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恕罪,是小人唐突了。」庖丁跪倒在地,連忙叩首。
而此時,他內心極度惶恐。
本來以為自己此行前來,是自投羅網,後來竟沒想到,他這個墨家餘孽居然有幸能和帝國公子,丞相一起用餐,幾度讓他以為這是在做夢。
但現在,他的身份終於被戳穿了。
戳穿歸戳穿,但還是要嘴硬一下的。
「你先起來吧,與墨家叛逆勾結並不是什麼大罪,我也不指望你能供出他們的下落。」李玄常溫和的說道。
看到李玄常說出此「大逆不道」之話,李斯也沒說什麼。
他並不是什麼頑固不化之輩,只要有利可圖就行,不然也不會跟流沙合作。
「公子,小人真的冤枉啊。」庖丁眼角滲出淚珠,鼻涕眼淚抹了一臉。
「之前,李大人突然搜查你的客棧,被荀老夫子化解。他也不可能枉顧師生情誼,強行搜查。儒家,跟墨家雖然並稱當世顯學,互為死敵。」
「機關城一戰,墨家失去根據地,元氣大傷。他們逃到桑海,正是因為有儒家的人作為內應。不然,他們早就逃進深山老林,舔舐傷口去了。」
「你庖丁出身也不差,你家傳承幾百年手藝,就準備這樣讓他斷絕了?你好好想想吧。」
「公子,你說的儒家內應是指?」李斯面色一肅,神情凝重。
「此人在儒家當中也是地位極高的人物,他正是齊魯三傑之一,小聖賢莊的三當家,張良張子房。」
「張子房?我之前與此人打過交道,他說話行事堪稱是滴水不漏,思維縝密,警戒心很強,沒想到,他居然會是儒家的叛徒。」想到這裡,李斯眼中就止不住的冒出幾絲怒火。
荀子,他不敢動,但動一個張良,那還是沒問題的。
而此時,跪倒在地的庖丁已是冷汗淋淋,嚇得臉色蒼白,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曾去拜訪過荀老夫子,儒家的事,儒家自己解決。對了,還要恭喜一下李大人,」想到這裡,李玄常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公子,此話怎講?」李斯有些疑惑的問道。
「荀老夫子不愧是儒家僅存的大宗師,曾經三度出任稷下學宮祭酒的人,前不久,他已經悟通儒家新道,開創出法儒一派,成為了新的儒家聖人。等到百年以後,你的頭上將會多出一個聖人弟子的頭銜。」
「怪不得,前些日子,咸陽當中,有墨家統合法家,雜家的流言,傳出了新的學說,誕生了法墨一派。原來,這和儒家還有關聯。」幾乎是瞬間,李斯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老師能想通這個道理,李斯當然高興。但要對儒家內部的人清理門戶,我怕老師下不了手啊。」李斯再度嘆息,他可是知道自己這位老師有多討厭他。
當初,和韓非一起拜師學藝的時候,荀子就有些偏袒韓非。但現在韓非已經逝世,荀子以為是自己在其中作梗,已經斷絕了師生關係。
而對於張良,他幾乎是將他視為第二個韓非。
可以說,張良在小聖賢莊的靠山,就是荀子。
「你放心,同為法家一派,何不由李大人自己來清理門戶?在帝國當中,沒有什麼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就算張良是韓國五代相國之後,也逃不過帝國律法的制裁。既然要殺雞,那就挑一個有分量點的。」
「同時,也是警告那些儒家中人,不要以為荀子是韓非的老師,就能用儒家的道理去歪曲法家的精神。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世間,法要大於禮。」到此時,李玄常才真正露出了他的目的。
這一次,他不僅要用庖丁作為誘餌,更要一勞永逸,解決儒家的隱患,並改造儒家。
畢竟,儒家傳承了八百年的周禮,在這片大地上根深蒂固,是絕對不可能滅絕的了的。
既然無法禁絕,那就只能改造了。
「庖丁,這幾日,你就在城主府中做客。等到墨家的告一段落,本公子就送你一份大禮。這次,將會是飛黃騰達的時候。區區一個邪魔外道的墨家算得了什麼?」
「我大秦富有四海,連昔日的墨家都可以收為己用,還容不下你?」李玄常拍拍他的肩膀,便轉身離去。
然而此時,庖丁已經是心如死灰。
聽到了這麼多不該聽的,他是不是要死了?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更好地保守秘密。
「來人,將庖丁壓入大牢,務必要嚴加看管,另外,不得怠慢了他。」李斯丟下這句話之後,也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他會很忙。
「李大人稍安勿躁,這麼特殊的客人,當然是交給我們影密衛來處理。」而當他剛剛走出海月小築的大門之時,一個背負雙劍,渾身上下充斥著凌厲氣息的青年緩緩走過來。
「原來是章將軍,你什麼時候到的?」李斯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
「剛從東郡趕過來,沒想到就碰見了一條大魚。」章邯銳利的眼神在庖丁身上掃過,立即刺的庖丁渾身發麻。
「也好,有章將軍幫忙,這次叛逆分子自然是插翅難逃,我還有公務要忙,就先告辭了,」李斯拱手一禮,緩緩說道。
「李大人自便,影密衛辦事,你放心就好了。」章邯輕輕一笑,眼神在海月小築某個地方停留剎那,便移開了目光。
「走吧,庖丁,你說,這次,你的那些墨家朋友會來救你麼?」章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而庖丁則是苦著臉,一言不發。
桑海的街道上,行人已經被趕到道路兩旁,一座四人抬的坐攆緩緩前行。
在坐攆周圍,有六個穿著奇特的劍客守衛。
就在章邯到達桑海的同一天,趙高帶著六劍奴,也到了桑海。
而且,他們似乎是撞上了。
不過,章邯也沒有主動上去攀談的意思,帶著庖丁在街道上轉了一圈,就離開了。
而他沒有看到的是,坐攆之上,趙高淡淡的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隨後,黑色的指甲上,一隻黑色帶著紅色斑點的蜘蛛緩緩遊走。
「黑白玄翦,怎麼會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