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這時想到一事,於是問參參:「你在山裡,見過這個沒有?」
她手中托出一頁紙,正是在《鏡月藥典》上拓下來的一味雲芝的圖形,這些天明霜一直鑽研用什麼丹方與佟家交易,幾番斟酌後選定了一樣特殊的方子,而手中正好差這麼一味藥材,她記著這兩界山中應是有產出。
參參撓著腦袋,有點害羞地道:「見過,那邊有黃黃的,要吃參參,參參不過去。」
黃黃的是什麼?老虎?
「你帶我們一起過去,保證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敢動你。」
參參眼睛咕嚕一轉,高興起來:「采芝!黃黃的敢出來,就打黃黃!」
於是參參在頭裡帶路,一行幾人又往深山中去,轉過一處山坳,明霜一眼看見,幾株枯樹下,正長著一片上好的雲芝。
與此同時,她極敏銳的五感,也發現了雲芝樹下的地洞,裡面似有動靜,還不少……
參參正站直了腰板,用小手指著那個地洞:「黃黃!大黃黃咬人!咬參參!」
她本來猜黃黃是老虎,現在看來,多半又是黃鼠狼——也不知上次那隻李二娘子的舊相識,在不在這個洞裡。
凌恪本想第一個過去探路,明霜做個手勢制止了他,自己站出來,走到距離那個地洞三丈遠的空地上,喉竅加成的聲音穿透了泥土送過去:
「松塔莊越明霜,前來拜會各位鄉鄰,請來一見。」
片刻之後,果然有幾隻金黃色的毛茸茸小腦袋露出來,一見是她,都嘰嘰喳喳亂叫起來。
越明霜再等了一會,洞中十幾隻黃鼠狼都竄了出來,站到她面前,通通仰頭拱著兩隻小爪給她作揖。
這個有禮貌的架勢,確實像是那隻大黃鼠狼教出來的,但它卻又不在這一群里。
參參在一邊小聲嘀咕:「大黃黃不在,好奇怪。」
原來是今日不在。
明霜便道:「諸位,我想采些藥回去,」她用手指了指那些雲芝,「可使得嗎?」
便有最伶俐的幾隻小黃鼠狼跳過去為她摘了許多品相上佳的雲芝叼了過來,放到她面前的地上。
明霜拾起雲芝,笑道:「謝謝你們了。」
她略思量一下,從芥子環中拿出幾株洞天裡種的湘金草放在地上,這靈藥生吃亦對修為十分有益,故而此時當作謝禮很拿得出手。
小黃鼠狼們又嘰喳亂叫起來,這回聲音中明顯聽得出欣喜之意。
但過了一會兒,卻見它們從那幾株湘金草中推出一株來,又叼回給她。
明霜試著再將草遞過去,但它們卻仍不肯接,執意要讓她拿回這株,還嘰喳著似在說些什麼似的。
明霜不解其意,只能看著它們叫一陣,又紛紛往山下的方向跑幾步,作出伸爪的動作,循環往復。
她猜,這群黃鼠狼似是要她把這株靈草,交給旁人的意思。
難道是交給宋大姑的那隻?
她便收起湘金草,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十幾隻黃鼠狼目送著她們下山。
端午這才鬆了口氣:「越師姐,你真厲害,跟山裡的黃仙也有交情。」
明霜便給他講了前一陣子殺熊姥姥的詳細經過,她私下動手報仇的事除外。端午聽了嘖嘖稱奇,而凌恪,看她的目光更加閃亮了一分。
差不多正午,幾人回到大批莊眾采松籽的營地附近,卻聽得那邊人聲沸沸,似是有意外發生。
明霜趕緊加快腳步過去,果見大家都圍在一起,她高聲問:「出了什麼事?」
站在外圍的人轉頭見是她,便有口齒清楚的上來答話:「小仙姑,你回來得正好哇!李二他掉到樹坑裡頭,摔昏過去了!」
李二摔昏了?
明霜趕緊從莊眾給她讓開的一條道過去,果見李二躺在地上,頭上寸許一個大口子,正汨汨地冒血,倒是和半個多月之前,許芳娘曾受的傷相仿。
幾個莊眾在想辦法給他包紮,卻怎麼都止不住血。
越天驕站在一邊,見了明霜,略一遲疑,仍道:
「明霜,你可有辦法治他這傷?」
越天驕一面說,卻是一面在給她使眼色。
看來她爹跟她想到了一處,都不太想治好這李二啊。
明霜便上前去看,心想著不管結果如何,不如趁勢直接宣布這李二無救了,好讓李二娘子得個解脫。
結果她的手一搭上李二的脈,就是一愣——這脈象……不像是要死的人,但也不是普通活人的脈,這李二脈象,竟與常人不同。
再細觀他的眉眼精神,明霜靈光一現,心裡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他是怎麼掉進樹坑的?」明霜假作不經意地問旁觀的人。
白大個便在一邊答話:「這李二也怪,掉進樹坑之前就迷迷登登的樣兒,跟俺們說,有人叫他,俺們都沒聽見。」
旁邊有個叫趙鐵柱的補充:「他還一直往懷裡掏,俺覺得奇怪,問他掏啥,他說掏鞋——不知是個啥意思。」
「那他表現異常之前,你們在談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這李二又在罵他媳婦,說的一些個難聽的話,俺們不方便給你小姑娘講。也沒人愛聽,他自己一個在那絮絮叨叨的,俺們都沒人理他。」
明霜點頭:「這樣啊……說不定就是腌臢話多,招來了什麼呢,大家也都注意著些,不要在山神爺眼皮子底下亂嚼口舌,以免招禍。」
「行!俺們知道了。」眾人紛紛答應。
怪不得今日上山時,那隻大黃鼠狼不在洞裡。
那株草,洞中的小黃鼠狼們想要她轉交的,也另有其人。
她從袖中取出那株湘金草,摘下兩片草葉揉爛,敷在「李二」傷口上,果然血便止了。
「李二」鼻子動了兩下,並未睜眼,只小聲道:「多謝。」
明霜低聲笑道:「這就當是采了你家門口東西的報酬吧。」
她便回頭跟越天驕說:「爹,你叫人把他抬回家養傷吧,我也跟著一起下山,告訴芳姐姐回去照顧著他些。」
越天驕先是一怔,但看著李二這樣子,估計也沒法起身打人,在外人來看,畢竟是夫妻,為夫的受傷,娘子此時回家也是正理。
他點點頭,便按明霜說的吩咐:「白大個,趙鐵柱,還有謝家二位兄弟,麻煩你們把李二送回家去吧——明霜,你回家好生同李二娘子說,若她實在不願回去,也不必勉強。」
明霜笑得神秘:「爹,你放心吧,我一定明明白白的同芳姐姐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