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祭酒之位
陳宜中撓頭:「我試一試吧。」
雖然這一件事情很難。
但是作為進士出身的陳宜中,對學習還是很有心得,找幾本永嘉學派的書籍複習一下,大概能糊弄虞醒了。
畢竟看虞醒的經歷,
正經讀書的時間也沒有多長。
他知道什麼永嘉學派?
而陳宜中也不願意放棄這個位置。
不僅僅是清貴。
而今陳宜中只有兩個想法。
第一個想法,自然是看著雲南恢復中原。如果他能在其中發揮一些力量就更好了。
第二個想法,就是好好照顧小公主。也算是對列位先帝最後的忠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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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剛剛從各地視察礦場回來。
雲南的礦產很多。
昆明附近就有銅礦。
虞醒去了好幾日,風塵僕僕。不過臉上卻帶有笑容。
可見大有收穫。
回到家中。
就看見,奢寶兒扶著挺著大肚子的張雲卿。
張雲卿滿臉都是母性光輝,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虞醒幾步上前,換個奢寶兒扶著張雲卿,小心翼翼的散步。
「我其實沒有那麼金貴。」張雲卿說道:「我從小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一身功夫,能上陣殺敵的。懷了孩子其實也沒有什麼的。」
「是是。」虞醒說道:「夫人是將門虎女。」
張雲卿看了一眼奢寶兒,說道:「相公,寶兒身子也有喜了。」
虞醒一愣。
看著奢寶兒。
奢寶兒一向頑皮,此刻也變得淑女起來。似乎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從長大了。
臉色也有幾分嬌羞之色。
張雲卿對奢寶兒一向很好。而且大家閨秀出身,張雲卿更知道,奢寶兒背後奢家的重要性。奢雄此刻已經成為聯繫各部的樞紐於榜樣。奢家與虞家的聯姻。不僅僅是代表著奢家自己,更是漢人與當地夷人的聯姻。
張雲卿自然期盼奢寶兒生下男孩。
她懷孕之後,就讓虞醒多多去奢寶兒房裡。
奢寶兒懷孕也是很正常的。
虞醒說道:「寶兒辛苦了。」
奢寶兒滿臉通紅,不像之前風風火火的野丫頭,說道:「不辛苦,殿下辛苦了。」
這話說的。讓虞醒無言以對。
「相公,後院再添幾個人吧。」
張雲卿說道:「高家有幾個不錯女娃,還有各地土司,特別是芳罕土司,他只有一個女兒。長得很俊的。」
虞醒有些無奈,說道:「好了。我知道了。」
這不是張雲卿第一次說了。
虞醒有時候有些無奈。
張雲卿到底是愛滅元大業,勝過愛自己。
聯姻,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也是最常用的辦法。虞醒在雲南根基尚淺。大規模聯姻,是最好的辦法。更何況在張雲卿看來,要報仇,要伐元,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虞醒自然要以身作則啊。
但是虞醒實在不想讓後院也成為前面鬥爭的延續。
正好外面說道:「啟稟殿下,左相求見。」
虞醒立即說道:「外面有事,我這就過去了。」
「姐姐。」見虞醒走了奢寶兒說道:「你真想給後院進人嗎?」
張雲卿幽幽一嘆,「傻孩子,這是我們願意不願意的事情嗎?最不幸在帝王家。這是沒奈何的事情。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高家的女兒,與芳罕土司的獨女?」
「有些事情,由不得我們,也由不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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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出來就看見謝枋得,還有陳宜中。
雙方行禮寒暄,不必多言。
謝枋得導入正題,推薦陳宜中為王太傅,為西南大學祭酒。
自古以來,三公都已經是虛銜了。位在丞相之上。不過是一個安撫陳宜中而已。
這不重要。
但是西南大學祭酒。
虞醒卻不想隨便給人。
但是虞醒也很清楚一件事情,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虞醒沒有精力放在西南大學上。
雲南現在主要矛盾是生存矛盾。必須抵擋韃子第二波,第三波進攻。
確保雲南自保的局面確定下來。
然後再做其他。
在此之前,西南大學也需要有人主持才行。
虞醒本來想讓張雲卿生過孩子後,代他出面主持西南大學。
只是他也知道這方面的阻力。
漢王朝廷越正規,越多人就越不允許女人出來做事。
「陳宜中似乎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名望夠。
雖然與文天祥,陸秀夫相比,陳宜中不能為之相比。
但是作為大宋丞相,臨危受命。從臨安開始,不管遇見到什麼局面,不投降,不降韃子。寧死邊荒,不投韃。
當時兵臨城下,與陳宜中一起臨危受命的丞相,就是留夢炎。
留夢炎投降韃子。
留夢炎此刻的榮華富貴,陳宜中只要一屈膝,也是可以有的。
西南大學新立,正需要有名望的人來鎮場子。
畢竟大學乃是大師之大。沒有足夠人才,如何能算大學。
而今西南大學都是一個空架子。
陳宜中坐鎮,以他的人脈,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來了。
對西南大學來說,是極大利好。
「只有一點。」虞醒想道:「如果陳宜中與我的想法,背道而馳。那麼就是有再多的好處,也斷斷不能用他。」
虞醒說道:「陳相,我欲行大事於天下,當尊何學?」
陳宜中暗道:「這題我會。」
「而今之事,中華不絕於縷,當興事功之學。」陳宜中說道:「程朱之學,固然是天下顯學,其求心性,過於空泛,又支離破碎。」
「誠不可取。」
「陳相所言極是。」虞醒說道:「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
「以我觀之。天下沉淪如此,正是學問不正之故。」
虞醒說著一句話,也在觀察陳宜中的反應。
陳宜中到底是丞相,他豈能讓虞醒看出自己半點端倪。
但是內心之中,已經翻江倒海了。
暗道:「這也太狠了吧。」
陳宜中是經歷過南宋滅亡全過程的。見到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也知道,南宋到現在,各方面積重難返了。縱然沒有蒙古南下,也未必能支持多長時間了。
南宋滅亡的問題是非常複雜的。
虞醒歸於理學上,太武斷了。
只是陳宜中也發現虞醒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種帶著審視,觀察的眼神。
一瞬間,陳宜中明白了虞醒的想法。
「漢王殿下是在通過這一件事情觀察我的立場。他要的就是一個絕對與程朱理學不搭界的西南大學祭酒。」
一時間,陳宜中有些糾結。
出於本心。
他不覺得,理學需要為南宋滅亡負責。
這是一個天大的屎盆子。
但是他很清楚,他如果這樣說了。他要面對什麼。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當初李輔叔來見他的事情。
他當時如果為李輔叔向安南求援兵,或者說,跟隨李輔叔回昆明,而今哪裡有謝枋得的事情。
而今好像又在這個轉折點上。
他心中嘆息一聲。
算了。
對不住了。
他很多老朋友都是理學中人。
但是此刻他要昧著良心說話了。
畢竟,他已經錯過一個機會了,不想錯過另外一個機會。
「殿下所言極是。理學內里就是佛學,儒學是入世之學,齊家治國平天下。何曾講什麼心性精微?夫子言,觀其言,察其行,何曾教人,不行一事,卻自問其行,自稱君子?」
「以空對空,以玄對玄,何嘗有儒門中人的風範?」
「儒門乃是入世之學,理學講什麼靜坐入定,乃是佛門之教。」
「這哪裡是儒學,分別是佛奴。」
「吾輩將鳴鼓而擊之。」
陳宜中一開口,說得比虞醒還狠。
這不用陳宜中動腦子。
畢竟南宋理學大興,並不代表其他學說都死光了。
什麼蜀學,心學,永嘉學派等等,各地學問爭鋒都很多的。可以說,這些大學問家罵起人來,毒得狠。
虞醒只是說理學的危害。
但是陳宜中一開口,理學就是佛奴,就是佛學的分支。已經將理學打出儒家門牆了。
打成邪門歪道了。
丞相就是丞相。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虞醒都有些吃驚。
在他心中,程朱理學是一個了不得的敵人。而今看來滿不是那回事。
其實真正確定程朱理學的地位,不是宋朝,而是元朝。元朝以程朱理學為官學,一切考試都從其中出。
明清繼承。
後世很多士大夫都是學這個身居高位的。
所以他們不能否定程朱理學,那是否定他們自己。
宋朝科舉可複雜多了。而且因為政治因素,考試的內容也常換,比如王安石上台,考王安石的。司馬光上台,會做什麼反應,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們對程朱理性更多是出乎學問本身。
不得不承認,程朱理學是有東西的。
但是學問僅僅是學問的時候,對陳宜中這樣的政治家來說,就是拿來用的。
雖然稍稍覺得有些違背本心。但是儒家學說本身就是讓皇帝用的。
皇帝不想要,換一家,在太正常了。史不絕書。
陳宜中作為個人,覺得有些對不起朋友。
但是作為一個政治家。他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前不說董仲舒,孔穎達。單單說元朝,劉秉忠,許衡不都是做同樣的事情嗎?
這才是儒門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