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寒的歷史學識和文字學識比船員們是要高一些的,他知道魚人會說通用語並不奇怪。現在人類的通用語,曾經是各種族都用的通用語言。深海族在那時候,也應該是要掌握這種官方語言的吧?
雖然人類成為啟星地的主人之後,通用語還是經歷了一些變遷,但大抵是相同的。
但說實話,付寒依然驚訝。這個年邁的魚人居然把人類通用語掌握到了如此程度。雖然聲音有些嘶啞,但卻是說的字正腔圓。
而眾人驚訝的議論紛紛之時,老邁的魚人又一次開口道:「通用語傳自泰坦神族,我會說有什麼稀奇……少見多怪!」
聞言,眾人更是驚訝,不過確實懾於老魚人的氣場,也不好意思再交頭接耳的議論。
付寒仔細感應了魚人老者,它身上的星輝波動微乎其微,再加上老邁年高,戰五渣都算不上。面對一群比他高,比他強的人類,他倒是不卑不亢鎮定自如。
這倒是讓付寒有些欣賞了,不過也不能被魚人看扁了。
「這位老者說的也對,可畢竟現在通用語已經被我們改了不少。但您依然精通,故而讓人驚訝啊。」
眾人見到付寒搭話,自然心中大定,乖乖閉嘴聽著付寒和老魚人交鋒。
老魚人抬頭看看付寒,點點頭道:「眾人當中你最年輕,卻似乎學識最高。看你們的船隻與裝束,你們應該是南大陸人。你學識不低,似乎已經是祭司神官了,是什麼教派呢?」
還沒等付寒搭話,老魚人自己喃喃道:「我倒是多此一問,會往北去的也就只有隱秘教派了吧?」
付寒頓時無語,心道:好嘛……魚人都知道我他娘的是隱秘教派。這是什麼被動技能,百分之一百被發現隱秘教派身份?
這次不僅付寒驚訝。船長、大副等人也是交換眼神後,神情鄭重起來。
剛剛老五就說了,這個魚人是主動靠過來的,過去抓他的時候他也沒逃。這時,見他如此談吐,人人都明白他來這一趟,肯定有重要的事。
「看來老者您對我族很是了解啊。可惜我們卻不知道,您是為何身在此處,為何又主動靠了過來?」
老魚人苦笑一聲,搖頭長嘆道:「不怪,不怪。你們是陸上大族,文化傳承完整。我們這些海里的魚鱉之輩,肯定是要多多學習、細細研究。自然也就了解了。倒是我們身上沒有值得你們學習的地方,所以你們是不會了解我們的。」
付寒默不作聲,靜待下文。
而魚人老者卻岔開話題:「久聞人族擅烹飪,卻從未得嘗。老夫厚顏討要一些吃食吧,我已有幾日無食果腹了。」
「老八,去……別糊弄!」船長吩咐一聲。
老八領命要走,卻又猶豫的小聲問道:「什麼都行嗎?」
付寒回身對老八道:「就上次那種炒飯好了。」
老八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這時船長出面道:「去我那裡坐著稍等片刻吧。」
言罷,船長驅散了看熱鬧的眾人,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崗位警戒。只留下大副、二副和付寒,一起向橋樓的船長室行去。
登上樓梯,船長指著自己的船長室道:「本是有風擋的。可惜啊,你們遣來的羅睺海獸狂暴了,一吼把我的玻璃都震碎了。」
魚人畢竟是老邁了,人類習慣的階梯對它來說還有點高,它爬的有些艱難。
所以氣喘吁吁的應道:「好叫這位頭領一樣的人物知曉。猶如你們分南北,我們魚鱉之輩也是有區別的,不好一概而論。驅使羅睺海獸的那些,雖然也是我的族類,但確實不能囫圇看作『你們』,我們有很多的不同。」
船長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該不該信……只好回道:「我是船長,還沒請教這位深海族學者,該如何稱呼?」
老魚人停下來,喘息了半晌才開口:「魚鱉之輩的名字啊……我的老師確實給我取過一個的,容我想一想……」
「哦……想起來了,我叫金示舟。」
船長點點頭,把老魚人請進了船長室……
而付寒在後面卻又覺得古怪,他的名字怎麼聽起來像是現編的?
……
上次撈起那個深海薩滿的時候付寒就發現,老八的秘制小炒飯對魚人頗有吸引力。而老魚人金示舟可能是因為年老,胃口不濟,吃的不多。
只是淺嘗一碗之後,便贊道:「普通的羅睺肉也能有如此口感味道,人族擅長烹飪卻實不作假。」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這老魚人雖然是滿腹經綸的樣子,但到底是沒見過什麼世面啊。
接著便是幾人一起與這金示舟展開了一場交談,也算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老魚人說自己太老邁了,已經沒用,被部族所拋棄。所以他才會來到禁地里。又發現這邊有動靜,所以才湊過來看看。還好船上的人都是文明人,也算是對老魚人待之以禮,老魚人感謝再三。
據付寒所知,很多原始部落都有拋棄老弱的習俗。比如數百年前的草原上,單於族碰上寒雪之時就會圍成圈取暖。不過啊,老弱者是得在圈外圍,用身體幫裡面的青壯阻擋寒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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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死了就凍死了……理所當然。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自然是有些離譜。但實際上這是沒辦法的事,生產力的匱乏造成了這種現象。老人沒有力氣幹活了,便顯得浪費糧食。
而壯勞力是不能在寒風中折損的,否則等風雪過去,飢餓的虎狼星獸會要了所有人的命!
生死面前,老者更顯深明大義。死便死,誰能不死呢?
當然,後來生產力發達了,草原上碰上寒風時已經有足夠的營帳,所以多見壽者。如辛達大師這樣的老單於,徒弟也會把他帶在自己身邊,生怕他冷了餓了的。
但這金示舟的說法,還是讓付寒有些疑惑。一般而言,要犧牲也得犧牲普通人。他這種張口能說通用語的,在深海族中絕對是飽學之士,明顯不在「普通」之列,又怎麼會被拋棄呢?
關於這個問題,金示舟的解釋是:「若是深海王族還在,老夫自然是宣麻拜相的。可深海王族已滅……深海之中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聽到這裡,眾人紛紛向付寒看去。老十七的嘴顯然是開過光,什麼都能讓他說中。
而老魚人說道此處,也是老淚縱橫、蒼然涕下,差點又背過氣去。還是讓老十四出馬,給他緊急的用了藥,這才緩過來。
似乎不是演的……
於是乎,等老魚人恢復之後,付寒也不彎彎繞了。一句「是不是永夜族!?」把老魚人震的呆立當場!
「你還知道永夜族!?」
付寒笑道:「也算是知道一點吧……」
接下來,擠牙膏式的問話也就結束了。老魚人把深海一族的遭遇合盤托出,把在坐的眾人聽得是眉頭深皺。
……
大部分情況與付寒猜的一樣。
深海族在上次末障的時候,便遭到了永夜族的大舉入侵,其規模是歷代末障之最。
那時候的海面都已經凍成厚厚的冰殼了,海底更是沒有太陽木支撐。星輝匱乏的深海族,沒能抵擋住永夜族的進攻,無窮之底大半淪陷。
深海皇族只能退守、迂迴、轉進,不斷的讓步。期盼著冰封的大海再起波瀾時,一舉奪回失去的海底。
可好死不死的,哪裡都有帶路黨!金鱗魚人中有銘文宗師叛逃永夜族,主動出謀劃策在無窮之底修築阻擋星輝的銘文陣。
於是,大量的魚人被充做奴隸,被鞭笞著在海溝底修建銘文陣。最終,深海王族未能阻止銘文陣建成,那個大陣能覆蓋幾乎整個無窮之底。
等末障過去,深海族休養的差不多再去反攻時,卻發現依然奈何不了躲在銘文陣里的永夜族。
倒是如船長所說,深海王族是硬氣的。
頭很鐵,打不過也要打。不斷的征討,敗北;再征討,再敗北!就在海里和那些惡鬼打了幾百年,耗盡底力啊!
結局就是,出現了更多的叛逃者。
魚人也要過日子的,總是打仗又打不過,這日子咋過?只能說為奴為仆,也是條活路吧……
最後,深海王族自然是眾叛親離的徹底消亡。
現在這海底已經是永夜族和叛徒的天下了。有骨有血的深海族已經很少,他們躲在各處苟延殘喘,逼不得已時還得把金示舟這樣的老弱拋棄,認其自生自滅。
聽完之後,船長指著已經沒了玻璃的落地窗問道:「這麼說,我的船就是被那些叛徒弄壞的?」
「那肯定了,我們哪還有這些力量?」
船長嘆道:「那這幫傢伙,倒是真的該殺千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