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兵臨城下
「你的意思是:如果打敗了,他們不過是換個國王而已。我卻要死了。」緬王臉色微變。
王后並不是這個意思,見緬王如此想,就順著說。
「是。漢王此來,沒有滅國之心,不就是稱臣服軟嗎?漢王決計不能在緬甸久留的。說不定,大王還可以假漢王之威,號令各部。去虛名而得實利,何樂而不為?」
緬王沉思片刻。
緬王雖然難說英明,但是有一點,他還是把握得很準的。那就是緬甸最大的問題是內部問題,他對外所有戰爭,都是為了解決內部問題做的。
而今與漢王議和,借漢王之威壓制國內各部,似乎也是一個辦法。
雖然這讓他有一些不舒服。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實。
漢王有天神相助,能召喚雷霆火焰。他苦求國師,也不能讓菩薩下凡。
「識時務者為俊傑。或許是一個辦法。」
緬王沉吟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很不情願地派人去漢軍軍營中,談論議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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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虞醒已經登陸了。就以蒲甘東北一座佛寺為大本營。
這個佛寺距離碼頭很近。
蒲甘城臨近大江,有發達的水運,更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碼頭。
水戰到底不是漢軍的強項,還是腳踏實地的好。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而此刻,蒲甘城外,各種寺廟何止四百八十座之多,除卻寺廟之外,還有各種奇觀建築,比如那座溜金大佛塔。
縱然是溜金,以那個體積,最少也數千斤黃金。
這是多麼大一筆錢。
而虞醒發現,距離蒲甘越近,百姓臉色就越不好。
說民有菜色,都是客氣了。
說起來,緬甸地處熱帶,氣候炎熱,物產豐富,百姓想要果腹要比雲南容易太多了。緬王居然搞成這個樣子。
實在讓人吃驚。
虞醒找了幾個人細細一問,才知道。
前些年緬甸王室內部混戰多次,各種廝殺。主戰場就是蒲甘附近。也可以理解,奪王位的主戰場,就是在京師。當今緬王的父親奪得王位之後,到當今緬王手中,不過二三十年才算太平。
但是當今緬王,好大喜功,無日不造佛像。大金塔更是其中佼佼者。
這樣大金塔,即便是放在雲南,都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前後十六年完工,而且金塔並不是一個單單的建築,更有各種大殿,供奉蒲甘王朝五十二代帝王。
從傳說中的神話君主,一直供奉到當今緬王的父親。
相傳緬王想要造大金像,但是朝野上上下下紛紛苦勸,最後才不得已。造了五十二座,高度在一肘的小金像。藏於金塔中。
虞醒不由自主的計算。
一肘大概在三四十厘米,雖然不知道這佛像其他規格,單單這個高度。再加上五十二座這個數量。就是一筆潑天的富貴。
讓虞醒忍不住想到雲南捉襟見肘的財政危機。
天見可憐。
虞醒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從緬甸收刮財富的。供應軍費的。
畢竟在他看來,金銀銅錢都是一般等價物,只有生產力,生產力的發展,才是真正的財富。帳面上有多少錢,其實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問題是,
這數千斤黃金到了雲南,能解決大問題的。
普通老百姓可沒有這麼高的覺悟,他們只認金銀銅錢。
不在乎什麼通貨膨脹之類的。
而且,雲南而今的危局之下,太遠的事情,也不用多想。
虞醒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
這個時候,緬王是使者來了。
提出議和。條件任漢王開。
虞醒嘆息一聲,說道:「回去告訴緬王,戰爭由他開始,卻要由我結束,如果是一條漢子,明日城外決戰。一決生死。」
「無須多言了。」
財富的誘惑,固然是一回事。
而緬王的反覆無常,前倨後恭,也在虞醒這裡消耗了所有的信用值。
虞醒相信,他真答應了緬王的條件。估計,他前腳撤軍,緬王后腳就撕毀所有的協議。
虞醒想安定緬甸,消除腹背受敵局面構想,就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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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王得到虞醒的回覆,頓時大怒。
緬王最不能容忍的是輕視。
他此刻感受到了漢王赤裸裸的鄙視。
再也忍受不住了。
決定明日親自上陣,殺了虞醒。
「用你的人頭,來裝點我的勇武。」
緬王又覺得自己下定決心了。
於是,在緬王的命令之下,蒲甘附近的軍隊紛紛集結在蒲甘城外。
蒲甘城作為國都,以及二百多年了。
二百多年發展,讓蒲甘繁華無比,城牆根本約束不了人們。城外到處都是佛寺,佛塔。號稱千塔之城,貴族們紛紛在城外建立別院。連緬王自己在城外的時間,也比在城內的時間多。
這也是緬王不願意打一場守城戰的原因之一。
他不願意城外的繁華付之一炬。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緬王不能容忍四方諸侯,尤其是南方諸侯的輕視。如果蒲甘陷入守城戰中,是對緬王威信巨大的打擊,甚至讓緬甸南部很多地區,在實質上脫離緬王的控制。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要雄起,他要立威。
當然了,他更有作戰的信心。
緬王更是在城中舉行了盛大的祭祀儀式,請佛祖,天神,乃至於列祖列宗庇護。
鮮花,檀香,各種各種的舞樂,在所有人面前紛紛呈現。
讓整個蒲甘城籠罩在一種宗教性狂熱中。
隨即,無數戰象出現在祭祀現場。
看著這些龐然大物,浩浩蕩蕩的從蒲甘的街道上走過,所有人都有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悠然而生。
緬王更是如此。
他頭帶花冠,身著華麗的甲冑,在僕人的伺候之下,登上一頭白象背上,舉起長矛,一時間蒲甘城中,歡聲雷動。
緬王聽見歡呼之聲,似乎一瞬間年輕了好幾歲。他看著身邊整齊甲冑,長矛短刀的緬甸將士,大聲高呼:
「此戰必勝。」
一時間無數將士齊聲大喊:「必勝,必勝,必勝」
勃生侯面臉堆笑,看上也被情緒感染。但是他眸子中卻有一絲驚慌。
很多時候,一個謊言,就要有無數個謊言來彌補。
為了給自己脫罪。
勃生侯將前線的敗績,全部推到了古里身上。
緬王未必全信。但是勃生侯忽略了漢軍的戰績,緬王自然想當然覺得,漢軍固然厲害,但也不過如此而已。
前線來報,漢軍不過數千,不足萬人。
他現在以十倍之兵,去打。豈能打不贏?
而勃生侯卻知道,估計真打不贏。
但是他不能說。
他說了。豈不是告訴緬王,自己之前全部撒謊。
政治上,撒謊並不是什麼罪過。畢竟,政治人物有多少話是實話。但是如此承認自己撒謊,那就是問題了。
認錯,是比犯錯更可怕的事情。代表著政治權威完全破產。
「怎麼辦?」勃生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能隨機應變了。
王后心中也充滿了擔憂。
她知道古里是冤枉的。自然推斷出漢軍實力不弱,更重要的是,她猜到古里就在對面。
這才是問題所在。
別人不知道蒲甘城有多少實力,古里身為王子,即便是很邊緣的王子,也是知道。
知道了,還敢一戰。
那就說明對方是有把握的。
而現在他們對漢軍的情況,卻並不是很了解的。
「願佛祖保佑吧。」王后嬌艷的嘴唇上,有一絲苦笑。
她能做什麼啊?
女人啊。再聰明,再漂亮的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點綴與物件。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除卻求佛祖保佑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啊?
隨著蒲甘全軍出城,在城北鋪開陣列。決定緬甸存亡的一戰,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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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帶著自己本部人馬。
一座寺廟前列陣。
看著南邊黑壓壓無數人,從數個方向壓來。
更遠遠的看見無數戰象,就好像是巨人一般,緩緩走來。
單單看威勢,蒲甘王朝的確是還是有些東西的。
更讓虞醒感覺不一樣的,卻是戰場上的各種雕塑。
要知道十萬大軍展開,最少需要數里之寬。蒲甘城外最多就是佛寺,很多佛寺時間長了,也衰落了,成為了殘骸。唯獨當年雕像留了下來。
於是,虞醒看見,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戰場上。
時不時發現,一尊怒目金剛像,一尊佛祖臥像。一尊佛祖慈悲像,等等。
給這戰場增加一絲悲憫的氣息。
虞醒嘆息一聲,說道:「我想楊承澤了。」
蒲甘王朝王都精銳,看上去是不錯。但是與很多王朝後期一樣,京軍是打不過邊軍的。僅僅是樣子貨而已。
看上去陣勢嚴重,但是虞醒已經看出很多問題,更不要說,指揮作戰的將領,也平平。
指揮十萬大軍,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即便是在平原上,人的視力也很難覆蓋十萬大軍所覆蓋的範圍。更不要說,對全軍進行及時調整了。
如果楊承澤本部騎兵在此,虞醒立即命他,在緬甸軍陣中,殺幾個來回。緬甸軍非崩潰不可。至於象兵。
虞醒內心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