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遇毋重光
莽莽雪原,
「老哥,叨擾片刻,可知這大雪山中有處堡壘,名叫天水小寨麼?」
正給雪狐剝皮的獵戶心情不錯,隨口問:
「你有熟人?」
「是呢!」許知秋點頭,指著四下里,「怪道了,一別不過大半年,再來卻咋都尋不見了呢?」
獵戶嗤笑,「尋不見就對了。」
許知秋把後背直往下墜的重劍又提了提,「此話怎講?」
那獵戶指著遠方:
「去山下城裡轉轉吧,保不齊有缺心眼的能告訴你,我可不敢說與你聽。」
「……」
許知秋雖有些失望,卻也只能作罷。
風雪莽莽,朔風呼嘯。
他搖了搖頭,駕起紫芒飛入雲天。
可把那獵戶嚇了一跳,原來這道左相逢的年輕人,竟是個仙家。
…………
出了虞地至今已經半月了,與飛飛劉老道等人分別之後,許知秋一時閒暇,心裡難免念舊。
這便想到青雲山轉一圈看看陸丫頭。順便拜會一下小竹峰的水月真人,也好當面致謝。
可半途偶然又想起天水小寨,便又臨時改了方向。
畢竟不管怎麼說,在躲避合歡追捕一事上,人家也幫過他。
遂來登門拜訪一下,順帶聯絡下感情。
可哪成想撲了個空。
「莫非搬家了?」
那麼老大一個寨子,咋就能憑空消失,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呢?
他的心頭疑竇越來越深重。
按著那獵戶指示,許知秋來到雪山下最近的城鎮。
先是沿著街上行人、商戶挨個詢問了一番,可卻一無所獲。
要麼不知道裝知道,給他指東道西一頓忽悠,結果錯漏百出。
要麼知道裝不知道,急匆匆的掩面逃離,仿佛吐露半個字就要招來災殃一般。
無奈,時至正午,許知秋尋了一處食肆攤子,點了幾壺酒水,一桌子好菜。
打算通過高消費來和店家掙得一些好感。
果然,
這招立竿見影。
「天水小寨啊,知道,這事兒擱一般人還真不敢多嘴,搞不好恐有滅頂之災,但我卻不怕……」
食肆老闆用神秘兮兮的強調,一邊和他買著關子:
「我遠方表妹家的外甥女在青雲山修行呢,是正經的仙家子弟,有後台的嘞!」
許知秋細細一咂摸,便嘗出了幾分味道。
「這麼說,那天水小寨,跟修士有關?」
「何止,被滅門嘞!」
「什麼?」許知秋臉色微變。
食肆老闆比比劃劃:
「大晚上打起來的,當時轟隆聲整個城裡的人都聽見了。連寨子都讓一把火燒光了,從城裡看上去,就像個著火的大煙囪。最後應是被使法力引下雪崩掩住,哪還能剩下東西?」
「……」
許知秋靜靜聽著,心中對此嘆息不已。
那寨子裡的人頗有一副熱情腸,怎麼就遭此橫禍了呢?
「城裡人都知道那寨子得罪了仙家遭了報應,哪還敢多議論這事兒?至於那動手的是哪路神仙,更是沒一人知道。」
那食肆老闆還待分說,一個身不滿四尺,滿身邋遢,一腦袋虱子的小叫花子站到桌前。
面對滿桌噴香的飯菜他看都不看,直勾勾盯著許知秋。
他臉上髒兮兮的,使人看不清面容。
只是那雙眼睛,讓許知秋一時覺得有些眼熟。
「大叔,能給口吃的麼?」
聲音沙啞,講話乾脆。
許知秋正要張口,
「滾蛋!你個遭瘟小叫花子別處討吃去,髒了乃公的鋪子要你好看!」
那食肆老闆卻不耐煩的踹了一腳,
直把那小花子直踹了個踉蹌,那小花子也不惱不哭,拍了拍破爛的衣衫,又站到桌前,直直的看著許知秋。
這下許知秋好像認出來了。
試探著問道:
「你是……毋重光?」
那小叫花子沒有回答,只是那副垢面蓬頭之下,眼眶似乎微微泛起了些紅色。
…………
「慢點吃,慢點吃,你看噎著了吧?」
許知秋一邊給他拍著後背,一邊給他遞茶水。
許是餓了好幾天了,小花子只顧狼吞虎咽,其他理也不理。
「想不到在這遇見你……」
許知秋嘆息了一聲,眼中五味雜陳。
回想大半年前,他在雪地里初次遇到他,那時他還是個一心求仙訪道的中二娃娃。
正經有趣的緊。
哪成想再見之時,一個六歲多的娃娃,卻淪落到家破人亡,上街討飯的境地?
這孩子當著許知秋的面,一口氣造了四晚飯,終於放下了筷子。
他瞪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著許,一副盡請問話的寡淡模樣。
「你這樣討飯多久了?」
「兩個多月。」
「知道兇手是誰麼?」
「那些人都蒙著面。」
「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應該是十多個。」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爹殺馬,把我藏在馬肚子裡推下山崖。」
「……」
許知秋一時再問不出話來了。
他記得曾聽天水小寨的寨主毋連山說起過,他們這一族起源自南疆天水寨,是當地巫族,因為得罪了焚香谷才遷徙到中原來的,這麼說來……有沒有可能是焚香谷的人幹的?
可焚香谷遠在南疆,離中原近乎萬里之遙。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當日——救下鬼王宗那對母女之時,與普方和尚同處的那群正道修士中,就有焚香谷的,也是十多個人。
他還記得那領頭的自稱焚香谷執事呂方。
如此看來,動機、時間、人數上都吻合。
但這畢竟只是推測,沒有切實的證據,許知秋也不能隨意給一個聞名天下的正道宗門妄下定論。
便又對著小娃娃問道:
「接下來,你可有什麼打算麼?」
腦子不禁在想,若真是焚香谷乾的,這孩子又該如何是好呢?
毋重光想了想,答道:
「先吃飽飯。」
說罷又拿起筷子,往嘴裡扒拉起來。
這話把許知秋說樂了。
不由得細細打量起他,慢慢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這孩子的想法……實際得很吶。」他心裡念叨。
明明身負血仇卻不歇斯底里,反而專注於當下,說明懂進退,不偏激。
這樣的苗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