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凌霄烽火
「你為什麼這麼說,」賽典赤饒有興趣看著忽辛。
忽辛似乎受到了鼓勵,咽一口唾沫,「父親,你給段家的太多了。」
「段家如果尚了宗室女,與某位王爺成為姻親,又入了阿合馬大人的眼,我家在雲南,還有什麼用處?」
賽典赤不置可否,眼神之中卻帶著幾分鼓勵。
忽辛頓時來了精神,說道:「我家來雲南,就是陛下以為我家忠誠可靠,又是色目人。」
「與當地人搞不到一起去,而今我家將段家拉進大都,段家尚宗室女,成為了陛下的姻親。」
「要麼陛下覺得段家可靠,我家就沒有用處了。要麼陛下覺得段家不可靠,那麼我家也不可靠。那麼我家也沒有了用處。」
「父親不會葬送我家所有前程給段家。所以我覺得父親料定,段實此行一定會最少是無功而反。」
「不錯。」賽典赤說道:「你哥哥不在了,你倒是有了幾分長進。不過,你想得對也不對。」
忽辛連忙躬身,「請父親指點。」
「我其實希望段實一戰功成,反正我最近身體不好,時日不多。我在一日,段實不敢做什麼,我不在了。你跟著段實身後混便是了。我將我家的前程送給了段家,段家豈能不照顧一下你。」
「這------」忽辛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存了這樣心思。
這樣的結果,忽辛萬萬不能忍受的。
現在段實在他面前也是畢恭畢敬的。將來給段實當小弟,他怎麼肯啊?
賽典赤看出來兒子的不滿,心中悠悠一嘆。
願意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啊?
很多人看不明白,或許不願意看明白。
在大元朝廷之中,最大的勢力是蒙古人,其次是漢人。所謂的漢人軍侯與漢人士大夫,其實藕斷絲連,本質上是一體的。色目人之所以大盛,其實就是蒙古人用來搞漢人的刀子。
這是整個色目人的問題,沒有根基。
興旺的時候還看不出來。但是一旦出了問題,就發現想要東山再起太難了。不要說東山再起,就是保全子孫,留子孫分基業都難。
長子的死,讓賽典赤不由的想起身後之事,更是感到徹骨之寒。
如果能得段家庇護,成為雲南地方豪族,或許也是他家的退路。
只是忽辛顯然是看不清楚形勢的。
「不過,你說的也對。」賽典赤話鋒一轉,「我其實也不看好段實,段實輕敵了。所以我真正寄希望的是你啊。你在昆明編練出來的新軍。」
「我已經下令,昆明附近府縣,戶出一丁,大簽軍。以我家部眾為核心,組建一支精銳大軍,在段實與虞醒相持不下的時候,出奇兵,從它處,擊曲靖之背。一戰定曲靖。」
「你如果得此戰功,我死之後,雲南平章,你不是不可以爭取一下的。」
忽辛大喜「父親放心,這一件事情我一定做好,殺了虞醒等人,拿他的人頭來祭奠大哥。」
賽典赤臉上帶笑,內心卻苦澀。
大丈夫最無奈的就是虎父犬子。
忽辛的表現,還不如段實。
如果納速刺丁還在,他還是比較放心的。而忽辛比他哥哥差遠了。
「看來這一次我要親自出馬了。這身體要好好養養了。不能提前咽氣了。」賽典赤想起自己另外一手布置,暗道:「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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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峰上。
冉智光著腳丫子,在田地里努力耕種。
自從虞醒撤軍之後。
韃子大軍很快來到了山下,重新整理了梅國忠的營地,安營紮寨。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而凌霄峰上卻不一樣。
冉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啟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
凌霄城中三千條漢子,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想辦法多產一些糧食。
什麼辦法都用了。
山頭所有能開闢的地方,都種上了莊稼。甚至山崖邊,崎嶇不平,不能種莊稼的地方,也種上了棗樹。一方面棗樹刺多,可以作為從山崖下面爬上來第一道防禦。亦可以多一點糧食儲備。
甚至冉智挖了很多山洞,在裡面種蘑菇,自然從虞醒那邊來的人傳授的技術。
至於整軍備戰。
冉智做得並不多,僅僅是在開荒種地的同時,將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塊全部集中起來,放在唯一一可以登上東南側。作為滾石備用。
在冉智看來,凌霄峰天險,除非韃子能飛上來,否則不喪師十萬是不可能攻下來的。
但凡韃子將領長腦子,就不會進攻。
所以屯糧積穀,自給自足,是最重要的。
「將軍,韃子進攻了。」
「什麼?」滿腿泥的冉智扛著鋤頭,驚訝的說道:「速哥,腦袋被驢踢了。」
他拎著鋤頭來到凌霄峰缺口處,對下面一覽無餘。
果然看見下面密密麻麻集結了很多人。大概有數千人。
好像也是速哥的旗號。
「奇怪啊。」冉智說道:「速哥,會做這樣的蠢事?」
「將軍,我為你披甲吧。」
冉智一擺手,「不用,就這樣吧。一會兒就完事。」隨即覺得太陽有一點毒,將草帽帶上,就這樣一身破爛衣服,頭頂草帽,褲腿卷在膝蓋下面,拄著鋤頭。指揮下面防備進攻。
果然不出冉智所料。
下面的弓箭努力向上飛出一段距離,紛紛掉落下去了。
它們對抗不了重力,即便有幾個神射手驚艷發揮,射上來的箭矢,也軟綿綿的,一把就能抓住。
而元軍即便努力衝鋒,在上面看來,也慢得好像蝸牛。
冉智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在手中瞄準好久,奮力丟出,疊加了重力勢能的石頭,砸在一個爬山的元軍頭上,這個元軍頓時仰天而倒,依然氣絕,而屍體也停不住,好像滾石一般,向下面砸下去。
一連帶下去三四名士卒。
冉智說道:「一個個都不要亂砸,要看準了,再砸,只能用這種拳頭大的石頭,不能用大石頭,要留著準備過日子。」
頓時飛石如雨,真正大石頭冉智都留著。但是即便這些拳頭大的小事,從高處砸下來,也同樣要命,只要砸在身上,無不骨斷筋折。
不一會兒,元軍攻了三次,陳屍數百。
山道狹窄,容不得太多軍隊同時進攻反而限制了元軍的傷亡。
冉智當著所有將士的面對守夜的將領,大聲說道:「今天晚上派幾個人下去將箭都撿上來。韃子給我們送禮,我們豈能不要。」
將士們哈哈大笑,都覺得,今天不是韃子進攻,而是一場投石大會。
輕鬆之極。
冉智卻含笑低聲對守夜的將領說道:「小心點,韃子可能會夜襲。」
即便如此說,冉智還是決定今後每天晚上都要來巡視幾遍。
他相信速哥不是傻子,既然速哥做了傻事,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外面的情形有變化。」
至於什麼樣的變化,不知道。
因為他與外面已經消息斷絕了。
但是速哥的行動,其實告訴了他。是好的變化,否則也不至於讓速哥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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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給我們留一條狗命吧。」
幾個新附軍將領,在速哥面前磕頭如搗蒜。
這就是今天攻山的那幾個將領。
他們根本攻不動了,明擺著攻山是死路一條。不攻山,還有可能法不責眾。下面的選擇也就很明了了。
下面將士如此選擇,這幾個將領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來求情了。
速哥嘆息一聲,「他們這麼喜歡狗,找一條狗,肥一點的,給他們做個斷頭飯吧。」
幾個將領一愣,還想說什麼,就被速哥的親衛給拉下去了。
速哥其實知道這幾個將領,罪不至死。但是沒有辦法。這山一定要攻的。速哥不可能對自己的老領導說「不。」
官場上提攜之恩是很重的。
不過速哥也沒有想將山城給攻下,代價太大了。不死個數萬人,就別想。繞過這裡,也不用想:石門道崩塌,這一帶長江以南,漢人全部被遷徙走了。
想要清理石門道,還需要從其他地方調集人力。
另外還有他的頂頭上司汪良臣正在與大都奏疏來往,搞一個稱病,慰問,挽回的遊戲。
汪良臣用這樣的行為向忽必烈表示忠誠,別無二心。而忽必烈也用這樣的行為向汪良臣表示,你我君臣同心,朕相信你。
對於凌霄峰並沒有表示。
也就說。速哥幫賽典赤打下凌霄城,代價小一點,也是能辦的。畢竟速哥雖然是汪良臣的下屬,但也是有後台有背景,自己有實力的人。
一些自主權還是有的。
但是如果戰死數萬將士,這事情性質就不一樣了。
速哥就兜不住了。
速哥也很無奈,他今天試探性進攻。從開始就知道不行。但是如果今後將士誰都像他們一樣,這凌霄峰就沒有辦法攻了。
所以,這幾個人都要懸首轅門,警示諸軍。
「對了,那些蠻族怎麼說?」速哥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