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大金沙江上
正逢雨季,大金沙江漲水。
寬闊的水面,將原本都是沙洲的地方吞沒為江面。
此刻江水之浩瀚,不下於中國任何長江大川。最寬得地方,一片汪洋看不見兩岸,只要一望無際的水邊蘆葦,綿延百里。水鳥連天。似乎不再江水中。
分明在大海里。
水流也更加急了。
一艘船在吃力的逆流而上。
船上幾個緬甸士卒正在說話。
「上面也真是的,漢人剛剛打下江頭城,怎麼可能有船啊?讓我們這個季節到江面上來,他們動動腿,我們跑斷腿?」
因為雨季大量降雨,都會匯集在大金沙江里。
大金沙江面上,很容易出現很多極端的水情。
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
更不要說逆水行舟,從來是一件吃力的活。
這些人自然不願意出來。
正在他們罵罵咧咧的之餘,忽然一愣。說道:「那是什麼?」
忽然看見天邊似乎有一艘商船。
很快就不是一艘了。
大大小小有數百艘之多。
船隻樣式不一,型號不一,甚至旗幟也不一樣。
最小的不過能裝三四十個人。最多的足足能擠下數百人之多。
黑壓壓的一片,更是極大的震懾力。
緬甸哨船都驚呆了。
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虞醒在船上遠遠的看見這一切,問伐麗流與古里,道:「這會走露消息嗎?」
「自然會。」伐麗流說道:「不過,這並不重要。」
「自古以來,水路最快。」
「他們即便用輕舟小船,快我們一步報信,最多能多出一日功夫。」
「一日時間,什麼也做不了。」
「一日的時間,並不是什麼也做不了。」古里說道:「蒲甘是有水師的。」
「足夠他們集結水師了。」
「我們這船隊------」
古里沒有直接說,虞醒卻已經很明白了。
伐麗流做的很好,這不僅僅是孟族商人的船,還是大金沙江沿岸很多商人的船。
伐麗流都軟磨硬泡的徵集過來了。
這其實也是蒲甘王朝末期的表現,對地方上很多資源,失去了控制能力,勃生侯是下過令,要下面控制船隻。但是下面的執行都很成問題,大部分緬甸人對於運輸漢軍,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漢軍的軍紀要比緬甸軍好多了。
唯一的問題,要加錢。
錢到位了,由伐麗流,古里王子作為中人。運輸多少軍隊都不是事。
問題是,這些都是商船。不是戰船。
誠然,在緬甸,戰船與商船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畢竟,都是靠跳幫交戰的,船僅僅是一個載體而已。
虞醒說道:「放心,緬甸水師的問題交給我便是了。」
如果是元朝水師,虞醒現在根本不敢正面接觸。
要知道,元朝水師是在劉整的主持下修建起來的,戰鬥力一點也不弱。
南宋之亡,焦山水戰慘敗也是重要原因。
但是緬甸水師,他稍稍了解一下,就不在意了。
緬甸比中國戰場,最少落後兩三個版本。
虞醒根本不用多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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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古里所料。
在蒲甘城北大江上,遇見了蒲甘水師,看上卻也是密密麻麻,船隻數量繁多。
虞醒根本沒有做什麼指揮。
也做不了指揮。
指望之前沒有打過水戰的人,一下子會打水戰,根本不現實。
指望商船的水手,一下子就聽明白軍隊的號令。也不可能。
虞醒的命令,就是進攻各自為戰。
甲板上,無數將士列隊。
一張張鐵胎弓張弓搭箭。與緬甸戰船相錯兒過,無數箭矢騰飛出,射在緬甸戰船上,一時間哀鴻遍野。
這就是水戰的本質,更看重技術。
前文說過,中原都用複合弓,這種弓力非常強。虞醒造出的鐵胎弓,也因為種種技術問題,不過與中原弓弩威力相當。
而緬甸卻是從來沒有見過中原弓弩的威力。
原因很簡單。
中原傳統弓弩,在緬甸,越南這種高熱環境之下,不過幾天就會開裂,弓弦疲軟。
緬甸本地弓力,要麼弱,要麼乾脆用標槍。
歷史上,明朝打安南的時候,安南用火器用得賊溜,原因就是這個,他們嚴重缺乏遠程武器。
而鐵胎弓,能否承受緬甸這種高濕高熱的環境?
本質上說是不能的。
虞醒觀察道,這一段時間,將士們刀兵甲冑鐵胎弓,都在加速生鏽。
即便每天都塗一層桐油,也沒有一點用。該鏽,還是會鏽,還朽的地方,還是會朽。
不過,到底是鐵。在保養好的情況下,是不會一夜之間,變成鐵渣的。
一般情況下,不考慮戰場上非正常損耗。很多鐵甲,都一甲傳三代。人走甲還在。但是虞醒估計,在緬甸,這樣的事情決計不能發生。除非非常精細的保養,那種專人專責,而且放在倉庫里,不拿出來打仗,或許能。真正戰場環境下,一副甲冑,能支撐三年,就是非常好了。
所以鐵胎弓現在還能發揮出基本的射程。就已經是緬甸人萬萬想不到距離。
緬甸的船隻根本靠不近漢軍的船隻。
這仗還怎麼打?
「去攻漢王座船,殺了漢王。」
緬甸將領似乎發現破綻,集中所有大船向其中最大一艘船進攻。
正是虞醒的座船。
虞醒見狀冷笑。
一聲令下,撤開了炮衣。
五門銅炮,虞醒是走到哪裡帶到哪裡。因為虞醒輕量化設計,裝在船上,一點也不違和。
五門銅炮依次開火。
硝煙瀰漫。
效果極佳。
因為矛與盾是相對的。
緬甸造船能力,強弱不談。在沒有遇見火炮之前,他們根本沒有防禦火炮的需要。用更重的硬木,增加船隻的防禦力,會讓船隻其他方面的性能打折扣。
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做。
於是,火炮在船身上,一炮一個洞。
很快就讓對面的船隻進水了。
說實話,這樣的打擊,對船隻並不是致命傷。
畢竟炮彈太小。打在船上,不過碗口大缺口。很容易堵上。
問題是,這種聲音巨大,能打到一里之外,甚至看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船都漏了。對緬甸人來說,太嚇人了。
「這是神罰。」
不知道誰大喊一聲。
緬甸水師的船隊頓時亂了。
本來虞醒這邊戰鬥力其實很勉強。
最勉強的是那些水手們。
他們只是拿錢辦事,可沒有想給虞醒賣命的想法。只是漢軍將士刀鋒半露,問他們願意不願意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不願意的。
口上願意,與心裡願意還是不一樣的。
所以船隻行動,畏畏縮縮的。唯恐自己被包圍了。
而今一看,哎呀,對面陽痿了。
他們這些人的膽氣就壯了起來。
說實話,單單論操船技術,這些養尊處優的水師,還真比不上,這些風裡來,雨里去的商船水手。
頓時,所有船隻大舉壓上。甚至主動接舷。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
在混亂的江面上,從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船上,是一個很考驗膽量,勇氣與技術的事情。而虞醒麾下,不缺乏膽量與勇氣,奈何大部分人沒有訓練過這種打法。
也只能放過緬甸水師。
不過,這也足夠了。
蒲甘城已經出現在虞醒的視線中。
最耀眼的就是那個剛剛修建好大金塔。在陽光下燁燁生輝。
簡直閃瞎虞醒的眼。
「真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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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漢人有神仙庇護,能發雷霆火焰,在一里之內,就能打穿船,」
「不是臣不努力,是對方有神仙。」
「該死。」緬王大怒,「一派胡言。」
抽刀一刀將敗退下來的水師將領給斬首了。
鮮血灑滿了金殿。
他斷然不會相信,此等胡言亂語的。
緬王看著周圍所有王公大臣,他們不敢與緬王對視。
緬王卻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在嘲笑他。
這其實一直以來緬王的感覺。
他雖然是緬王,但是他感覺,大多數時候,下面的人都在陽奉陰違。
一看看都在等著看他笑話。
今天也是如此。
決議打雲南,是他們向他提議,而今弄成這個樣子,就是他一個人鍋了。
「傳令,集結所有大軍,還有我的象兵,我要與漢人決一死戰。」
緬王內心中在咆哮:「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啊?以為我打不贏嗎?」
「我要打贏給你們看。」
下面所有人立即行禮說道:「是。臣等明白。」
緬甸朝廷中,並不是沒有明白人。
但是明白人,如果不裝糊塗的話,是活不下去的。
見這些人,如此聽話。緬王內心之中,也咯噔一下,暗道:「這不是又是陷阱吧?」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了。一擺手也讓下去了。
「大王,您想過,這一戰如果打敗了怎麼辦嗎?」王后忍不了了。
「怎麼你也替漢人說話?以為我不如漢人?」緬王心頭的火氣頓時燒起來了。
王后對緬王還是有辦法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大王,您覺得外面這些人這麼容易答應這一件事情,是因為什麼?漢人對他們威脅有那麼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