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 需要嗎

  「生與死,不過是陰與陽之間的輪轉而已,公子何必為了他們而悲傷。」一道嬌柔平和,帶著股清冷的話音從李玄常身後傳來。

  「焱妃也覺得他們死的不值?」李玄常沒有回頭,反問道。

  「身處亂世,活著就已是幸運。」

  「唉。」李玄常伸手一撫,身前的古琴頓時化為了齏粉。普通的古琴,無法承受他的功力,看來,是時候找一把好琴了。

  「走吧,這一戰,是大秦的恥辱,以後,再也不會有。」似是對自己,也似是對她。

  而在焱妃眼中,她發現,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眼前的扶蘇。

  他跟著她修行,也有一年時間了。

  在這一年裡,她將自己所學傾囊傳授,但不論哪一樣,他都學的很快。但兩人之間,沒有師徒關係。

  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個交易。

  他,好像從未正視過她,在他眼裡,她從來找不到自己的身影。這讓,向來孤高冷艷的焱妃產生了一種挫敗感。

  為何,他從來都不親近她,親近陰陽家?

  看著眼前的少年,在焱妃眼裡不斷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他,很像他的父親。

  一樣的喜歡穿白衣,從來都是胸有成竹,凜然自威的樣子。

  不止是形似,更是神似。

  在咸陽城外的另一個山頭,一襲黑袍的東皇太一正站在此地。

  不是他不願意踏進咸陽,而是他不能。上一次,就因為窺視大秦龍脈而受了重傷,而且他的氣息也已經被龍脈記住,一旦踏進咸陽,勢必會被其攻擊。

  除非,陰陽家與大秦有更深的合作。

  但現在,時機未到,雙方都在試探,只有當戰火燃起時,雙邊才會真正的合作。

  「東皇大人。」一道流光閃過,焱妃嫻靜的站在東皇太一身後。

  「這一次,秦國損失了十萬雄兵,可以本座來看,這秦國的國運反而增長,真是令人不解,交代你的事情,辦的怎樣了?」縹緲的聲音帶著空虛之感。

  「啟稟大人,扶蘇公子年紀雖小,但卻極有主見,他對陰陽家並無親近之意。」焱妃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鬱悶之色。

  「難道你還無法影響一個少年?」

  「此子與當年的秦國少年天才甘羅有些相像,但在陰陽術上,扶蘇公子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人,連我當初與他一般大小時,都沒有如此高深的領悟。想要影響這樣的少年,比對付大人要難得多。」焱妃言語中帶著幾分低落。

  這一刻,她竟是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

  「既然如此,那就專心教導他。本座有預感,他會給天下所有人帶來驚喜。」

  「那蒼龍七宿,是否還要繼續追查?」焱妃點點頭,恭敬的問道。

  「蒼龍七宿,交給月神負責,你安心待在咸陽,未來,陰陽家與秦國的合作就要看你了。」留下最後一句話,東皇太一緩緩消失。

  而焱妃則是一臉悵然的留在原地,沒想到,蒼龍七宿會交給月神。這是陰陽家苦苦追尋了幾百年的秘密,她就這樣與之失之交臂,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咸陽宮內,嬴政穿著一身白衣便裝,神情肅穆。

  擺在案上有許多奏摺,都是彈劾昌平丞相君的摺子。

  昌平君,是朝廷的舊臣,也是大秦的丞相,立足朝堂幾十年而不倒。

  雖然這次損失了十萬大軍,但嬴政仍然相信他,因為昌平君從小在秦國長大,為大秦效力多年,怎麼可能會對大秦不利?

  他正在思考,怎麼處置昌平君和這些奏章。

  「大王,扶蘇公子求見。」

  「宣。」

  「扶蘇,你有何事?」嬴政看著殿上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長子,饒有興趣的問道。他以前從未發現,自己的長子居然還有一手好琴藝。

  李玄常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守在一旁的趙高。

  嬴政微微皺眉,「趙高,你先出去候著。」

  「是。」

  現在的趙高,雖然執掌羅網,但他明白,執掌羅網的人並非只有他一個,而羅網的主人也只有一個。

  「好了,有什麼事,說吧。」平淡的聲音帶著幾分關懷之意。

  「兒臣,請父王誅殺昌平君!」

  驚天一語,嬴政當即瞳孔一縮,連氣息都有些不穩,好半晌他才平靜下來。

  看著堂下的長子,沉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兒臣當然明白,但昌平君此人乃大秦禍患,不得不除。秦國之所以攻趙失敗,損兵十萬,全都是因為昌平君。」面對嬴政逼視的目光,李玄常絲毫不退。

  「當年,成喬叛亂,正是樊於期領兵,後來成喬被誅殺,而樊於期卻被押回咸陽問罪,免去他罪行的,不是別人,正是昌平君,這一次,也是昌平君推薦樊於期為統兵大將,兒臣認為,一切都是昌平君所為。」

  「住口!你有證據嗎?」嬴政緊緊握著劍柄,喝問道。

  一股如同山嶽般的氣勢迎面而來,而李玄常抬起頭,看著嬴政,只說了一句話:

  「需要證據嗎?」

  需要證據嗎?

  當然不需要證據,當懷疑的種子種下時,有沒有證據已經不重要的了。而昌平君所為,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卻不得不讓人懷疑。

  然而,李玄常還有一句話沒說:昌平君的父親是楚國人,他是楚羋嫡系血脈。

  但這句話,他不能說,因為他的母親,是楚國公主。

  當這一句話傳到嬴政耳邊時,他滿心的怒火卻已化為了震驚。他忽然發現一直以來,他對昌平君,實在是太信任,太器重了。

  是啊,需要證據嗎?

  不需要。

  重要的是,他確實做了,不是嗎?

  看著王座上的嬴政陷入沉思,他沒有打擾。

  而是輕輕的施了一禮,「兒臣告退!」。

  而嬴政沒有理他,只是揮了揮手,剛毅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昌平君,他心裡不斷念叨這三個字。

  對他的信任在不知不覺中也開始動搖,一道無形的裂縫橫亘在兩人之間。

  最終,化為了一個決斷!

  「趙高,傳令羅網,嚴密監視昌平君!」