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太子的憤怒

  「逆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嘭!」兩三本密函扔到殿下跪著的那個人面前,沒有人看到,他低頭的道面孔上是何等的扭曲和瘋狂。他就是太湖遊船上的青年,也是化身為王秉臣的那個人。

  慢慢的打開密函,一字字,一句句讓王秉臣內心震動不已。他感覺自己的內心被一點點的剖開,原來,世上還是有他無法預料到的事情。

  「父皇,你是從哪得到這些東西的?」王秉臣深吸一口氣,臉色恢復平常,抬頭笑道,配上妖艷的俊臉,說不出的違和,恍若剛才的人不是他一樣。他雖然是跪著的,但是給人的感覺即使是跪著,他也是傲然不群,比有些站著的更像個人

  「哼,我從哪得到的?今天,慕容家、武當、少林、點蒼等江湖上頂尖的大勢力齊上京城,把這些寫東西交給了我。你自己說說,該怎麼辦吧?」坐在床邊的中年人揉了揉眉心,怒氣衝天的說道。

  「這些東西能證明什麼?江湖而已,不堪大用。」還是那副笑臉,此時卻是帶著幾分鄙夷和不屑。

  皇帝看到那副笑臉,不知怎麼的,他從未覺得那副燦爛的笑臉是這麼的刺眼,令人生厭。尤其是臉上的不屑,似乎是在嘲諷著他。

  「江湖,不堪大用?這是當朝太子該說的話?武宗秘錄你有沒有好好看過?連當年的武宗都不敢忽視的勢力,在你眼裡居然是不堪大用?」他臉色漲紅,高聲喝問道。

  「我在江湖化身龍翻江,一個十二星相就把江湖攪的翻天覆地,加上十大惡人。那些江湖門派能耐我何?他們有什麼用?」說著,王秉臣竟然直接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帶著強勢的話語直逼隆慶帝。。

  「算了,你不懂,你也不明白。有些話本來是要等到你繼位的時候給你說的,現在就算是提前了吧,你以後也沒機會了。」說到這裡,隆慶帝語氣軟了下來,整個人就像是精氣神被抽走一樣,疲憊不堪。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王秉臣心頭咯噔一聲,仿佛晴天霹靂,空落落的。似乎,有很重要的東西已經離他遠去。

  「武宗秘錄上的事只是史書記錄在冊的,還有沒被記錄在冊的。當年的武宗皇帝,何其英明神武,上承孝宗大治,下繼嘉靖肅清。換內閣,除劉瑾,大敗蒙古小王子,剿滅劉六、劉七亂黨。彈指揮滅寧王叛亂,朝廷上下一心,那是何等的盛世之相。」

  「也就是如此強大的正德朝卻是一朝喪盡,禁武令的實行原本是為了收服江湖勢力為朝廷所用。可誰知道,居然讓白蓮教鑽了空子,唆使江湖門派齊上京城,一如今天。

  當時劍拔弩張,武宗皇帝侍衛盡出,也沒能奈那群江湖門派,這也不是用大軍能夠鎮壓的。一旦那些掌門全數死在京城,江湖就會大亂,好不容易平定的江南就會再起風波。雙方正待罷手,武宗皇帝卻突然被刺殺,朝廷頓時大亂。」

  「於是,江湖和朝廷成為了死敵。朝廷當時派出大軍鎮壓江湖,準備強行實行禁武令,但,很多大將還未出發便已經死在了軍營。更有甚者,還有朝廷的一品大員慘死於家中。」

  「但軍隊終究是出發了,但幾萬軍隊,能活著回來的,所剩無幾。江南,何曾是朝廷的江南?當時,開始雖是勢頭良好,但是一段時間後,無數的軍中將領慘死。糧草輜重被毀。」

  「在江南,數萬大軍孤立無援,上至江南各府,下至地方衛所,沒人敢伸出援手。在攻滅霹靂堂和唐門的時候,毒藥和火器讓大軍更是損失慘重。即使是攻滅了山門,但那些門派的還是有不少餘孽逃出來。」

  「朝廷正準備問責武當少林之時?北方軍隊譁變,險些引起了叛亂。朝堂無數官員制止行動,僧道兩門,信仰者甚重。這件事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自此過後,朝廷完全對江湖失去了掌控力。聽完這些,你還覺得江湖不過如此嗎?」隆慶帝咳嗽不已。

  「還有,這次你居然敢對慕容家出手!你知道為什麼慕容家能夠傳承數百年而屹立不倒嗎?」

  「自宋朝起,慕容家就在江南紮根。歷經元朝之亂,大明之立,他還是在那裡。太祖能夠起事,少不了江湖勢力的多方幫助。但數百年的時間,江南的江湖勢力已經組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這個共同體的領頭人就是慕容家。慕容家能有如此地位,不是在於他富可敵國的財富,而是他背後的人脈,和勢力大網。

  這張網網羅了江南所有勢力,你當初差一點就成功了,要是慕容家滿門死絕,江南必然生亂。只可惜,用名聲壓倒他們,那只是妄想。有些東西即使是慕容家的現任家主都不知道。」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諾大的慕容家只有慕容華這一支?數百年來的繁衍生息,他們的旁支呢?哪去了?朕告訴你,要是慕容家倒了,還會有另一個慕容家出現。現在,你明白了嗎?」

  聽完這一切,王秉臣早已是癱倒在地,雙目無神。頭上冷汗淋淋,整個人都不復之前的冷厲,陰柔的俊臉上滿是頹廢。「枉我還以為江湖不過如此,沒想到,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就跟小丑一樣,是不是?」到最後,他已經是止不住的嘶吼起來,曾經的風度翩翩,優雅姿態早已不見,現在活像一隻沒有理智的野獸。

  「朕打算,另換太子,你以後找塊封地,安穩的做個閒散王爺吧。」隆慶帝皺皺眉看了他一眼。

  「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王秉臣雙眼血紅,喝問他。

  「有些事不想你知道,是為了保護你,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不然,朕為什麼身居大內,不問朝政?」隆慶帝說到這裡,嘴角不禁帶著酸澀、無奈。

  「不問朝政?我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大明。九邊重鎮每年都要花費大量的糧草軍餉,但是又不得不給,沒有九邊重鎮,韃子就會北下。可朝廷的糧草軍餉拖了多久?九邊的士兵逃離,軍官吃空餉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知道逃避,在皇宮裡玩女人。」

  「這些年來,收上來的賦稅一年比一年少,你知道嗎?沿海的倭寇,你管過嗎?上一次,北地軍隊鬧糧餉,你有過問過嗎?你什麼都不管,朝政只知道交給那些內閣大臣。下面的臣子只認內閣,不認皇帝你知道嗎?言官天天指著你的鼻子罵,你知道嗎?」王秉臣此刻也是豁出去了。

  仿佛發泄一般,王秉臣把這些年心裡想說的全都一股腦吼了出來。說完之後,他的心裡空蕩蕩的,沒有一點感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明,但是當他不再是大明的太子後,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隆慶帝看著面前的王秉臣,眉頭一皺,在這一刻,他發現,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刺眼,心裡止不住的升起一絲忌憚,隨即又沉下心。

  「詔書下來之後,你就安穩的待在府邸,哪也不准去!」說完,冷哼一聲,直接離開。

  作為一個太子,他實在太難了。大明的衰落早已開始,但是隆慶帝卻是置若罔聞,而他即使是太子也不能過多的干預朝政。這不是開國之時,文官勢力已經侵蝕了皇權。

  與其在朝堂被限制,被人盯得死死的,還不如闖蕩江湖,為朝廷分憂。只可惜,他又做錯了。與其說是做錯了,不如說是太倒霉了。動了不該動的人,做了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