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撼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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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撼山難

  石帽山上。

  虞醒拽著安全繩落在懸崖上一個凹面上。

  這裡有幾個工匠,正在一點點地開鑿山體。

  見虞醒過來,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行禮道:「殿下。」

  「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虞醒擺手道。

  他知道,他來這裡視察,其實會影響進度的。但是忍不住。

  虞醒計算過很多次。他最少需要兩十萬斤火藥。分別在十幾個爆炸點,一起爆破。才能完成人工製造一場泥石流的壯舉。

  火藥的問題,可以先放一放。

  單單這幾十個爆點就不好辦。

  必須開鑿石槽,將火藥塞進去。

  開石最方便的辦法,就是用火藥。

  但是在這裡,虞醒不敢用。

  他對這座山內部結構估算不夠。

  他僅僅能確定一點,這片懸崖已經與山體分開,二十萬火藥足以崩開:這是一個最大值。而不是最小值。

  最小值在什麼地方?

  條件不足,不好估算。

  任何的爆炸,都可能提前造成一場山崩。

  那時,不僅僅工匠傷亡,還喪失了這裡有利地勢,浪費了時間。

  所以寧可慢一點。用上火燒水攻法,也就是利用熱脹冷縮原理,讓石頭自然崩壞。然後用工具開鑿出來。

  工匠們已經三班倒,日夜不停了。

  再催促很可能有反效果。

  只是虞醒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看。

  因為此時此刻,每一天都是前線將士用性命換來的。

  虞醒不能分身各地,去指揮每一處戰事的廝殺。

  但是每一戰的傷亡數字,都會匯總在他這裡。

  每一個看似普通的墨字,都是血淋淋的。

  「歇馬嶺,楊梅溝,落馬沖,亂石溝----」

  *******

  歇馬嶺戰場,是最為寬敞的。最少能容納千餘人的廝殺。

  此刻,陳河以及連守數日了。

  韃子充分發揮了人數優勢,一波接著一波,從日出到日落,連綿不絕。這還不算,甚至還派人夜襲。

  沒有指望夜襲成功,而是疲兵之計。

  在這樣連續不斷的消耗戰中,陳河蓬頭垢面,嘴唇乾裂開來。雙眼全部是血絲。渾身散發著一股臭味。汗味血腥味,還有其他味道匯合在一起的味道。

  歇馬嶺山後有一處泉眼,但是此刻已經沒有人有力氣一趟趟運水,除卻喝得水,什麼洗漱用水,全部停掉。

  所有人力都用來抵擋韃子的攻勢。

  陳河通紅的雙眼看著歪倒的將士們。

  他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立即會起身,繼續作戰。

  作為虞醒的嫡系部隊,大部分將士都分有田產。大部分軍官在普安突擊娶了妻子,甚至還有一些妻子有了身孕。

  他們是最忠於虞醒,有決死之心。

  因為,他們在這裡奮戰,不僅僅是為了虞醒,而是為了他們自己。

  為了自己田產,為了自己的家小。

  只是,人是極限的。

  陳河心中無數念頭閃過。

  「這樣打下去不行。」

  「我是萬人敵,殿下認為我是萬人敵。我是有辦法的。我一定是有辦法的。」

  陳河陷入沉思之中。心中一動,忽然一個念頭:「萬人敵。對,萬人敵。」

  這幾日鏖戰,萬人敵陸陸續續用了不少。效果並不好。

  韃子時刻防範萬人敵。

  爬山的疏散行軍,雙方短兵相接的時候,才排列密集陣型:你總不能連自己人都炸吧。

  畢竟對於火藥,元軍也不陌生。

  元朝與南宋作戰,早就使用了火藥。

  一旦明白這東西是怎麼回事,萬人敵的威懾力就大減。

  此刻陳河想到了一個辦法,能夠最大規模地發揮萬人敵的威力。

  他立即指揮麾下將士,將萬人敵密集埋在自己陣地上。用木板蓋住。留一根引線,串聯所有萬人敵。

  等韃子再次衝上來,陳河稍稍放水。雙方打成相持之勢。

  其實,也談不上放水。

  陳河所部已經是疲憊之師。而韃子調上來的生力軍。每一次進攻,韃子傷亡都比與陳河所部傷亡大,但是韃子的傷亡是平均在數萬大軍之上,而陳河所部的傷亡只有他一部承擔。

  有些時候,並不是決心可以改變的。

  好在陳河與麾下將士配合默契。

  保持隊形,緩緩地撤退,看上去是被韃子攻上來。

  陳河心中計算著:

  一步兩步。

  敵人登上了山頂。

  三步四步五步,敵人踩在木板上了。

  已經有人覺得不地面上不大對勁。但是戰鬥之時,哪裡容得分心。更不要說,冷兵器交戰,想要發揮威力,自然是要密集陣型。這個時候,任何人去檢查地面,最有可能是被無數人踩在腳底。

  十步。十二步,十三步。

  山坡並不大。

  數千人列陣廝殺,血染山頭。

  向前推進十幾步,幾乎已經到了山頂,如果再退,制高點就讓給韃子了。

  陳河必須動手了。

  「夠了。」陳河大聲說道:「點火。」

  有人隱藏在地面下,就等著陳河的命令。立即用火摺子點燃了火繩。

  在無數人腳下木板隱藏的空隙之中,火頭在火繩上飛速狂奔,隨即分出一個個小夥伴,進入一個個黑黝黝的大鐵球之中。

  天地之間,似乎有片刻寧靜。

  「轟,轟,轟,轟。」

  一連二十多聲爆炸。從地下沖天而起,無數元軍被撕成碎片。

  一塊碎肉甚至飛出幾十步,打在陳河臉上,讓陳河的臉色更顯得猙獰恐怖。

  「殺。」

  陳河帶頭反攻。

  無數將士奮起最後的力氣,不顧生死沖了下去。

  而今陳河將萬人敵埋在地下,卻是元軍萬萬沒有想到的。

  一下子炸死近百人。更有很多傷員,原本密集的隊形一下子炸出好幾個空洞。

  鮮血碎肉不僅僅噴在陳河身上,也噴到大部分元軍身上。

  可以想像嗎?正在打仗,你身邊不遠處的戰友被撕成碎片,他的血肉噴了一身。那時候還有什麼作戰的勇氣?

  這爆炸還順便帶走了好幾個軍官的小命。

  元軍士氣低落,指揮鏈條打斷。面對陳河反攻,一瀉千里。

  陳河一路追殺。再次大破韃子。斬首過千。

  只是陳河看著身後的將士,能站起來的將士不過一千多人了。最少戰死受傷到不能再戰。

  「報捷,請援。」

  雖然打了勝仗,陳河並沒有表現出特別高興。

  「請公子派援軍吧。」

  不派援軍不行了。

  這樣的戰鬥,還發生在其他地方。

  楊梅溝。

  顧名思義,這裡多產楊梅而得名。

  與歇馬嶺相比,這裡根本不算路。歇馬嶺不過是一個小土包而已,而楊梅溝兩邊卻是幾十米高的山坡,這山坡上密密麻麻長著野楊梅,只要山溝里有一條乾涸的河道,甚至很多地方還有積水。

  估計如果下大雨,這裡就是一條河了。

  自然是能通行車馬。

  虞醒一部人馬當道紮營,並分兵登上兩側是山坡上。

  韃子一出現,就弓弩齊發。將韃子射成刺蝟。

  區區一條路,最多能讓幾十個人一起沖,在面對有完善工事,乃至兩側弓弩手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進展。

  落馬沖,與這裡相差仿佛。

  所謂沖,就是缺口。

  落馬沖,就是到了這個缺口,需要落馬而行,可見地形之險惡。

  一座山峰就好像是城牆一般,中間忽然有一個缺口,坡度很陡,一般的滇馬馱著貨物,也很難通過,必須人下馬,貨下鞍,等過去了,再上馬。

  是以為落馬沖。

  虞醒的人馬卡死此地,就天險來說,並不比一些名關差。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韃子毫無進展。

  亂石溝。

  此地是通往石帽山的必經之路。顧名思義,山谷之中多有亂石。似乎是無數年前,發大水,將周圍大山上的石頭都衝到了這裡。

  地形支離破碎,少有平地。

  這個地方在虞醒看來最為關鍵。

  守此地的乃是虞醒比較看重的將領王遲之。他是逃入深山的漢人,淪為奴隸,在七星山參軍,也是那一批將士中,能力最出眾的一個。

  可謂智勇雙全。

  他在這裡用亂石堆砌出營地來。

  足以固守。

  這幾個敵人,戰事規模雖然小,但是慘烈程度,並不比歇馬嶺差。

  於是各種戰報傳到了雙方的手中。

  賽典赤看著手中的戰報。

  看著麾下諸將的心思,知道歇馬嶺是打不了了。最少現在打不了了。

  因為下面各部已經怕了。

  賽典赤麾下諸軍,雖然骨幹都是自己軍中舊將,但是大部分底層士卒,卻是昆明本地人。

  作戰意志不夠。

  「是我錯了,我應該先屠兩三個城池,開開鋒,再讓他們來打這樣的硬仗。」賽典赤心中想到。

  吃了人肉的老虎,是決計不能留的。蓋因老虎一旦知道,人是如果容易吃的,他就不會去辛辛苦苦捕捉獵物了。

  同樣,參與過屠城的將士。

  就不能稱作人了。

  他們會發現,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地勞作,可以是打仗,打破城池後,不管什麼人都任我處置,不管誰家的女兒,都在我胯下,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只要能打勝仗。

  激發了獸性的士卒,再打幾場激烈的戰鬥,他們的戰鬥力會大增。因為他們不將自己當人,也不將別人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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