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公子,相國李斯大人到。」
李玄常站在欄杆之前,面對這海天一色的風景,心中升起一絲愉悅之情。誰說古人審美有問題?
這樣的風景,即使是後世的海景房,也比不了。甚至是,繁華的江南之地,也很稀少。即使是有,也少了風雅幽趣,多了俗氣。
他轉過身,只見穿著藍色官袍的李斯緩緩上前,「李大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準時。」
「殿下說笑了,赴宴,太早或者太晚,都是失禮。」
「公子殿下,請」待到李玄常入座時候,李斯走到他對面,跪坐下來。
「,海月小築,景致極佳,但最值得一提的卻還不是海天一色的美景,而是一道名菜,不知道李大人可有耳聞?」
「滄海映泰月,魚翅烹熊掌。魚翅熊掌」本就是齊魯名菜,但是海月小築的用料卻是最為考究。常人一般以魚翅為首選,而海月小築的魚翅卻必須是滄海蛟鯊的精選勾翅。色澤是黃金、白銀、天青中最上品的金翅,全鰭無骨,成數最佳,是極為難得。
熊掌乃是山野八珍之首,極其滋補。海月小築從燕趙極北的長白雪山上,選取半月之紋的黑熊是為最佳之選。」
一道魚翅熊掌,名滿齊魯大地,不知有多少人慾要品嘗這一道名菜而不可得。
奈何,無論是半月之紋的黑熊,還是滄海蛟鯊,都是極為罕見的食材,加之,每逢有重要客人前來品嘗這一道名菜,海月小築的大廚便提防不已,也讓桑海城之中其他想要做這一道名菜的廚子,全都不得不放棄。
「哈哈,李大人向來博聞強識,被父皇稱為活春秋,今日特請李大人正式品鑑此佳肴。齊魯名菜,與關內的飲食風格可是大為不同。」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斯拱手一禮,面色也是極為舒暢。
遠離了咸陽宮,李斯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好似輕了幾兩,內心不復之前的沉重繁雜。
尤其是伴隨在嬴政身邊,更是讓他心力憔悴,常常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覺。面對這樣一位威壓天下,卻又心思詭譎的帝王,沒有哪一位臣子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倒是這位扶蘇公子跟他之前所見到的感官有所不同,攻滅六國之時,這位公子屢次立下功勞,出謀劃策,給他一種足智多謀,不下乃父的感覺。
一統六國之後,他們之間打交道並不多,這也是朝臣心照不宣的事。這位長公子倒也是極為識趣,自己去編篡史書,在民間頗有聲望。
現在看來,他倒是長進了不少,收斂了鋒芒,倒是有了幾分溫文如玉的模樣。
「咚!」伴隨著清脆的銅磬之聲。
便有後廚的人端上了這道名菜,當菜餚打開之時,一股難言的香氣撲鼻而來,兩人鼻尖微動,細膩醇香的味道沁入心脾。
銅盤之上,呈著這道名菜,被蒸的微爛的熊掌,旁邊嵌著透明的魚翅,兩種不同的食材被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不愧是海月小築的名菜,李大人,請!」
「公子先請。」李斯眼眉低垂,禮讓了一下。
「好,那我就先請了。」
正當李玄常要動筷子的時候,從小築外面走進來一個士兵,他來到李玄常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去把他請進來。」
「李大人,又有稀客上門了。」
「哈哈,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正是緣分,不知公子口中的稀客是指?」
「等他到了,李大人自然就知道了。」李玄常賣了個關子,就不再說話。
隨後,他們就開始享用這道菜餚。
儒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雖然荀子不認李斯這個學生,但李斯的一言一行卻始終遵守著儒家的規矩。
而李玄常純粹是不想說話。
「踏,踏。」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從橋樑走廊上走來了一個胖子,他穿著短衫,臉上滿是不安的神情。
「小人見過公子,見過相國大人。」庖丁一進來,就見到無數秦軍守備在這裡,有一瞬間,他的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但後來,他的心也就放寬了。那個青年想必是秦國的位高權重的貴族,不然怎麼能調用如此多的秦兵?
而當他在這裡看到李斯之後,他再度呆滯的說不出話來。
之前,李斯就到過有間客棧,險些撞見了墨家開會。幸好荀子解圍,他們才逃過一劫。
能和大秦丞相李斯相對而坐,並且坐的還是地位更高的右邊,此人的地位,竟然比李斯還要高。
難道他是秦國的某位公子?除了秦國公子,他實在想不起來能有比李斯身份還要高的年輕人。
「起來吧,坐。」李玄常神色淡淡,示意他坐下。
「小人不敢。」庖丁身子一抖,惶恐的說道。
「公子讓你坐,你坐下便是,不必拘禮。」這時,李斯開口,淡淡的看了庖丁一眼。
「那小人就坐下了。」
「來人,給他也準備一副食具。」
······
「滄海映泰岳,魚翅烹熊掌。李大人可知這句話,是誰說的?」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他再度開口。
見到他說話,李斯放下筷子,庖丁也立即停止進食。
要讓他像李玄常他們這樣溫和守禮,規規矩矩,那可真是難為他了,搞得他連吃東西都覺得彆扭。
「我記得,這句話應該是小聖賢莊的掌門人伏念說的吧?」李斯目光一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公子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
「可知其中寓意?」
「應該是出自《孟子·告子上》一篇,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儒家的捨生取義,這幾百年來,可是害了不少人啊。」李玄常微微一笑,似是意有所指。
「恕微臣愚鈍,敢問公子指的是?」李斯內心一顫,沉聲問道。
「我說的並不重要,這位墨家的庖丁怕是更有發言權。」
庖丁,終於被揭開了身份。
就在李玄常開口的剎那,庖丁居然唰的一下,跪倒在地,看上去極為靈活。
「公子,冤枉啊,小人跟墨家叛逆毫無牽連,還望公子明鑑。」
「有沒有牽連,你說的不算,庖丁,這裡還沒你說話的份!」李斯眉頭一皺,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