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今生斬卻第一虜

  第二章今生斬卻第一虜

  馬車後一兩里的地方。

  一個蒙古大漢,身形雄壯,雙眼炯炯有神,臉上飽經沙場風霜。馬上掛著兩張弓。搭配不同的箭,一張用於近射,一張用於遠射。腰間更有金閃閃的腰牌,上面有一串蒙古文字:怯薛。

  怯薛軍,乃是大元皇帝忽必烈的侍衛親軍,每一個怯薛軍不是重臣勛貴之後,就是強兵悍卒,在待遇上一名普通的怯薛軍都能抵得上外地一千戶。

  蒙古大漢蘇赫巴魯,也是偶遇虞將逃亡的隊伍。只是他不介意打個外快。

  「那些頑抗朝廷的,什麼張珏的張家,王堅的王家,還是虞家,蘇家等,都是好獵物。他們的人頭是功勞,家財是油水。」

  他的眼中有一絲殘忍的興奮。

  「報。大人。」一騎飛來,馬上行禮說道:「馬車停下來不動了。」

  蘇赫巴魯摸了一下自己典型的蒙古鬍子,說道:「哦,去看看。」

  蒙古人看來,打仗就是打獵。打獵要有節奏,好像放風箏一樣,該松就松該緊就緊,讓獵物時刻感受到威脅,拼命地逃跑,等實在跑不動的。他們再追上去,幾乎沒有力氣抵抗了。

  殺死他們的,是他們自己的恐懼。

  蘇赫巴魯下意識目光掃過遠處群山,微微皺眉。

  原本是可以任獵物逃走。慢慢追,反正自己馬多。只是山中卻不一樣了。

  「南蠻的地方真不舒服,山太多,氣候太熱了。」蘇赫巴魯揮舞一下馬鞭:「提前動手也好。」

  不多時,馬車已經出現在蘇赫巴魯的視線中。

  馬車靜靜的停在一出低凹處。

  這裡青山在望,地形已經有了起伏。周圍植被丘陵,都比馬車周圍高上不少。

  「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

  他還看出來,馬車周圍的土層是動過的,有大片浮土,落葉,藤蔓等東西,似乎要遮掩什麼。

  「有意思。」蘇赫巴魯饒有興趣的摸著下巴。揣著地方在給他準備了什麼手段。

  他一招手。立即有人過來,蘇赫巴魯在他身邊耳語幾句。一揮手,開始行動。

  十幾個騎兵,遠遠地散開,緩緩地向馬車走了過去。

  蘇赫巴魯目光掃過空地旁的植被,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周圍的一切。

  草叢之中,阿七不敢抬頭。唯恐與蘇赫巴魯的目光撞上。心中暗暗咒罵,暗道:「什麼鬼主意,這韃子精明得很,能騙得過嗎?說不得今日就交代到這裡。」

  更加瑟瑟發抖不敢藏在草叢下面不敢抬頭。

  蘇赫巴魯掃過周圍的草木,感覺一切都很平靜的不正常。正常的野外,應該有鳥鳴蟲叫才對。

  蘇赫巴魯時刻警惕著,最前面的騎兵已經到了馬車前,掀開帘子:「大人,什麼都沒有。」

  蘇赫巴魯遠遠地見馬車裡面只有大片的鮮血,並沒有人。這並不出乎他的預料。

  只是他有些奇怪。為什麼伏擊還沒有出現。

  蘇赫巴魯目光掃過他覺得最容易藏人的地方,彎弓搭箭,射出一箭。

  草叢之中,王四哥眼睛一縮,渾身直冒冷汗。因為蘇赫巴魯射中的位置,就是他剛剛開始最先選中的位置,居高臨下,有植被遮掩,最容易藏身了。

  是虞醒一定要他來到而今這個位置上,只能扭曲地趴在地上,連抬頭都不敢。大氣不敢喘。

  他心中之前還有怨言,此刻只剩下敬佩,暗道:「果然是虞公調教出來的子弟。」

  蘇赫巴魯疑惑,他又來到馬車前大片新土,挑開上面的藤蔓,用長槍向下面一刺,「當」的一聲插進了土裡。

  蘇赫巴魯頓時臉色難看之極,不由厲聲說道:「好狡詐,這是故布疑陣,拖延時間。人早跑了。不要管這裡了,快追。」

  躲在草叢中冷眼旁觀的虞醒立即知道:「時機到了。」

  什麼時候敵人最沒有防備,就是敵人在確定已經安全的時候。

  虞醒掄起斧頭,砍斷一根藤蔓。頓時一側有顆綁著藤蔓的大石頭滾落下來。

  一瞬間,馬車周圍浮土下面,一根根藤蔓頓時崩了出來。一面由藤蔓編織出來的大網,頓時從地面崩飛到了大概齊胸的高度。

  「殺。」王四哥第一個撲了出來,輪起飛斧,一手一個,解決兩個蒙古兵,隨即拔出背後的斧頭,沖了上去。

  幾個護衛從暗處沖了出來。

  蘇赫巴魯怒氣衝天。他知道他被算計了。

  這一根根的攔馬索,不,是攔馬網。一下子限制了所有蒙古騎兵。甚至在伏兵衝出來的同時,有幾個蒙古騎馬,下意思催動馬匹,一個不小心,連人帶馬都綁住了腿,倒在地面上。隨即被飛來斧頭,標槍給砸死了。

  場面一時間混亂之極。

  蘇赫巴魯絲毫不亂。冷靜地說道:「下馬。」

  當先下馬。下馬之後,攔馬網幾乎不影響戰鬥了。

  蘇赫巴魯一下馬,就迎上了王四哥。王四哥當年在軍中,就善用大斧,這才虞母聘請到家中,教授虞醒練武。

  南宋軍中,用大斧的習慣是從岳家軍開始的,是用來對抗金軍重騎兵的。非驍勇之士不可當敵人鋒銳。而怯薛軍乃是蒙古大汗的中軍侍衛,更是從天下蒙古精銳之中選出來的。

  而蒙古人騎兵天下無雙,步戰廝殺,也不弱於人。很多人都被蒙古人下馬列陣打怕的。

  蘇赫巴魯身為怯薛軍,見識過多長場面。此刻絲毫不懼。

  兩人一碰,兵器相撞,火花迸射。

  「當------」

  震耳欲聾。

  虞家占了偷襲的先手,先用飛斧標槍,弄死幾個蒙古兵。但是蒙古兵下馬之後,局面就僵持住了。

  而今整個蒙古鐵騎最強勢的時候,馬上打得,馬下也打的。

  虞家的護衛,就參差不齊了。

  相持下去,對虞家不利。

  虞醒出手了。

  虞醒就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居高臨下,彎弓搭箭,一箭射出。

  「崩」

  箭頭從一名蒙古兵的眼睛中透出。

  蒙古兵臉色表情凝固,一頭栽倒。濺了對面虞家護衛一頭血。

  蘇赫巴魯耳朵一動,聽到弓弦聲,就已經知道,虞醒是戰場上最大威脅。立即一腳將王四哥踹飛。幾步來到馬前,將摘下長弓。彎弓搭箭,看向虞醒。

  兩個人手中持弓,四目相對。似乎天地都屏住呼吸,只有他們兩人。

  虞醒認得蘇赫巴魯手中的長箭,以及長箭上銘刻的標記蒙古字:怯薛。

  就是他。

  虞醒聚精會神,天地之間的色彩迅速抽離。在他眼中,太陽也都變成灰白之色。世界的真相,就在他的眼前。

  他之前沒有學過射箭。

  但是沉浸在這種狀態下的虞醒根本不用學習射箭,這不過是速度與力量,彈性勢能轉化為動能的數學遊戲。

  無數參數在他視線中冒了出來,根本不可能射空。

  蘇赫巴魯也看見了虞醒,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身形還有一些單薄,沒有甲冑,用很彆扭的射箭手法,甚至蘇赫巴魯都有一些不相信,剛剛那一箭是他射出來了。

  只是他很快就相信。

  「崩,」虞醒先手開弓。

  蘇赫巴魯手一空,他手中的弓弦被虞醒一箭射斷了。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崩」另外一箭已經飛來了。

  生死之間,蘇赫巴魯本能一伸手,一把抓住了箭頭,長箭去勢不減,硬生生衝出蘇赫巴魯的手,衝到了蘇赫巴魯眼前一寸之地。

  蘇赫巴魯只覺得勁風撲面,手上劇痛,眼睜睜看著箭頭在眼前緩緩停止了運動,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箭手,果然神射,但是到底年輕,欠了力道。」

  「當」好像兩塊鐵石碰撞的聲音,在蘇赫巴魯耳邊響起,頓時手掌好像被撕裂開,手中的長箭猛地向他的雙眼鏟過來,扎進了他雙眼之間。

  在眼前發黑,失去的意識前一瞬間,蘇赫巴魯想明白怎麼回事了。

  射箭的人精準度高得嚇人,力量有些弱,而他身上都有鎧甲,內里更有鎖子甲。以射箭人的力量,想要射穿並不容易。

  所以,射箭之人,第一箭斷弓弦,讓他失去了反擊的能力,第二箭射面門,要致他於死地。當他抓住第二箭之後,如果從其他角度射他面門,很容易被手臂擋住或者格開。所以,第三箭射在第二箭尾部。推著第二箭扎過來。

  他的手握住了第二箭,也擋住了自己視線,以至於沒有看到第三箭過來。

  「果然是好心機,好箭法。」這是蘇赫巴魯最後的想法。

  隨即眼前一黑,陷入永恆的黑暗之中。

  蘇赫巴魯一死,剩下的蒙古騎兵,失去了鬥志,也都被一一殺死了。

  王四哥,渾身是汗。坐在一具蒙古人的屍體上,大喊道:「老鐵,鐵頭。」

  一個侍衛看著手中捲成麻花的刀片,扔在地上,換一柄蒙古人的刀,說道:「在。」

  「老楊。」

  一個老卒靠著石頭躺著,捂著自己的傷口,正想辦法處理的,說道:「在。」

  「阿七。」

  沒有人回答。

  王四哥立即站起來了,大聲喊道:「阿七。」目光掃過戰場,不見阿七的屍體,忽然好像想到什麼,走到阿七藏身的地方,卻見草叢深處,一個大屁股頂了出來。

  不是阿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