不該支持朝廷?」
王士元臉上肥肉抖動,似乎在掩蓋自己的咬牙切齒,說道:
「該。」
虞汲說不打折扣。但實際上,銅錢給了百姓。畢竟大部分百姓,都沒有什麼錢。一家的積蓄,都不夠一貫。他們自然也不要什麼大額的白銅幣,銀幣,金幣。
而金銀幣,虞汲準備給各土司對換。
說實話,這是一定的優待。
畢竟,就虞汲對未來的估計。就今年以來,雲南各地的礦場都在擴充產能。但是因為打仗,大量壯丁與火藥都調到了前線。擴充產能雖然快,但是談不上爆炸產能。很多擴產計劃都只能待在紙面上。
只要能有一年太平日子。
只需一年。
而今銅礦產能能翻出數倍,到時候,銅錢都會更多。
當然了,雲南也產金銀。
但是金銀產量無論如何也不能與銅的產量相比。
也就是未來金銀更保值。
本質上,虞汲也是看人下菜碟。
百姓錢少,少一個銅板都是人命關頭,故而不能少。
土司有兵有糧有人。是真能造反,也不能虧待。
眼前這些貪官污吏有什麼?
只有一身肥肉,不拿捏你,拿捏誰?
「諸位,你們也不要覺得,吃虧。」虞汲說道:「有些虧,有人想吃,還吃不了的。難道,你們覺得,前線打不贏?」
「如果這樣的話------」
下面的官員看著虞汲的笑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